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暗糖(18) 替身演員

“卡！”導演舉着擴音喇叭朝裏面喊了一聲，“休息十分鐘，化妝師趕緊給演員補妝。”

嚴肅的現場随之松散，工作人員開始圍着演員忙起來，沒人管那個落水的替身。

雖然只是十月中旬，但天氣已經漸漸轉涼，水下更是冰寒刺骨。

樂梨從水中爬上岸，向工作人員要了一條毛巾，将自己包裹起來。

她跳了三次水，還好這條過了，導演還有許多不滿意的細節，因為是演員的鍋，他沒有強求這麽多。

等下一場開拍的時候，場務小姐姐在繁忙的工作中，細心地端了一杯熱水給樂梨。

“辛苦了。”

樂梨溫和的笑了笑，目光投向搭好的背景場地，幾個演員按照導演的安排進入戲中。

這部是古裝大女主戲，配角圍着女主，已經烘托出女主的c位。

她目光淡淡的落在那個女主角身上，她頭發上有些濕潤，臉上也有一些水珠，但也只是化妝師特意營造的效果。

樂梨收回視線，目光落在杯中，杯中的水影倒映着她的狼狽。

最近沒有阿桑的刁難，她輕松了不少，她原本也不用來給別人當替身，只不過她想到在女團混日子不是長久之計，她既然想在這個圈裏掙一碗飯吃，就要找到自己的定位。

正因為阿桑以前給她弄一些雜活，她會去拍一些替身的戲份，和很多劇組負責安排替身的導演助理有聯系。

這次孟兮瑤的專用替身在拍戲過程中受了傷，負責安排演員的助理擔心今天的落水戲會影響整個劇組的拍攝進度，他便想起樂梨，樂梨因為每天練舞和塑身，身型比較好，她給孟兮瑤當替身完全沒問題。

他給樂梨打了好幾個電話，把價錢往上擡了擡，樂梨也是考慮了一段時間，後來還是答應了。

場務給其他人都送上了一杯熱水，副導演接過他的專屬保溫杯，心滿意足的喝了一口泡着枸杞的茶。

他往一處不起眼的角落看過去，不經意的問起，“剛才那個是孟兮瑤的替身？”

因為剛才場務從那邊走過來，他便多留意了一眼，雖然裹着毛巾，也能看出她身型不錯，當替身有點可惜了。

場務跟她不熟，只是端茶水過來時，剛好路過，見她全身濕透了，便給她遞了一杯，好暖暖身體。

沒等到場務的回答，他的助理倒是接上了他的問話，“孟小姐原來的替身受傷了，今天沒法過來，我自作主張把人叫了過來應應急。”

雖然這裏導演最大，可選角色的副導李烨在業內被稱作“毒眼”，看人很準，眼光毒辣，他給角色挑演員，簡直一挑一個準。

他在業內小有名氣，脾氣也不小，雖然得罪不少人，但憑着借他的實力依舊能在這個圈裏混得不錯。

他導過不少戲，現在基本退到幕後，幹一些閑職，這部劇的制片人特意找他來挑角色，于是當了個副導演。

助理不敢怠慢他，小心看着他的臉色。

“嗯。”李烨低着頭，抿了一口熱水，含糊應了一聲。

“今天天氣怪冷的，我記得後面還有幾場替身戲……”

他沒有特意交代什麽，但助理聽到他的話，突然想到什麽，準備離開前跟李副導打聲招呼，“李導，我有點事。”

李烨點了點頭。

助理走開後，他擡眼望去。

助理已經走到那個替身面前，跟她交流了一陣，她就走了。

李烨眯着眼，仿佛像個五六十歲的大爺一樣，靠着躺椅，慢悠悠的喝着保溫杯中的茶，一顆枸杞悄悄溜入嘴中，他忍不住嚼咬起來，淡淡的香甜在舌尖散開。

後面一場戲，孟兮瑤被NG了七八次，心态極差，越演越找不到感覺，導演索性讓大家休息十分鐘，親自跑過去跟孟兮瑤講戲。

孟兮瑤被導演指出問題，有點挂不住臉面，她好歹是一線明星，導演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她演技有問題，她演過這麽多劇，也沒聽說哪個導演說她演技有問題。

她表面上虛心請教，內心已經在開始翻白眼。

導演跟她強調好多遍，“你把劇本再看一遍，她被推下水，被人謀殺，她的內心應該十分複雜的……劫後餘生的後怕，還有……”

導演見她越來越不耐煩，他也沒耐心講下去了，十分生硬地說，“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導演沒再管她，轉身去跟別的演員溝通。

孟兮瑤冷哼了一聲，離開拍攝現場，助理跟在她身後，給她披上大衣。

她剛回到化妝間，就将桌面的東西一掃，化妝品摔了一地，助理大氣不敢喘一下，急忙蹲下撿地上的瓶瓶罐罐。

“氣死我了，蔔經緯是不是腦子抽了，給我接這樣的戲！”

她亂發一通脾氣，明着罵的是蔔經緯，暗裏是在抱怨導演。

助理不敢接話，孟兮瑤的氣無處可撒，沒地方訴苦，她便打電話給最親近的人，抱怨了一通。

“你不知道，那個徐安卓，直接給我臉色看！我還沒受過這樣的氣！”

