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暗糖(16) 夢魇

夜裏，江時從夢中驚醒，他瞥了一眼床頭的時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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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窗簾，能看到外面一片漆黑。

他不敢再閉眼，也沒有睡意，目光直直地落在天花板上。

雖然不是特別可怕的夢，卻壓得他喘不過氣。

良久，他從床上起來，直接進了衛生間，

花灑的水淋在他頭上，冰涼的水刺激着他的頭皮，沉浸在夢中的那絲複雜的情緒，反而變得更加清晰。

冷水沒沖多久，水溫很快就上來了。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腦海裏翻滾着，那散不去的畫面。

那天晚上的事過去了一兩天，他至今還能感受到，袖口那道微弱的牽扯，無力的求助，仿佛就是剛剛發生在眼前的事。

他那天只是稍稍停留，沒有多管閑事，看着那人被強行帶走，那一絲絲複雜的情緒只在他心中滑過，再沒有任何波瀾。

後來知道她逃脫了，他連那一絲愧疚都消散了。

可夢魇中不是這樣……

看着那道被強行帶走的背影，他喊了一聲，“阿梨。”

她猛然回頭，眼眶微紅，雙眸含淚，目光中帶着說不盡的委屈。

他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記起她的模樣，卻在這一刻，她的五官清晰地映入他的雙眸。

她的臉和那個女孩的模樣重合。

他從未去特意找過她，歲月的記憶裏，偶爾會浮現幾次她的影子。

茫茫人海中，他要找一個人并不是什麽難事。

就如莫淩所言，過去那麽多年，存在心中的念想，說不定早就變成其他的樣子，他不想毀了記憶中的美好。

他從浴室出來後，沒有像往常一樣晨跑，而是枯坐在房間的沙發，看着窗外天邊，由鉛黑色漸漸轉變成湛藍，再漸漸亮白起來。

直到時鐘響了一陣，他才麻木的起身，将鈴聲按掉，順手撿起放在旁邊的手機。

打開屏幕，新聞資訊推送了一些他關注的實時消息，夾帶着幾條不感興趣的內容。

他的手指滑過屏幕，将不需要的清理。

目光一滞，手指停頓在一條娛樂新聞上。

“M18女團柚柒……”

M18女團……

他并不關注娛樂圈，但這幾個字眼，有點影響。

他記得那日在徐家宴，那些人的對話中有提到過。

雖然從他們交談中，知道那個向他求助的女孩，最後脫離了危險。

但是在剛才的夢裏的，潛意識告訴他，她被強行帶走後，發生了不好的事，這種感覺強烈地刺激着他的神經。

這種感覺，在他心裏埋下了一塊不小的疙瘩。

當思緒跑偏，他的手指不小心觸碰到屏幕，便進入了這則新聞頁面。

入眼就是幾張陌生女人的精修圖，還有一些文字描述，內容毫無營養。

他退出頁面後，手指不受大腦控制，搜索起“M18女團樂梨”。

頁面跳出幾百條關于這個詞條的信息。

他随意點開一條，有一張照片，剩下的是一些簡單的介紹。

照片雖然模糊，但他能看得出，是那天晚上，抱着他喊“老公”的女孩。

關于她的信息不多，點開好幾條，翻來覆去只有那麽一點點，還夾帶一些真假難辨的內容。

這時，敲門聲響起，接着門外傳來聲音，“先生，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江時按滅手機屏幕，只道，“知道了。”

他正換衣服，隔壁響起關門聲，一陣亂糟糟的動靜後，接着聽到莫淩打了個哈欠，“李嬸，早上吃什麽？”

“有瘦肉粥，包子和蒸餃……”

李嬸是江時母親特意找來照顧江時生活的，一切都按照中式的飲食，只因江時出國留學期間瘦了不少，認定國外的飲食不營養。

莫淩跟着江時享口福，不管做什麽，都吃得香。

而江時，在中西餐的拉鋸戰中，最終争取到，早上必須有杯咖啡。

江時下去的時候，莫淩已經快吃飽了。

“難得看你起晚。”

江時沒理他，冷着一張臉。

滿桌熱騰騰的早餐，莫淩依舊能感受到來自江時身上的寒氣。

兩人吃完早餐後一起進公司，莫淩走在江時後面，接了個電話，是秘書陳思，她向他詢問開會時需要注意的事宜。

莫淩看了一眼前面渾身冒着冷氣的背影，什麽都沒說，只告訴她，“江總心情不好，你自己看着辦吧。”

