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高坐樹上的男孩一怔,盯着鶴若折羽平平穩穩走向套廊的背影,一直冷淡的神情難得消解幾分。

五條悟咧開了嘴。

有意思。

五條家安排給鶴若折羽的住處,是這座偏僻庭院盡頭的一間和室,就差沒有把“我們只是出于安全考慮才勉強收留你這個無家可歸的危險兒童,沒有和你多相處的意思”寫成橫幅貼在門上。

那些成年人,一個二個都無聊透頂。

好在五條家好歹是個世家大族,這間和室至少每天都有人打掃,還是幹幹淨淨的,沒有之前預想中的破舊老朽的情況。鶴若折羽脫掉木屐踏進了和室,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應當把木屐整齊擺好,轉身做完而後拉上了和室的門。

和室內部有些歲月陳舊的痕跡,正中鋪着又已經被整理好的床被,一室空曠,只有擺在鋪邊托盤裏還剩一半的冷茶顯出幾分人氣,說明着整理之人是鶴若折羽自己的事實。

女孩進門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齊齊整整的床鋪,不由頗有成就感地點點頭,接着徑直走向房間最裏面,拉開壁櫥,從裏面拿出一個小盒子。

盒子裏裝的是不多的幾個一開始就屬于鶴若折羽的物品。

一把小小的木質發梳,上面點滴斑駁,是已經幹掉再洗不去的血跡。同樣染上暗色的發繩斷裂,早已不能發揮本來的作用。這兩樣東西邊上放着一個格格不入的皮球,雖然同樣有不少痕跡卻被擦得幹幹淨淨、顏色鮮明,手不小心觸及,球便朝一邊滾了些,發出叮鈴叮鈴的細細聲響,來自于裏面藏着的小小鈴铛。最後被取出來的,是一團黑色的線。

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鶴若折羽看着它,面上的笑意深了幾分,把拿出來的發梳和發繩放回原處,合上了盒蓋。

咒術師的領域與普通人之間有着深壑,而咒力就好比是最堅不可摧的那道分隔屏障,有咒力的人能夠成為咒術師,沒有咒力的人窮其一生都或許只有在遭受咒靈之害的生死關頭能窺見一個可怖的影子。龐大如三大咒術家族之一的五條家,同樣會有出生便能影響世界的最強、和毫無咒力只能為咒術師獻上其一生的兩個極端。

至少為鶴若折羽送來紙筆的就是後者,負責後勤工作的人在家族內忙忙碌碌,又或者是跟随着咒術師出去充當個跑腿的,沒有人有時間去時刻盯着這個被大家稱作「殘咒」的存在。相對的自然就有咒術師每日忙碌着去往全國各地祓除咒靈,以免咒靈為禍一方。

咒術師的數量相比于普通人而言可謂極少,即便如此早早被生來的天賦決定了能力上限的他們也有強有弱,每一天都有咒術師帶着遺憾死去。

五條久志就是其中一個。

實際上他并不弱小,至少揮手就能祓除一個低級咒靈也不是任何一個咒術師都有能力做到的——卻仍舊逃不掉死亡的命運。

每日這樣的例子太多了,家族的人們來不及哀傷,就已經必須投身入緊追而來的下一場戰鬥之中。

畢竟8月可是怨念高發的時節啊。

所有人都認為五條久志的死是屬于咒術師的“正常死亡”的,除了五條悟。

他來到了這座一個月前踏足過的庭院,站到鶴若折羽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問。

“那家夥是你殺的吧。”

鶴若折羽擡頭同樣望着他,的确是真心實意地為這個男孩突然的到來感到了一點點驚訝。

她記得這雙漂亮的眼睛。

是的,那一天一瞬的對視當然不會是錯覺。那道視線的主人本也就是個狂妄的主兒,絲毫沒有遮掩的意思。

也僅僅是那一眼,鶴若折羽就記住了那雙眼睛。

即便并沒有與多少人打過交道,女孩依舊可以一口咬定,最美麗的眼眸就應是這樣的。說是主觀也好,她仿佛能在其中看見星河流轉,皎月淩空。

澄澈而令人見之沉淪。

就算是在男孩子普遍矮于女孩子的這個年紀,眼前的男孩在這個方面也依舊顯示出了得到上天眷顧的一面,這時便已經高出女孩一頭,從更高的高度沒有什麽表情地看着她。他銀白色的發看起來有些短,柔柔翹起的發梢由陽光透過,顯出幾分瑩潤的色彩。