她其實受過，只不過在她紅了以後，她就忘記以前被壓得出不了頭的樣子。

十分不湊巧，在換衣間的樂梨握着門把手，正要推門出去時，聽到孟兮瑤的聲音，她遲疑了。

剛才聯系她來當替身的負責人讓她換身幹淨的衣服，別的換衣間擠滿了，她問了一圈，劇組裏的工作人員讓她來這裏換。

她剛才還奇怪，這裏怎麽沒有人進來，現在才明白，這裏可能是孟兮瑤專屬的化妝間。

她并沒有有意偷聽，但孟兮瑤不會這麽認為，她是圈裏有名的小心眼，一件小事，她能惦記好久。

樂梨不想惹上一身騷，糾結了一陣，決定還是不出去了，等她們走了，她再離開。

孟兮瑤抱怨一陣後，許是電話那頭的人哄高興了她，她嬌嗔道，“哼……我還不知道你，你就知道哄我，正事一件沒有。”

過了一會兒，她高興的笑出了聲，連語氣都帶着撒嬌的味道，“那我可說好了，你準備的那部戲，我是要做女主角的……什麽請不起？我就知道你之前的話是用來诓我的……”

樂梨站在換衣間幹等着，十分鐘過去，孟兮瑤聊得正高興，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意思。

她腦袋放空，就算她不想偷聽，這些話偏要往她腦子裏鑽。

這樣的暧昧對話，不用猜也聽得出來對方是個男性，圈內的，制片人或者導演。

她很少八卦圈內的事，但這時，她忍不住聯想起那天□□周年慶盛會後臺廁所偶然碰見的事。

兩人的不正當關系已經持續很久了，而且他們都很樂衷這樣狀況。

她腦海中浮現那枚名牌機械表，又想起那天從錄音棚出來碰見的導演錢榮。

從孟兮瑤只言片語透露出來的信息，放在他身上，一點也不違和。

她晃了晃腦袋，心想，也許沒這麽巧。

她深知自己不該多管閑事，但她骨子裏對婚姻不忠的人十分的反感，很大一部分是她原生态家庭的原因。

她是樂家的私生女，在別人眼裏，她媽媽是人人喊打的小三，可她從有記憶起，她從來沒見過媽媽聯系過那個男人。

她要是問起爸爸，她媽媽就告訴她，早就死了，如果不是因為臨走前擔心她一個人活不下去，她媽媽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告訴她，她的父親是誰。

直到後來，樂梨明白了一個詞，叫做“被小三”。

那個做了錯事不負責任的男人，虛僞地維持着他完美的家庭，他一時的享受，同時傷害了兩個女人。

只不過她媽媽默默承受痛苦15年後離世了，而他的原配妻子，從她15歲回到樂家時開始痛苦。

在樂家的那三年裏，她看着他的妻子痛哭難受的樣子，樂梨感覺自己就是個罪人，她後悔進了樂家的門，所以她狼狽的逃走。

她一晃神，思緒偏遠，外面已經沒有孟兮瑤打電話的聲音。

她小心打開門，通過一點門縫看了看外面，孟兮瑤和她的助理已經不在房間。

她趕緊抱着換下來的衣服走出去。

剛到門口，迎面撞上孟兮瑤和她的助理原路返回來。

孟兮瑤看到她先是一驚，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

助理上前呵斥，“你是誰？怎麽從兮瑤姐的化妝間出來？鬼鬼祟祟拿了什麽？”

樂梨的手被助理拍了一下，懷裏的衣服就掉了出來。

助理一看，竟然和孟兮瑤身上的衣服差不多。

助理認識孟兮瑤固定的替身，樂梨是她第一次見，她第一反應就是，“你偷兮瑤姐的衣服？”

“不是……”樂梨想解釋。

孟兮瑤看着地上的衣服冷笑一聲，她看得出來，雖然款式差不多，但料子做工差得遠，而且這衣服又濕透了，剛才替身替她掉了三次水。

她輕蔑的看向樂梨，“你膽子不小，竟然敢用我的換衣間。”

樂梨被她盯得頭皮發麻，她聽得出，孟兮瑤知道了她剛才在換衣間。

她又掃了一眼樂梨，樂梨現在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

“既然要做替身就要有做替身的樣子，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該聽得，什麽不該聽的，通通給我記好，你只是我孟兮瑤的替身，沒資格用我的換衣間。”她話中帶話，警告這個替身。

說完又掃了樂梨一眼，“我還沒拍完，你換了衣服就準備走人？這場子裏沒人敢得罪我，你還要不要在圈裏混了？”

在孟兮瑤眼裏，替身就是在底層掙紮讨生活的，她将她口裏吐出來的那點唾沫星子賞給他們，他們還得感恩戴德，這種人就算撲騰，也翻不起多少浪花。

雖然剛才她打電話時，因為顧忌在劇組裏，說話時比較謹慎，沒有透露太多，不會落下什麽的證據。

但她一想到這人躲在換衣間一聲不吭，偷聽她打電話，她心裏就有個疙瘩。

她瞧着這個替身臉色有點虛，看來落水三次，也沒少受罪。

她就應該好好讓她清醒點，認清自己什麽身份，竟然敢用她的換衣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