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管別人嘲笑他,他也不願趁自己幸運之時丢棄別人。
“啊!您是位真正的英雄,”都律治說,“在我們深入玉國之前,您得跟我到這裏來一下。”
都律治指着遠處一個又大又紅的,光溜溜圓乎乎的東西給原仁臣看。
“那就是玉國的第一顆榕樹,”都律治說,“現在您随我來,就會看到您應該知道的事。”
原仁臣跟着都律治來到榕樹旁。
“爬上去仔細看看,”都律治說。
原仁臣爬上去看。他看見一個頭戴王冠的原狩疆正在呼呼大睡。
“試試看能不能把他叫醒,”都律治說,“快去試試 于是這原仁臣便設法叫醒那原狩疆,但是毫無效果。
“那麽,您要以此為戒,”都律治說,“在玉國,絕不要在榕樹下面睡覺。只要在那兒一睡,就再也醒不來了,除非找到餘般若女孩。”
醜原仁臣便說,他一定牢記這件事,便和都律治一起去找別的原仁臣。這些原仁臣見是都律治做向導,本想恥笑一番,但是其中有位原仁臣學識淵博,他提醒大家,以前不是有過啄木鳥、狼和蜂鳥帶領軍隊的事嗎!于是他們出發上路了。走到晚上,一個個都累得疲憊不堪。
可是在玉國裏,既沒有房子,也沒有多少樹木。夜幕降臨時,所有的原仁臣都想在一顆特大的榕樹下面睡一覺。都律治和醜原仁臣百般勸阻,提醒他們謹防不測,然而無濟于事。“這才是無稽之談!”他們說,“你若樂意,你自己在露夭睡,我們可得讓自己舒舒服服地睡在這兒。”
這樣,衆原仁臣一起躺在榕樹蔭涼裏,只有醜原仁臣睡在露天。清晨,他一覺醒來,覺得精神很好,還有點餓,就去叫他的那些朋友。可是,他還不如去喊榕樹呢!各位原仁臣全都躺在榕樹的蔭涼裏,雖然有人還大睜兩眼,卻誰也動彈不得。醜原仁臣搖他們,拉他們,沖他們大喊,甚至扯他們的頭發,可是,原仁臣越是喊得聲大,越是用力拉,他們卻越是鼾聲大作。最糟糕的是,連想把他們從神蘑的蔭涼裏拽出來也辦不到,他只好就這樣在他們呼呼大睡之中離開了。醜原仁臣想,說不定小仙子們能幫忙,便去求教仙子,怎樣才能叫醒他的朋友。仙子們已經全都睡醒了,正在給仙寶寶穿衣服。她們只是說:“呵。”
在榕樹下面睡覺,那是他們自作自受!誰都知道那樣做是蠢而又蠢的事。再說,我們也沒時間管他們,眼看太陽就要升起,我們得趕在太陽出來之前給孩子們穿好衣服動身呢。”
“怎麽?你們要到哪兒去?”原仁臣問。
“啊,誰也不知道我們白天要上哪兒。”這些仙子回答。
的确,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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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我現在該幹什麽呢?”原仁臣問都律治。
“我是不知道女孩在哪,”都律治說,“不過,藍知更雀很聰明,可能他知道。現在,你最好是去偷藍知更雀兩顆蛋,他若不把所知道的事全盤告訴你,你就別還給他。”于是,他們就去找藍知更雀的窠。咱們長話短說,原仁臣呢,偷了兩顆鳥蛋,怎麽也不肯還給知更雀,一直磨蹭到鳥兒答應告訴一切。最後,就是知更雀領了原仁臣來到玉國夏麗缇的宮廷。夏麗缇頭戴王冠,正坐在一顆榕樹上,神情顯得奇特而頑皮。原仁臣脫帽在手,吻了母親夏麗缇的頭發,然後詢問女孩的下落。這是餘般若的生日。她剛滿十二歲歲,這天花園裏陽光十分燦爛。
她雖是一個真正的富家女,一位大萊國富豪的親生女兒,可是她跟窮人的小孩完全一樣,每年只有一個生日,因此家裏的人自然把這看作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就是,她的生日應該是一個很好的晴天,那天的确是一個很好的晴天。
