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關鳴領着邊家的人進入錄制間，嘉賓顧問入座，導演安排好流程，各部門做好準備，錄制就開始了。
錄制過程中，臺長端着保溫杯從外面走進來，隔着玻璃看裏面的情形，低聲問旁邊一個導演助理：“怎麽樣？都還順利吧？”
助理比了個“OK”。
臺長露出滿意的笑容，搬了把椅子坐在旁邊看，看着看着忽然覺得不對勁，關鳴和嘉賓顧問竟漸漸有了雞同鴨講的趨勢，他臉色微變，從椅子上站起來。
導演也有點急了：“怎麽回事？快提醒關鳴！讓他照着安排好的說！”
助理滿頭大汗地跑進去豎提示板，關鳴像沒看見似的，面上帶着親和的笑容，對邊星道：“所以，那些錢原本就是你的，是你買彩票中的，對嗎？”
邊星點頭。
旁邊兄妹倆急了，哥哥道：“這都好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他還小，怎麽可能自己去買彩票，肯定是咱爸讓去買的啊！”
妹妹也機關槍一樣說道：“再說了，也沒證據，上下嘴皮子一碰，誰不會編？”
關鳴笑意加深：“邊星那邊确實沒什麽證據，不過我們欄目組為這事多方打聽，倒是碰巧有了點線索，下面我們不妨一起來看看。”
臺長捏緊保溫杯，怒目：“他要幹什麽！”
關鳴從口袋裏掏出某樣東西，對着鏡頭展開，是一張照片：“這是邊星領獎時拍的照片，那家彩票點的老板還給我們拍了個回憶vlog，我們也一起來看看吧。”
說着又從旁邊拿過來一個平板，打開視頻。
嘉賓面上露出猶疑，頻頻朝外面看，導演撥開椅子火燒眉毛地沖進去：“停停停！關鳴你這是在幹什麽？”
關鳴面露詫異：“錄節目啊。”
導演招手：“你過來，先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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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鳴站起身，不緊不慢地走出來，跟他悠哉的模樣相比，導演和臺長暴躁得像兩個炮仗。
導演指着他手裏的照片：“真的假的？”
關鳴：“當然是真的，這事能作假嗎？”
臺長伸手：“給我看看，視頻也給我看一下，這可不能開玩笑。”
關鳴将照片和平板遞給他，臺長二話不說就把照片給撕了，緊接着又将視頻删除，最後語重心長地嘆息道：“年輕人不要意氣用事，我們要考慮節目的受衆，要考慮到我們真正觀衆的感受！網上再熱鬧，他們又不給我們提供收視率，你不要受網絡輿論的影響，媒體人要有自己的判斷！”
關鳴笑容不變：“臺長，照片和視頻我這兒還有備份。”
臺長神色僵住：“你……”
關鳴：“臺長說得對，媒體人要有自己的判斷，我的判斷就是這錢和邊老伯的親生兒女無關。”
臺長怒氣沖沖：“你這說的什麽話？他們是一家人，不管什麽來路的錢，都是屬于家庭的。”
關鳴：“哦對了，還有條信息我還來得及說，邊星雖然跟邊老伯姓，但他根本就沒上邊老伯家的戶口，從法律上講，他們不是一家人，确實不應該財産共享。”
臺長意外地瞪大眼，氣得差點将手裏的保溫杯摔了。
關鳴作勢轉身：“臺長，那我進去繼續錄了？”
臺長伸手指着他，又轉過去指向門口：“你走，我們小破臺供不起你這大佛，你另請高就！”又朝工作人員揮手，“去，換個主持，重新錄！”
這時候，兩名工作人員從走廊上經過，正激動地議論着八卦。
“太誇張了，門口現在圍了好多人，全是來蹲邊星的。”
“帥哥嘛，誰不愛看，我昨天也刷熱搜來着，真是360度無死角的帥，還沒看到真人，等會兒他出來的時候你喊我一下。”
“哎哎你看，又上熱搜了，錦鯉體質什麽鬼啊哈哈哈……”
“啊？不會是炒作吧？我看看！”
“不像炒作，是一個彩票點老板，在看到邊星的熱搜之後從家裏翻出舊照，說邊星以前在他那兒中過兩百萬！”
“真的假的？所以現在他們争的遺産是這個？”
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臺長鼻孔裏“呼嗤呼嗤”地噴着怒氣，他雖然有傳統媒體的莫名優越感，一向看不起新媒體，甚至因此也不怎麽了解網上那些套路，但他不傻，現在看關鳴這老神在在的模樣，哪裏會猜不到這事情跟關鳴有關。
他掏出手機上網查看輿論，臉色越來越難看。
現在換主持是不可能了，換誰都不能避開彩票的事，而且換人就要延遲錄制，外面還有那麽多人守着，只要邊星露出一點延遲錄制的口風，就肯定會引起各種各樣的猜測，到時候又是一次輿論風波……
可不換人的話，照着關鳴的性子，最後結果必然和自己預期的相反，那……
臺長騎虎難下，又氣又急，差點将假發揪下來，他瞪着走到門口的關鳴：“回來，繼續錄！”
關鳴轉身，笑着推了推眼鏡，重新進入錄制間。
邊星朝他看看，眼裏有疑惑不解，顯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接下來的錄制非常順利，結束的時候，邊老伯拉着邊星恨不得立刻飛奔去銀行，不盡快把錢轉到邊星卡上，他夜裏睡不踏實。
