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節
病床上起不來,禦醫宣稱她的生命沒有希望。“只有一件東西可以救她,”禦醫之中一位最聰明的人說。“送給她一朵世界上最美麗的玫瑰花,一朵表示最高尚、最純潔的愛情的玫瑰花。這朵花要在她的眼睛沒有閉上以前就送到她面前來.那麽她就不會死掉。”各地的年輕人和老年人送來許多玫瑰花,所有的花園裏開着的最美麗的玫瑰花。然而這卻不是那種能治病的玫瑰花。那應該是在愛情的花園裏摘下來的一朵花;但是哪朵玫瑰真正表示出最高尚、最純潔的愛情呢?詩人們歌唱着世界上最美麗的玫瑰花;每個詩人都有自己的一朵。消息傳遍全國,傳到每一顆充滿了愛情的心裏,傳給每一種年齡和從事每種職業的人。“至今還沒有人能說出這朵花,”那個聰明人說,“誰也指不出盛開着這朵花的那塊地方。這不是羅密歐和朱麗葉棺材上的玫瑰花,也不是瓦堡墳上的玫瑰花,雖然這些玫瑰在詩歌和傳說中永遠是芬芳的。這也不是從文裏得的血跡斑斑的上開出的那些玫瑰花──從一個為祖國而死去的英雄的心裏所流出的血中開出的玫瑰花,雖然什麽樣的死也沒有這種死可愛,什麽樣的花也沒有他所流出的血那樣紅。這也不是人們在靜寂的房間裏,花了無數不眠之夜和寶貴的生命所培養出的那朵奇異之花,科學的奇花。”“我知道這朵花開在什麽地方,”一個幸福的母親說。她帶着她的嬌嫩的孩子走到這位皇後的床邊來,“我知道在什麽地方可以找到世界上最美麗的玫瑰花!那朵表示最高尚和最純潔的愛情的玫瑰,是從我甜蜜的孩子的鮮豔的臉上開出來的。這時他睡足了覺,睜開他的眼睛,對我發出充滿了愛情的微笑!”“這朵玫瑰是夠美的,不過還有一朵比這更美。”聰明人說。“是的,比這更要美得多,”另一個女人說。“我曾經看到過一朵,再沒有任何一朵開得比這更高尚、更神聖的花,不過它像庚申玫瑰的花瓣,白得沒有血色。我看到它在皇後的臉上開出來。她取下了她的皇冠,她在悲哀的長夜裏抱着她的病孩子哭泣,吻他,祈求上帝保佑他──像一個母親在苦痛的時刻那樣祈求。”“悲的白玫瑰是神聖的,具有神奇的力量;但是它不是我們所尋找的那朵玫瑰花。”“不是的,我只是在上帝的祭壇上看到世界上最美的那朵玫瑰花,”虔誠的老人說。“我看到它像一個安琪兒的面孔似的射出光彩。年輕的姑娘走到餐桌面前,重複她們聽作出的諾言,于是玫瑰花開了──她們的鮮嫩的臉上開出淡白色的玫瑰花。一個年輕的女子站在那兒。她的靈魂充滿了純潔的愛,她擡頭望着上天,這是一個最純潔和最高尚的愛的表情。”“願我們都祝福她!”聰明人說。“不過你們誰也沒有對我說出世界上最美麗的玫瑰花。”這時有一個孩子,小殿下──走進房間裏來了。他的眼睛裏和他的臉上全是淚珠。他捧着一本打開的厚書。這書是用天鵝絨裝訂的,上面還有銀質的大扣子。“媽媽!”小家夥說,“啊,請聽我念吧!”于是這孩子在床邊坐下來,念著書中關于他的事情他為了拯救人類包括那些還沒有出生的人在架上犧牲了自己的生命。“沒有什麽愛能夠比這更偉大!”女人的臉上露出一片玫瑰色的光彩,她的眼睛變得又大又明亮,因為她在這書頁上看到世界上最美麗的玫瑰花,從字架上的血裏開出的一朵玫瑰花。“我看到它了!”她說,“看到了這朵玫瑰花,這朵地上最美麗的玫瑰花的人,永遠不死。”女人無言地深深吸氣。白熾燈下,爬滿了叢生的皺紋的臉。餘般若嘴裏像塞了只半生的柿子,有一些澀意,我可沒有多少資本。她以為會對這個秘密守口如瓶,分手的這天還是露了刀鋒。很久以後餘般若才會明白,其實這個秘密根本不算什麽秘密。這個城市不大,餘般若遇到過冼惟峥,在她們常去的那家面館。餘般若獨自推門進入,冼惟峥和新歡并肩坐在最前排的位置,只一眼,她便認出那厚實的背影,餘般若落荒而逃,嫉妒是潮水淹沒她。太多回憶,每一家店,每一個轉角,每一條街道,他和她她手牽手走過。