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閻榮嫂?怎麽你會來?"母親驚詫異的望着閻伯母,因為家裏平時極少來竄門的人,我在母親臉上看到了忐忑。

"我這是來給淼子道謝的,今天多虧了他,我家閻榮才平安無事!"閻伯母這次居然會對着我笑,在我印象中閻族人從來就沒這般友善過。

"淼,進屋給閻榮嫂搬張凳子!"母親放下手中的針線,回過頭來看我。

我回到堂屋搬了張凳子出來後,母親吩咐我回房去,從來我對母親的話非常順從,所以回到了房間,她們在外面的談話我完全沒聽見,心裏不是滋味,這次母親肯定又會因為我去給村長打工而難過。

我躺床上望着房頂上的瓦片發愣,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母親推開了我房間的門走了進來,我坐起來"媽,閻伯母走了?"

"走了!"母親臉色很沉,看得出是不開心"幫到別人是好事,下次幫別人時也得顧自己的安全"她從口袋拿出來8塊錢放在了我書桌上"這是村長托閻榮嫂帶過來給你的"母親把錢放下後,轉身出了房間。

我沒再說話,一直在房間內看着那桌子上的八塊錢發呆。

連續兩天母親都沒和我說話,冷淡的讓人難受,就大年初一那天她才恢複了點笑容,廣東雖然不下雪,但下着毛毛雨,就這天氣也讓我冷得慌,整天圍着爐子烤火,一連幾天都是這天氣,基本上就沒出過門,這個年過得很郁悶,我沒有半點的喜慶感。

過了年,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閻家升回信,但并不是我給他寫的第一封,那第一封信我沒有寄出去的勇氣。

給村長打工賺的八塊錢我給了母親七塊交了學費,初三的第二學期是中考的沖刺階段,其實我成績一直都很好,只是每次到期未升級考試我都會故意考得比剛及格多一點點,是因為母親,我不想她難過、操勞,所以她一直以來認為我并不是讀書的料。

這學期我一反常态把所有心思放在了學習上,因為當時我們的主考科目只有語、數、英三科,滿分也就三百分,我以298的高分中考畢業,也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吧!我可以選擇當時廣東的任意一間高中就讀,這分數比閻家升當時考的還高了8分。

按常理那家的孩子考到好成績父母都會很高興,可我母親就是例外,自我拿了成績表格回來,她沒一點笑容,我知道她是為啥,因為我的學費問題,我是又高興又憂愁,能再次和閻家升一起當然是開心,因為自己的自私讓母親這般操勞實屬我的不對,母親的希望無非是我成家後傳宗接代,平平淡淡過一輩子。

最後我還是報讀了閻家升所在的那所學校,母親用盡辦法東借西借的,為我籌到了80元的學費,我離開閻家坪那天,母親大早就殺了一只雞,煮好了一頓比年飯還豪華的早飯,她吩咐我先吃自己卻跑到廚房去,開始我沒注意她,一個勁吃飽後才想起母親在廚房沒出來過,讓我感到有些奇怪,當我站在廚房門口時母親捂住嘴在哭,這次她哭我卻不能确定原因了,有可能是因為我要出外面讀書,有可能是因為她沒能力好好撫養我而難過,也有可能是因為從來沒出現過的父親。

我沒叫住她,回房間收拾好了行李,母親還是在廚房裏沒出來,我看看時間差不多"媽,我得走了"我站廚房門口往裏看。

"嗯…路上小心,在外面不比家裏…"母親沒說完她已經說不出話來,她始終背對着我,大概是怕我看到她的淚容吧。

"知道了!媽,你一人在家也得多注意身體"頭一會離開家、離開母親難免有些難過,但我沒哭,轉身出了門

我背着一個麻布大背包就這樣踏上了往廣州的汽車。

在車上期待着與閻家升相見的情形,一路心情都是那麽澎湃,因為與閻家升通過信我會今天來到廣州,而他會來接我,完全沉浸在這種喜悅中,家中的母親完全被我抛到了腦後。

車子到了廣州車站,已經是晚上八點了,我興奮到差點沒叫出來。人很多,但是剛出閘,我一眼已經看到了閻家升在閘門外候着。一年沒見的他留着短短的發,上身穿着件短袖米色襯衣,下身一條灰藍的牛仔褲,穿的是一雙帆布鞋,很潮流的樣子,帥氣是依舊,但臉上挂多了一樣東西——眼鏡。

當我走近時,他也看到了背着大麻布背包的我,與本來所幻想的見面情景相差非常的遠,因為他身邊帶了個年紀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而我背着一個和我上半身一樣寬大的背包"淼…這裏!"他大喊。

我走到他身邊"升哥!"

"你可終于來了!吶…這個是同學也是我死黨,陳新華"他拉着那男孩的胳膊高興的給我介紹着,他拉那陳新華胳膊的一瞬間,我心隐隐被什麽刺痛了一下,或許是我太敏感吧。

"他是我常和你說起的兄弟,闵淼"他用手搭我肩膀上,很親熱的樣子,這才讓我安慰了點,畢竟他對我比陳新華更親近。

出于禮貌我先伸出了手"你好!"

陳新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只是點了一下頭并不與我握手,感覺他對我與閻族人一樣不太友善,我很快就縮回了手,閻家升看在眼裏他肯定也感覺到。

"咱們走吧!先回學校!"閻家升說完領着我走出了車站,廣州這城市每樣東西對我來說都是非常的新鮮與好奇,有四通八達的大公路、有高高的天橋、有七彩的霓虹燈、有熱鬧的小食街,我沒去一一觀嘆,只是背着大背包走在閻家升和陳新華後面,因為并肩走我這身打扮會給他們倆丢臉吧,穿着那條帶補丁的褲子和一雙解放鞋的我多少也有些自卑。

走着…閻家升突然回過頭"淼!很重嗎?我來幫你拿!"說完伸出手來要幫我提這沉沉的大背包。

"我能行!"我縮了一下,這大背包根本就不合适他來背,反而很适合我這種土包子。

"你就讓他自己背吧,別弄髒你衣服了!"陳新華一把扯住了閻家升的胳膊,他那話不管是無心還是有意,都是一樣讓我難過,的确我是窮,陳新華看不起我也難怪,心裏不禁咒罵着陳新華這個勢利小人。

閻家升甩開陳新華的手,利索的從我身上解下了大背包背在了身上,我當場感動得沒話說,陳新華被氣得雙眼都瞪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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