關鳴非常貼心地說道：“等會兒我送你們過去。”
邊星疑惑地擡頭看看時間，還沒到中午：“你不要上班嗎？”
關鳴沒解釋，去自己工位上快速收拾了東西，又往臺長那兒送了封辭職信，過來在邊星肩膀上拍了拍：“走。”
關鳴這一走，辦公區炸開了鍋。
與此同時，電視臺門口也炸開了。
節目錄制結束後，邊老伯的兒女情緒激動，臺長悄悄讓人送他們離開，把收的紅包也給退了，還安排了人去安撫，可那對兄妹壓根不是省油的燈，竟中途從車上跳下來，沖向門口的人群，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邊哭邊罵，所有相關的人包括臺長，全都罵了個遍，紅包的事自然也就曝光了。
臺長聽到消息，臉色發白，趕緊叫保安去趕人，可門口有很多做自媒體的營銷號，看見熱鬧紛紛舉起相機，保安不敢亂來，最後連哄帶拖的把人扛走，留下一地雞毛。
關鳴沒管那些，他帶着邊老伯和邊星從後門離開，驅車前往銀行。
邊星坐在後面，眼睛盯着他那一紙箱雜物，欲言又止。
關鳴從後視鏡看他：“你想說什麽？”
邊星抿抿唇：“我看到你們領導沖你發火了，你是不是因為我的事，把工作丢了？”
關鳴笑起來：“跟你沒關系，我本來就打算辭職了。”
邊星垂頭，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內疚。
這時，關鳴的手機響了，他按下接聽，那頭傳來趙文的聲音：“關哥，你行動也太快了，我辭職報告還沒打呢，你等等我啊，我也準備走人了。”
關鳴皺眉：“你們別沖動，等我安頓好再說。”
趙文：“不行，沒你在，這破單位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關鳴語氣嚴肅起來：“聽我的，別裸辭，我的運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多少好機會都泡湯，不然我也不會整天窩在小破電視臺，我今天走人是痛快，但明天能不能吃上飯還說不準，你們先茍着，等我安頓好了再說。”
趙文大大咧咧道：“沒事，我和周林運氣不差，肯定能找到下家，到時候你也可以來投奔我們嘛。”
關鳴無奈地嘆口氣：“唉……”
關鳴挂斷電話，對邊星說：“銀行到了，你們自己去沒問題吧？我在這兒等你們。”
邊星說：“沒問題。”
過了會兒又說：“謝謝。”
這才打開車門，扶着邊老伯出去。
關鳴看着他們的身影走進銀行，又接了周林的電話，心知他們辭職的決定沒辦法撼動，便笑着說：“行吧，那改天約個飯，慶祝我們擺脫傻逼領導。”
挂斷電話等了一會兒，邊星扶着邊老伯回來了，他走到關鳴這邊敲了敲車窗，玻璃降下去，他擡手送了杯奶茶進來：“請你喝。”
關鳴有些意外，伸手接過：“謝謝！”
邊星頓了頓，眼睫毛低垂着：“對不起。”
關鳴哭笑不得：“真跟你沒關系，你不用內疚。”
邊星坐進車裏，憋了一會兒，忍不住問：“你為什麽要幫我？”
關鳴：“不幫你難道幫你那倆哥哥姐姐？錢到他們手裏，你爸還能看上病嗎？”
邊星不吭聲了。
邊老伯在旁邊絮絮叨叨，關鳴連蒙帶猜，聽出來他是不想去看病，覺得反正看不好，不願意浪費那個錢。
關鳴勸道：“沒事的大伯，你也是參加了農村醫保的，到時候看病可以報銷，能省不少錢。”
邊老伯用方言道：“還是要花錢，那些錢是星星的，要留着給星星買房子娶媳婦。”
關鳴将他們送到旅館門口，邊老伯下車後握着他的手說了一簍子話，感激得語無倫次。
邊星認真看着他：“謝謝！”
關鳴笑着揮了揮手：“上去吧。”
他目送兩人進入旅館大廳，掏出手機給一個朋友打電話：“老八，你是不是有個叔叔在醫院工作？能幫我聯系個腫瘤科的專家不？”
邊星聽覺靈敏，走進電梯的時候正好聽見這句話，猛然擡頭。
關鳴：“這麽巧，他明天在？那我明天把人帶過去行嗎？”
挂斷電話，關鳴掏出手機給邊星發短信：我聯系了這邊一個專家，明天早上帶你爸去看看？
等了一會兒，那邊沒回短信，關鳴想着他們剛進去應該在收拾東西，就發動車子準備離開。
“關鳴！”
忽然一道喊聲傳來，關鳴扭頭，看到邊星飛跑過來。
他降下車窗：“你怎麽又跑下來了？”
邊星彎腰，手撐在車窗上：“明天去！謝謝你！”
關鳴看着他額頭上汗濕的頭發，有點挪不開眼：“跑什麽，回個信息就好了。”
“我要當面說謝謝。”邊星眼睛很亮，認真說道，“你是個好人。”
關鳴：“？？？”
邊星似乎覺得自己不夠有誠意，又提高音量重複一遍：“你是個好人！”
關鳴：“……怎麽着，你之前一直覺得我是壞人？”
邊星臉有點紅，聲音又小下去：“沒有。”
關鳴：“……”
邊星擡眼，發現關鳴盯着自己，匆忙撇開目光，臉上隐約透着點關鳴難以理解的心虛。
關鳴拿起奶茶吸了一口，目光沒從他臉上移開：“其實，我還真不是好人。”
邊星毫不猶豫地反駁：“你是！”
關鳴：“……”
作者有話要說： 星星：嘀！好人卡！
關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