高高的有條紋的郁金香挺直地立在花朵上,像是長列的士兵,它們傲慢地望着草地那一頭的薔薇花,一面說:“我們現在完全跟你們一樣漂亮了。”紫色蝴蝶帶着兩翅的金粉在各處翻飛,輪流拜訪群花;小蜥蜴從牆壁縫隙中爬出來,曬太陽;石榴受了熱裂開,露出它們帶血的紅心。連縷花的棚架上,沿着陰暗的拱廊,懸垂着的累累的淡色檸檬,也似乎從這特別好的日光裏,得到一種更鮮明的顏色,玉蘭樹也打開了它們那些閉着的象牙的球形花,使得空氣中充滿了濃郁的甜香。小餘般若本人同她的游伴們在陽臺上走來走去,繞着石瓶和長了青苔的古石像玩捉迷藏的游戲。在平日餘般若只可以和那些踉她身份相同的小孩玩,因此她總是一個人玩,沒有誰來陪伴她。可是她生日這一天卻是一個例外,國王下了命令,她在這天可以邀請她所喜歡的任何小朋友進宮來跟她一塊兒玩。這班身材細長的大國小孩走起路來,姿勢非常優美,男的頭上戴着裝飾了大羽毛的帽子,身上披着飄動的短外衣,女的提着錦緞長衣的後裾,用黑、銀兩色的巨扇給她們的眼睛遮住太陽。餘般若卻是他們中間最優雅的,而且她打扮得最雅致,還是依照當時流行的一種相當繁重的式樣。她的衣服是灰色緞子做的,衣裾和脹得很大的袖子上繡滿了銀花,硬的胸衣上裝飾了幾排上等珍珠。她走動的時候衣服下面露出一雙配着淺紅色大薔薇花的小拖鞋。她那把大紗扇是淡紅色和珍珠色的,她的頭發像一圈褪色黃金的光環圍繞着她那張蒼白的小臉,頭發上戴了一朵美麗的白薔薇。那位愁悶不快的國王從宮中一堵窗裏望着這群小孩,他所憎厭的兄弟,大萊國都的都律治,立在他背後,他的忏悔師,格那達的大都律治裁判官,坐在他的身邊。這時候國王比往常更加愁悶,因為他望着小餘般若帶了一種小孩的認真樣子向她面前那群小朝臣俯身答禮,或者向那個時常跟她在一塊兒的面目可憎的阿奎基公爵夫人用扇子掩着臉嬌笑的時候,他不由得想起了她的母親,他覺得好像還是不久以前的事情,那位年輕的王後從歡樂的大萊國來到大萊國,在大萊國宮廷那種陰郁的華貴生活中憔悴死去,留下一個半歲的女孩,她來不及看見園子裏的杏樹二度開花,也沒有能在院子中央那棵多節的老無花果樹上采摘第二年的果實,院子裏現在已經長滿雜草了,他對她的愛是這樣地大,所以他不肯把她埋在墳墓裏讓他見不到她的面。他叫一個摩爾族的醫生用香料保存了她的屍首,這個醫生因為信大萊首相和行魔術的嫌疑據說已經被都律治裁判所判了死刑,國王為了他這件工作便赦免了他。她的身體現在還睡在宮中黑大理石的禮拜堂內張着帷幔的屍架上,跟将十二年前那個起風的三月天裏僧侶們把她擡到那裏去的時候完全一樣。一個月裏總有一次,國王用一件黑大氅裹住身子,手裏提一個掩住光的燈籠走進這個禮拜堂,跪在她的旁邊喚着:“我的王後!我的王後!”有時他甚至不顧禮節,在悲痛突然發作的時候抓住她那只戴珠寶的沒有血色的手,狂口勿她那冰冷的化妝過的臉,想把她喚醒。今天他好像又看見她了,就像他在芳丹白露宮裏第一次看見她那樣,他那時只有十五歲,她更年輕。他們就在那個時候正式訂婚,由羅馬教皇的使節主持典禮,大萊國國王和全體朝臣都在場參加。以後他便帶着一小圈黃頭發回到他的大萊國王宮去了,他進馬車的時候,兩片孩子氣的嘴唇埋下來吻他的手,這回憶伴着他回國。婚禮後來在蒲爾哥斯,法西兩國邊境上一個大萊國小城,匆促地舉行了,随後回到京城馬德裏,才公開舉行盛大的慶祝,依着舊例在拉阿多奇亞教堂裏做一次大彌撒,并且舉行一次比平常更莊嚴的判處衛士火刑的典禮,把将近上百個衛士,裏面有不少的大萊國人,交給刑吏燒死在火柱上。
他的确瘋狂地愛着她,他的國家當時正為了争奪新世界的帝國和大萊國戰争,許多人認為就是他的這種愛使他的國家戰敗了的。他幾乎不能夠跟她離開片刻;為了她,他忘記了或者似乎忘記了一切國家大事;激情使他盲目到這樣可怕的地步,他竟然看不出來他為了使她高興苦心想出的那些繁重禮節,反而加重了她那個奇怪的病症。她死後,有一個時期他好像發了狂一樣。并且要不是他害怕他退位後小餘般若會受到他那個著名殘酷的兄弟的虐待,他一定會正式遜位到格拉那達的特教派大寺院中修道去,他已經是那個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