只要心情不好，準備得再周全，他也能挑刺。

電話那頭的陳思頹，頹了兩秒鐘，趕緊打起精神，讓大家今天做事謹慎點。

小江總雖然是空降過來的，但短短半個月，已經把公司上上下下治得服服帖帖。

除了一些高層老滑頭，已經有自己的立場和站隊，時不時會給江時出一些難題。

即便聽說，他在這個位置上呆不長，但那也是上面的事，下面的人工作還是按部就班，把該做的事做好就行。

會議結束後，陳思将會議記錄整理出來，給江時送去。

敲了門，得到允許後，她推門進去。

他的辦公室不算大，是臨時騰出來的，但也花了心思裝修，特意改成的落地窗，一眼望去，能看盡半個城市的風光。

但陳思很少看到江時有閑下來看風景的時候。

而今日，當她進來時，看到他站在落地窗前，她有點詫異，畢竟今天的行程還是比較緊張的。

“江總。”

他毫無留念地收回視線，轉身接過陳思遞來的文件。

“這是今日的行程安排，上個禮拜趙總約了你九點半的時間，現在已經在來的路上……”陳思将這天的全部行程跟江時大概說了一遍。

安靜的室內，偶爾響起筆尖與紙急促的摩擦聲，似乎隐藏着不耐煩的情緒。

雖然和小江總共事時間不長，但陳思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她趕緊簡單說完，準備退出去。

“等等。”

她還沒走出這個門，被江時叫了回來。

陳思硬着頭皮擠出公式化的笑容，“江總，還有什麽吩咐。”

“幫我查個人。”

陳思的辦事效率很高，下午就把資料整理出來了，在小江總趕飛機之前，将資料交到了他手中。

江時打開文件袋，只有幾張紙的內容，他随便掃了兩眼，并沒有細看，又将它重新放入文件袋中。

她偷偷瞧了一眼江總的臉色，在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當她接到這樣的吩咐時，她心中還是很詫異的。

她一直都是處理工作上的事，生活上的私事，都是莫助理在安排。

江時在公司的根基不穩，信任的人只有莫淩，通過這件事，她認為自己應是被劃入他的範圍。

然而，她想多了。江時只是覺得，這件事不好讓莫淩去查，只能安排陳思。

登機後，一切平穩，艙內漸漸安靜，他再次打開文件袋。

他讓陳思去查的時候沒有交代太多，她走出辦公室是一臉茫然，能查到這些，已經是不容易。

江時的視線落在資料的照片上，一張幹淨利落的證件照，女孩紮着高高的馬尾辮，露出飽滿的前額，額前落了一縷紮不上的碎發，雙眸彎彎，閃着零碎的星光，笑容裏滿滿的青春感。

看樣子還是她讀書時的照片，但和現在的模樣相差無幾。

他的目光往下移，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字。

也許是時間越久的越不好查，近兩年的資料要多一些，其他時間段的內容太模糊。

父母雙亡，從小被收養，高中後離開養父母家，大學時半工半讀，畢業後意外參加選秀節目，和經紀公司簽約，成了M18女團的一員。

除了一個名字，基本上沒有能對上的點。

他說不出此時心中翻騰的情緒有多複雜，在沒拿到這份資料之前，他還是有一絲期待，看過這份資料後，也沒有太大的失望。

他将資料收回文件袋中，捏了捏疲憊的眉心，靠着舒适的椅背，身體卻放松不下來。

閉眼，全是她的樣子。

他心中暗罵一聲，又不是什麽傾城之貌，怎麽這幾天總是想起這個人。

或許因為這個名字，纏住了他。

下了飛機，在定好的酒店落了腳後，他第一時間就是打電話給江川洲。

M18是骐越娛樂簽下的，但骐越是□□名下的，原本是江骐達的，後來由江川洲管。

江川洲是□□旁系裏，在這個輩分裏能喊得出名字的。

江時回江家後，也就和他說得上話，要是換成別人，他就懶得打這個電話了。

“這點小事還要你這個大忙人親自打電話給我？”江川洲十分意外，雖然看似小事，但卻勾起他的好奇心。

“改個名字而已，我一句話的事。”

藝人基本用的是藝名，改藝名是常有的事，江川洲便滿口答應了他。

他緊接着追問其原因，“你不會是對這個女人感興趣了？”

江時沒法跟他解釋，只說，“你盡量補償她吧。”

“好說。”江川洲說。

看江時的态度也不是看上這女孩了，那麽就是這個名字讓他犯怵了。

江川洲也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挂了江時的電話，叫秘書進來，問起這個在公司不太起眼的樂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