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京城正值秋末。

晚間,溫度漸低,K-BAR中的酒精和炫目刺耳的燈光音樂卻将氣氛不斷的推向一個又一個高潮。

“诶你們幾個,不是說今天幫我接風嗎,怎麽到了地兒就我把我一個人扔外面。”鄭雲琛一手推開包廂大門,身上那件黑底花紋的絲綢襯衫被他扯開了幾顆扣子,領口松松垮垮地歪在一邊。

他擦了把額間滲出的汗,随意靠在沙發上,勾勾手,将他才從吧臺認識的一個長得挺可愛的小男孩摟在了懷裏。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畢業去國外玩兒幾年,回來之後還能繼續玩?”楚烨半閉着眼睛懶洋洋道:“我前幾天好不容易争來城東的那塊地,回來就被我爹給罵了一頓,說我幹什麽都廢,唯獨會給他虧錢。”

懷中人乖巧捧來一杯威士忌,鄭雲琛仰頭喝下一半,旋即向後靠去,眯着眼睛調笑:“行了,我這幾年在國外也沒少挨過罵,半斤八兩。”

兩人你來我往的鬥了幾句嘴,鄭雲琛順着室內昏暗閃爍的燈光,視線仔細在周圍逡巡了一圈。

似乎沒有見到目标人物,他直起身子,側臉,朝着一邊一直沒怎麽說話的男人:“江二,喻霄呢?怎麽沒跟你一起來?”

江知禺把玩酒杯的動作頓了頓,随後看向鄭雲琛。

他眉眼疏離卻淩厲,一雙看不透情緒的黑眸僅是漠然一瞥,便能讓人無端生出一絲怯意。

即便是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也遮不住周身天生包裹的,獨屬于上位者的倨傲與不馴。

旁邊的楚烨見勢頭不對,沖着鄭雲琛擠眉弄眼,出口時的話打着哈哈,卻在突然寂靜的包間裏聽着格外明顯:“哎呀,哈哈哈,江二身邊早就換人了,你不知道吧!”

室內的音樂聲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調低了音量,在場的人都心照不宣的漸漸止住了說笑聲,齊齊看了過來。

楚烨嘴角抽了抽,暗惱自己的嘴快,一個“哈”字在嘴邊轉了幾圈,愣是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刻意避開從江知禺的方向傳來的那道讓他如芒在背的森冷視線,楚烨輕咳一聲掩飾尴尬:“那個,我的意思是…江二現在身邊那個男朋友也挺好的哈…”

鄭雲琛怔愣幾秒,旋即感興趣的挑了挑眉,繼續追問:“誰啊,我認識嗎?”

“別說你了,我都不認識。”

楚烨掐了一把懷裏人水嫩的小臉,再看江知禺時,發現他只是全不在意的抿了口酒,并沒再有什麽反應,便稍微放松了些,戲谑道:“不過我聽說是和咱們同一所大學的,啧,還是他們那屆的校草呢,要我說啊手段肯定不會差,要不然能把咱們江二在身邊栓了這麽些年?”

他說完扯起嘴角,露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當初我們都以為江二是圖新鮮随手包個學生,但現在算起來,得有四年了吧?”

接到江知禺的助理打過來的電話時,沈珩還在律所裏對着面前電腦敲打一份意見書。

律所中過分明亮的白熾燈光很容易就讓人對于時間産生模糊概念。沈珩接到電話,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數字,才驚覺已經到了九點。

他剛畢業沒多久,之前答應了江知禺畢業了就會搬到他那裏,也因為實習的忙碌一直擱置到現在。

“沈先生,我在律所樓下,您下班了嗎?”助理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嗯,我很快就下來。”沈珩單手收拾着桌上一堆厚厚的文件紙,對着電話溫聲道。

按平常來說,江知禺的助理如果不是等了太久,是不會主動打電話給他的,沈珩擡手合上電腦,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身形清瘦,穿着稍微貼身一些的制服或是襯衫時甚至會讓人覺得單薄,但五官生得極好。以前的朋友總以漂亮二字來形容他,尤其一雙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似乎都帶着風情,僅是安靜注視着人時,便能讓對方不自覺的被吸去目光。

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飄起了小雨,沈珩對着撐傘下車朝自己走來的人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抱歉,忘了看時間,讓你等了這麽久。”

向意禮貌地搖了搖頭,露了個笑:“沒關系,沈先生上車吧。”

車內很安靜,只有空調發出的細微風聲充斥在車廂內。從律所到江知禺的房子車程并不短,向意在紅燈間隙,瞧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的人。

他在江知禺身邊做助理的時間久了,對他身邊形形色色的人也看了不少,唯有這個人,四年來似乎從沒有變過。

沈珩的臉生得極為漂亮,睫毛漆黑纖長,五官輪廓清俊,唇色紅潤飽滿,像一顆等待采撷的豔麗果實。

但他的性格卻恰恰相反。

安靜的,溫和的,乖巧的,順從的。

似乎所有帶着清淡溫柔字眼的詞語都能用在他身上。

這為他整個人削減了幾分濃烈感,長相不沾絲毫媚氣,斂起神色時倒是給人一種冷肅,不可親近的疏離氣質。

像是一朵開在雪山上的明豔高嶺之花,只有在江知禺面前,才會綻放出最絢爛,最迷人的色澤氣息。

似乎是察覺到了身邊投過來的目光,沈珩轉頭看向他,問道:“怎麽了?”