沒有人發現她跑了出去,除了他。

哪怕男孩此刻看起來有些咄咄逼人,也并不妨礙透過他雙眼好似看到了什麽一般的鶴若折羽心情陡然好轉幾分。

鶴若折羽的心中,難得出現了名為“感興趣”的情緒。

“你比那群老頭聰明多了嘛。”她笑了,坦然地沒有否認,“明明我還特意拖了一個月呢。”

這可是她等待的極限了。

因為,她最讨厭髒兮兮的東西了。

心思到這裏急轉,鶴若折羽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他是誰。

“這個家族最~尊貴的大少爺,是也不是?”女孩主動上前一步,紫色的瞳眸中氤氲着點點光芒,就好像在期待着誇獎,說出來的話卻渾非如是,“你是來讨伐我的嗎?為了你的家人?”

五條悟只覺得現在這小姑娘眼裏終于有了點光的樣子,總算比前面順眼了些。

而聽見她的後半句,他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聲,忽然略略傾身,擡手按在了她的肩上,“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不會。”

他敢問,她就敢飛快地回答。

鶴若折羽的身體因為五條悟的觸碰而有一瞬間的緊繃,但也僅僅一瞬就又放松下來,這麽應着他的話語。

五條悟自然沒有錯過這一瞬的僵硬,卻并沒去戳穿她。

他确實懶得去追究那麽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在他看來那個誰死了只能怪他自己沒本事,何況大少爺他什麽時候還要負責管這些東西。他才沒有興趣去管一個男人的死活,還不如借着這個理由來瞧瞧的小姑娘有趣。

跑是跑出去了,而一個沒有咒力的小女孩兒,又是利用什麽殺死一個咒術師的呢?

這會兒湊近了看,他的六眼果然是辨識出了一些更有趣的東西。大少爺感受着鶴若折羽身上殘存詛咒的波動,唇邊勾起興味的弧度。

五條家咒術師有幾斤幾兩,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女孩身上詛咒痕跡的緩慢消散,絕非五條家的手筆。

這麽想着,他也就直接問出聲:“你身上的詛咒——”

“我是鶴若折羽。”她亦同時出聲道,“你叫什麽名字?”

嚯,這是不想讓他問下去了。手段屬實拙劣得很。

五條悟挑眉,倒也沒去拆鶴若折羽的臺,只是戲谑道:“你不是猜到了我是誰?還會不知道我的名字?”

至于手法和詛咒的問題,嗯,他大少爺有的是時間追根究底。

“不是都說兩個人在認識的時候,交換名字是最基本的禮儀嗎?”聞言鶴若折羽認真地說着,也不知那“都說”是從哪裏來。

瞧着她煞有介事的模樣,實在是很有意思。

“那你可要記好了。”

五條悟重新把手揣回了衛衣兜裏,眯起雙眸盯着鶴若折羽,臉上揚起的笑是全然的張狂恣意。

“本少爺是「最強」——”

“五條悟。”

自那日之後,五條家最尊貴的少爺不知道是來了什麽勁兒,沒事就喜歡往鶴若折羽那裏跑。

——比如今天。

“小折羽~”

人還沒有來到面前便已經聽見了聲音,鶴若折羽凝視手中皮球的動作與小鈴铛的叮鈴聲同時一頓,一擡頭,剛剛還站在院牆上的人已經跳到地面,三步兩步過來,投下一片陰影。

“幾天不見,有沒有想我啊。”他接着說着,初見時的冷淡表情就好似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臉上過。

鶴若折羽此時正坐在和室外的走廊邊,她抱着手中的皮球,看見男孩臉上的笑,于是也露出一個淺淺的笑,随即沒有理會五條悟的後半句,答非所問地道:“我是88年的。”

低頭看着她的五條悟:“哈?”

“你是89年的,我知道。”她有聽五條家那些跑來跑去的人說過。

也就是說,今年她10歲,而五條悟9歲。

然而實際上,五條悟的生日在12月,嚴格來說他現在其實是8歲。

“我比你大。”鶴若折羽接着說。

所以,怎麽可以叫她小折羽呢。

“噗,哈哈哈哈。”聽懂了她言下之意的五條悟一下子笑出聲,他旋身就在鶴若折羽旁邊坐下,“可是我就喜歡這麽叫啊。小折羽~”

語氣那叫一個理所當然。

鶴若折羽側着頭盯着他幾秒,然後笑了:“我知道了,悟。”

那就誰也不讓着誰吧。

聽見女孩直呼自己的名字,五條悟聳聳肩,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麽需要不自在。他的目光落到鶴若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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