第14章

顧良辰忙着偷香竊玉,李素忙着閃躲,一番扭打,兩人都是氣喘籲籲。

于是幹脆妥協,各退一步,分別坐在兩側的沙發上。

顧良辰聽李素說了來龍去脈。

聽到為了找他,還調動了顧家手下勢力和關系。

想到這幾個小時可以預見的的興師動衆兵荒馬亂,顧良辰不由一怒,拍案而起:“顧存松這小子是不是皮癢了!這種事都拿來開玩笑?誰慣得他這毛病!”

李素涼涼看他一眼:“小松還小,開玩笑不分輕重,還勉強可以原諒,許志安又是怎麽回事?”

顧良辰在包廂裏走了兩圈:“怪不得許志安這孫子從剛才就哄着老子玩!原來是幫着顧存松這小兔崽子耍我!”

李素不接他的茬:“你怪誰?電話不接,開會不去,你到底有沒有自己還是顧家當家人的自覺?”

顧良辰被李素這般直言,自覺理虧,抓抓微亂的頭發:“我這不是一時忘記了麽,手機鎖在更衣室了,也沒在意。”眼見李素臉色不好,忙保證:“晚上的宴會我一定去,肯定去,換了衣服現在就回去!”

李素攔住他:“先跟我去學校,接小松。”

顧良辰聞言,眉頭一擰,哼了一聲:“臭小子,欠教訓。”

李素搖搖頭:“我只是去确定一件事。”

“什麽事?”

李素沒有理他,開門叫了安管家進來,把顧良辰的事情甩手交給安管家料理,自己出了門去,拉了莊園經理:“你們許總在哪裏?”

經理動作一滞,賠笑道:“許總此時不知在哪休息,李總有什麽吩咐?”

“顧總與許總是朋友,許總是主,顧總是客,怎麽,客人走了,主人家不肯相送麽?這就是許總的待客之道?”

經理笑的勉強:“許總事務繁忙,怎是我們下面人能過問的。不過許總交代,讓我照顧好,您有什麽要求,盡可以說。”

李素冷哼一聲:“多謝款待,要求就不必了。”

經理低頭賠禮:“不敢不敢,許總事忙,您多擔待。”

許志安分明是躲了,他若是有心避讓,任是顧良辰也不能硬逼着他出來,更何況是李素。

李素立場不夠,與許志安也并沒有交情,剛才一時情急,帶人不管不顧地闖了許志安的地方,沒人來追究已經是許志安給顧良辰面子。

李素知曉許志安一向這般高高在上,态度上卻仍然不卑不亢,語調平緩,一字一頓地對經理道:“轉告許總,顧總謝他照顧,顧總有這般好友,何其幸甚。”

經理怎麽可能聽不懂李素話裏話外的諷刺,可是人家措辭卻并沒有錯漏,李素其人更不能得罪。

一句話聽的經理冷汗直冒,只點頭哈腰一臉讨好:“李總放心,話一定帶到,一定帶到。”

顧良辰正開門出來,見李素與經理說話,也走了過來:“在說什麽?”

經理不敢接話,看向李素。

李素一臉平靜,整整領帶:“沒什麽,替顧總謝謝許總照顧。”

顧良辰一嗤:“謝他個鬼!有空我再找他算賬!”說罷擡手看看腕表:“走,先去找顧存松這小兔崽子,我真該給這小子立立規矩!”

顧良辰擡腳就走,一行人跟在他身後。

經理自然客套着相送,李素走過經理身邊時,目光悠悠瞥過來,看得經理一個激靈,突然想起許志安的提點,說這一位是得罪不得的,現在才回過味來,心裏叫苦不疊。

經理之前一直只是擔心,顧良辰會因為這位大發脾氣,而如今事到臨頭才發現,顧良辰脾氣再大也是發過就算的,橫豎都是一刀,挨過去就不再追究。

然而這位李總卻是個會計較的,得罪了他,他一時是不會發作的,可是他會默默把這些東西都記在心裏,什麽時候清算,只由他一人作數。

世人皆知,等待懲罰從來比直白的怒火更難熬。

經理暗自嘀咕,他只是個小人物,若是被李素惦記上了,捏死他比捏死螞蟻還容易。

送走了顧良辰,經理立刻去回報許志安,更旁敲側擊地說了說心中的擔憂。

許志安倒閑适,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你擔心什麽,李總還會與你計較不成?”

經理噤聲,不敢多言。

倒是許志安自言自語,漫不經心:“他記恨上的是我,也只會沖着我來,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安管家開車,顧良辰與李素并排坐在後座,李素折騰了一下午,有些疲憊,摘了眼鏡,胳膊撐在車窗上,手指撐着太陽穴,眼睛微微眯着。

顧良辰心虛又心疼,伸手不輕不重地給他捏肩:“怎麽?累了?累了就睡會,還要過一會才到呢。”

“唔……”李素被顧良辰力道适中的手掌一揉,皺了皺眉,卻難得沒有推開他。

顧良辰受到鼓舞,捏的更加賣力,只是捏着捏着,手就開始不自主地觸碰一些不該觸碰的地方。

李素徹底放松了些許,便攔住他開始不規矩的手,眼神慵懶:“你之前說,我有資格管小松任何事,這話還作數麽?”