即便車廂內燈光昏黃,沈珩的眼神卻還是清亮,似有潋滟水光,像是要直瞧到人心底去。

向意生出了番偷看被發現的尴尬,他幹笑一聲:“沒什麽,先前小江總吩咐過我要在這周之前将您的東西都搬過去,您看什麽時候有時間?”

“這個周末吧。”沈珩略微思索了一下,“我的東西不多,應該很快就能搬完。”

“是啊,小江總那兒什麽都有,日常生活用品什麽的去買新的就好了。”

“嗯,好。”沈珩答應一聲。

向意将車頭掉了個彎,沈珩看向車窗外,發現這條路距離江知禺家已經很近了,心情便不自覺的輕快起來。

“您這也跟了他這麽些年了,之前小江總還說了,要給您在城內買套房子呢,想想也是應該的,這幾年……”

向意自言自語說到這裏,發現身邊毫無回應,餘光卻瞥見沈珩的笑意變淡,略一思索,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那句話有些歧義,他忙又接了一句:“不過你們以後住在一起,就不用考慮這些了。”

沈珩禮貌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車窗上布滿了淅淅瀝瀝蜿蜒下來的水流,沈珩對着窗外黯淡的光線怔了會,接着低頭打開和江知禺的對話框,發了條微信。

【你在家嗎。】

等了一會兒沒收到回複,就聽見身邊已經安靜了半天的聲音又響起:“到了,沈先生。”

江知禺的這套公寓在城中,臨近江邊,周邊坐落着無數商圈以及鱗次栉比的高樓,高層坐擁的景色極好。沈珩沒讓向意送到門口,在車內便和他告別,單手抱着懷裏的電腦,自己撐傘回了家。

房間的布置和記憶中的一樣,客廳陽臺上還擺着上次自己來時放的一盆仙人球,幹涸的盆土看起來很久沒被照料過了,但仙人球卻活的很好。

沈珩先去了趟浴室,剛剛下車的時候不小心淋了點雨,身上那件工作時才會穿的白色襯衫被打濕後有些厚重,貼在身上的觸感濕濕冷冷的,不太好受。

他換了件江知禺的浴袍披在身上,帶上電腦和文件,去了二樓的書房。

雖然還在實習階段,但是律所的幾位合夥人都對他很滿意,特別是他的帶教律師,最近已經讓他以助理身份出入了幾次庭審。

他現在暫時沒有獨立出庭的資格,但平常接手的事務比和他一起實習的要多些。

江知禺回到公寓的時候,沈珩正在給文檔做最後收尾。

他手上是件半年前的案子,直到最近才開始走二審程序,周期很長,僅是需要整理的卷宗,堆起來就有十幾厘米厚。

長時間對着電腦讓他有些疲憊,沈珩閉了閉眼,書桌邊複古臺燈的暖黃燈光溫柔的披在他身上,仿佛給人籠上了一層柔軟的毛氈。

“你回來了。”

聽見書房門口的響動聲,沈珩下意識的便擡眼去看,本來有些迷蒙的眼神在看見來人時瞬間變得清明而欣喜,他抿着嘴對江知禺笑,溫柔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只有書房的燈開着。”江知禺回來的時候先是去了趟卧房,發現沒人,拿出手機時才看見幾個小時前沈珩給自己發的短信,知道他已經到了,才來書房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

他們在一起四年,算起來,期間見面的次數少之又少。

沈珩平常課多,又要準備各種各樣的考試,江知禺那時候剛接手公司,初期也常常被瑣事纏身,忙起來的時候兩人兩三個月可能才見一次面。

見面的事情無非就是上床,有時他們會像平常就黏在一起的情侶一樣,周末一起看個電影,多的還是在公寓同吃頓飯,然後各自忙碌,再等着下一次見面。

“嗯?裏面沒穿衣服?”江知禺在進門時就注意到了沈珩身上穿的是自己的浴袍,而這會走到他面前,被人主動環住腰時他才看見,面前人除了身上那件輕薄的浴袍便未着寸縷。

“沒有,我好想你呀。”沈珩嗓音輕快,溫聲開口,自下而上的仰視着江知禺時眸中水汽氤氲,似有細碎的光。

他生了一副舉手投足都帶了風情的迷人長相,這樣有意勾引時的模樣能看得人心口一跳。

江知禺眼神愈暗,他伸手,指腹劃過沈珩因為瘦削而突出的鎖骨,那裏有一處黑色的雁形圖案:“才多久沒見,就這麽浪。”他摩挲着,懲罰似的用力按了按。

順着白皙的頸側緩緩向上,直至輕觸到沈珩的唇畔,将本來就豐潤的唇色揉弄得更為嫣紅,手指還想繼續往人唇內伸探的時候,便被沈珩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你是什麽?”江知禺輕笑一聲,将人按在書桌上,從身前緊貼着他,在沈珩耳邊慢悠悠地低語,嗓音慵懶醇厚,仿佛帶了某種蠱惑人心的力量:“還會咬人?”

沈珩沒想到江知禺會在這裏做,他一時動彈不得,只伸手抵住江知禺溫熱的胸口,溫吞的聲線裏帶了點緊張,“我們先回卧房…”

桌上的電腦亮着,周圍零零散散的放置了一些文件,江知禺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随後将從書桌上撈起。

還未等沈珩回神,下一秒他就被江知禺纏繞着淡淡沉木氣息的親吻沖昏了理智,等到他重新清醒的時候,身體已然被人從後面按在了書房那扇落地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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