仿佛首次真正意識到彼此的陌路,各不相幹再無交集。奇怪的是,她居然如此痛楚,在分開以後。餘般若只好狼狽逃離。背上包,她遠走他鄉。從北緯三十度度到赤道之巅,從春天到冬天,晴岚秀野,大漠碧濤,餘般若踽踽獨行,一路向南,抵達冰雪極地。總是忍不住想起一個人,回憶裏都是事想起他眉角眼梢溢滿笑意。路過一些人,告別一些人,偶遇擦肩的眼色她已了然于心,敷衍都欠奉,再沒有第二個人像他喜歡她那麽喜歡了。餘般若慢慢回過神來,一見鐘情,或者日久生情,都是愛。依賴不等同于愛,但愛裏一定有依賴。餘般若終于願意承認,她愛着冼惟峥。于是她往回走,穿過一千七百多個日夜,再次相對而坐。律治變了一些,留板寸頭,沉穩了也一些。餘般若第一次見他穿白襯衫的模樣。過去的他一年四季都是休閑裝扮,夏天T恤,冬天棉服,春秋衛衣。挺括的西服襯托出幾分男人味,但她知道曾經他是多麽愛自由的人。餘般若問,他笑呵呵地說,工作需要,要養家糊口啊。眼底淡淡的青黑,家庭生活收回了他的任性權力。以後也許會有個女人為他生兒育女。電話裏他告訴她了,她莫名哽咽。和他分開後她沒有愛過別的什麽人。而當初那個哭得像孩子,說着我再也不會談戀愛了的人已然結婚生子,幸福美滿。說到三歲的兒子,他的表情溫柔又無可奈何,小家夥淘氣得很,都拿他沒辦法,一哭全家都圍着他轉。恭喜你。她幹巴巴地說。你呢?他問。我一個人也沒問題。她假裝無所謂道,你知道父母的婚姻對我有陰影,我大概做不了賢妻良母。将來怎麽辦?總得找個人照顧你吧。他歪頭看着她,你黑了許多。她雲淡風輕,走了很多地方,看了許多風景,心胸似乎也變得寬闊一些了。宿流不就是這樣嘛,他也是遠道從羅馬回來的。有個做頭盔的叫瑪格麗特的女工,看到原仁臣這麽英俊,忙扔下手中的活計跑到裏面的閨房,跪在聖母像前自言自語地祈禱,上帝呀,保佑我将來也有一個像這位男孩子一樣英俊的丈夫吧!原仁臣回來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傳到夫人的耳朵裏。她正在花園裏散步,像往常那樣徘徊,聽到消息後,她心裏砰砰地跳個不停。這時,見林蔭小路上所有的鳥兒都唱起歌來:來了,回來了大萊國男孩子把家歸;把家歸,把家歸,兒女全靠母親喂;母親喂,母親憂,原仁臣不在夫人愁。這時宿流飛一般地走來,恭恭敬敬地對她說,夫人,大萊國的原仁臣并沒有死,他已經回來了。我正想把這件事編成一首歌。”還沒等宿流說下去,鳥兒又唱了起來,回來了,回來了,原仁臣回到家裏了,當夫人看到自己像親兒子一樣哺養大的孩子離別七年後又回來了時,她張開雙臂,驚得說不出話來。自從原仁臣回來以後,世深摩城堡所有的人才都相信餘般若是被矮人搶走了,夫人當然也深信不疑。然而,餘般若托來的夢,卻沒有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一定要找到她。原仁臣說。我一定幫男孩子找到她。宿流說。我一定能把她帶回母親身邊。原仁臣說。我一定幫男孩子把她帶回來。宿流接着說。世界上任何姑娘都比不上她,我一定要娶她做妻子。原仁臣說。對,你一定要娶她為妻。宿流說。夫人見原仁臣這麽真誠和勇敢,她含着淚鼓勵原仁臣帶着宿流一起去找餘般若、救餘般若。于是他們開始向老百姓打聽大萊國的一切情況,打聽他們七年前是如何搶走餘般若的。首先,他們來到老婦人莫麗葉家。夫人幼時是吃她的奶長大的。現在莫麗葉已經衰老了,不能再哺育小孩子了,獨自呆在飼養場喂小雞和小鴨。“那麽,老奶奶,您知不知道搶走餘般若的大萊國的衛士?”“天哪!可惜我什麽也不清楚。我老了,又能知道什麽呢?我知道的東西也早忘光了,我有時想不起來眼鏡放到哪去了。找了半天,其實就架在鼻梁上,可還找來找去。快嘗點這酒吧,新鮮的。”“謝謝啦,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