顧良辰一怔,這話确實是他說的。

幾年前,顧存松還小,這個自小沒有父母的孩子,叛逆又難管。

以前這孩子都是顧良辰的父母帶在身邊管教,顧氏夫婦去世後,責任就全落到了顧良辰身上。

顧良辰與顧存松年齡只相差了17歲,名為甥舅,實則更像年齡差距大了些的兄弟。

顧存松七八歲的時候,顧良辰還不滿三十,別看他在商場上運籌帷幄手段高明,但是實際也不過是個年輕人,生活裏更是個嬌生慣養的世家公子,哪裏會管孩子,對待顧存松從來都是一言不合就惡語相向了。

顧良辰脾氣暴躁,顧存松敏感毒舌,這兩人只要一對上,簡直像兩只鬥雞。

都說甥舅親,甥舅親,這詞在顧家爺倆身上,完全找不到任何存在感。

李素第一次見識顧良辰與顧存松的相處模式時,簡直驚呆了,他從來沒見過親人間這麽針鋒相對的相處,那時他與顧良辰感情還好,顧存松也還只是個有些叛逆的小男孩。

李素自己就成長在不完整的家庭,對親情的向往幾乎是偏執的,那時候,他就會規勸顧良辰對顧存松好一點,不是物質金錢,而是感情上的溫和。

李素那時并沒正面見過顧存松,只是從顧良辰的敘述中了解到他這個其實很孤傲的外甥,就像看到了少年時候的自己。

那段時間,有李素在旁提點,顧良辰與顧存松的關系倒是非常緩和。

後來他與顧良辰的關系直轉急下,雙方都沒有精力與心情去照料顧存松。

等李素被迫從英國回來,正式認識顧存松的時候,這孩子已經出落成了一個好看而倨傲的少年,脾氣比小時候壞了不止一點,刻薄驕傲又毒舌。

顧良辰意識到外甥變成這個樣子之後,一個頭兩個大,但是他教育孩子的手段有限,在沒有意識到的時間裏,顧良辰已經完全管不住他了。

其實顧存松還是很優秀,富家子弟的壞毛病從來都沒有沾染,學習成績優異,興趣愛好廣泛,在外交往也是彬彬有禮的,加上其人英俊桀骜,舉手投足都有世家子弟無可挑剔的風範。

顧存松的叛逆與很多年輕孩子的叛逆不一樣。

很多年輕男孩的叛逆是以堕落為前提,作奸犯科,花天酒地,提前體會成人那光怪陸離的世界。

而顧存松從來都是以試探底線為前提,他無論在學業還是在外貌家世上,都有無可挑剔的好資本,卻偏偏不肯走注定最簡單最容易成功的路。

他有極強的自制力與極其堅定的主意,只要是對自己有益的事物,無論是生活還是學習還是興趣,都會安排的妥妥當當。

可是,他會在拍賣會上一擲千金買回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看過之後覺得無趣,一砸了之;也會在賭場豪賭千萬,不為上瘾,只為和一個看不順眼的人争一時之氣;更像現在,放着顧氏太子爺不做,偏偏大張旗鼓的去搞流行音樂,組建樂隊。

其實這些事情,以顧氏雄厚的家底來說并不是什麽大事,顧存松在任何不靠譜的事上都沒傾注過執念,玩過就算,從不沾染,可是偏偏每件事都這麽不出格還踩住顧良辰的接受底線。

顧良辰郁悶無處發洩,每次遇到這樣的事,都只能數落一頓顧存松了事,可是這治标不治本,顧存松過耳就忘,下一次該怎麽做,還怎麽做。

倒是李素早就看出顧存松的意圖。

某次,顧存松自作主張,在一個慈善晚宴上,捐了一個顧良辰收藏多年的乾隆官窯青花瓷瓶用于拍賣。那個青花瓷是顧良辰的愛物,精心收藏了多年,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捐出去的東西要拿回來是不可能的,顧良辰再霸道任性,也丢不起這個人,因此氣的大發雷霆又無可奈何,面對李素還滿腹牢騷。

李素被他吵得滿心厭煩:“多大的事兒,你越生氣你外甥越覺得得逞,你有喜歡的東西,他沒有?小孩子記得難受才會漲教訓。”

顧良辰醍醐灌頂,照着李素的提點以牙還牙,果然整治了顧存松一次,心情舒暢,再見李素,只覺找到了無法無天嚣張外甥的真正克星,又故意拿了幾件顧存松的事情試探,果然每次李素的建議都一語中的,由此顧良辰更覺李素是管束外甥的最佳人選。

顧存松十三歲生日是在顧氏旗下最豪華的酒店辦得,顧氏太子爺的生日,風光無限名流雲集,顧良辰帶着李素一同出席,席間特意向顧存松介紹:“這是顧氏現任總經理李素先生,你叫老師也好,叫李叔也行,從此以後,由他一手教你,他可以管你的任何事,你忍得了要忍,忍不了也給我忍,聽懂了麽?”

李素沒想到顧良辰來這一手,一時無語。

顧存松更是氣得當場離席。

只有顧良辰我行我素,無視顧存松的抗議,當真讓他什麽事都去找李素。

李素一直把這件事當做負累,管的也是有一搭沒一搭。顧良辰覺得李素其實對這件事并不太上心,不好強逼,就聽之任之。

而如今,不知道李素又想起了什麽,冷不丁這樣一問,把顧良辰都問愣住了,完全不知道李素葫蘆裏裝的什麽藥。

可是,即使是他當初李素最不想接受這個任務的時候,顧良辰也從沒質疑過把外甥交給李素管教的這個決定,嘴已經先腦子一步作出了保證:“作數!我說的話,從來都作數。”

李素得到了保證,點點頭,微微阖眼,倚在車窗上,臉上的神色因為背光而産生淡淡的陰影。

他輕聲說:“作數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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