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千蒜萬蒜,不如天算(上)

書中一言蓋千山,轉章又是十五年。

只見那,崇華郁蔭環山黛,飄渺不知曾住仙。

說起這崇華山,可謂中原一帶最高之峰,素來有仙山之名。其名不只源于山勢,亦因其山中所立之派而聞名。

崇華山分上中下三路,山腳是村莊,亦有望拜入門下之人居于此;中路乃‘考門’,若要拜入崇華門下,必先通過此段;而崇華山的上路,總居者不過二百,均是崇華派正式弟子,且稱為上路弟子,外人鮮入,常為江湖傳為聖地。

上路山門一過,北面乃一矮峰——【劍鋒】。但見那朝陽微白,山岚飄渺間,風來霧散,現出一個個身穿白袍頭戴青冠面色祥和的山門弟子的身影,一仗隊列持劍而舞,飒爽身姿,形神灌注。

矮峰過後,北面又是一片竹林——【墨林】。風梭竹搖,綠眉曳地,穿過那山間的竹林,便可聞到一股淡淡地墨香。數十名山門弟子專心而書,筆墨間行,時而相濺時而書至同文,盡興處,幾人提升高誦:“燕鴻過後莺歸去,細算浮生千萬緒。”

燕過莺去,穿石過溪,溪流盡出向北,又現一山洞——【乾洞】。此洞狹窄的出奇,左右岩壁,上著七星八陣圖。再向深處窄道分縱,此處正是一線天,擡頭可觀夜間局部星辰圖位。再向裏行之,又是七八成群的弟子,正在那落光處的青石板上,研習着錯落的星辰圖。

洞壁之北,再無仙景,行人常止步于此,待問為何?這……

壁後百米處,乃一斷崖,崖邊是平滑的一塊土地,泥土之上落有茅屋,屋外是一排草房,草房外又圈一縱木欄,遠遠看去,好似一幅着墨的世外農莊圖。

觀此圖上,最為點睛的便是立于木欄之內的一崇華弟子,只見此人灰袍一身,風塵仆仆……

如此不惹人斜目的一個偏僻旮旯裏不招人待見得小人兒,卻偏偏就是我們的主角一枚。

由近再觀,原是個十五六年歲的小男童,短小身材,弱不禁風,寬大的衣袍好似架在一副細竹竿上,怎看都是不合身。圓眼細眉,墨瞳中熠熠流程露着難掩得神氣;緋紅的兩頰,和那粉嫩地薄唇倒是顯得相襯。

粉頰上泛起若有似無地一抹隐笑,臉上卻擺出一副生硬地肅寒狀,手中竹板戒條一抖,凝眉視去:

“朱青青!老子今兒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麽話好說!花花帶你義比天高、情比海深,你卻趁着花花懷孕就與鄰居杏兒偷情,這回,老子都将你們捉奸在床了,看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

“啧啧!沒話說了吧?”轉頭又向着身後得草棚內一瞅。“杏兒,這次你可是看清這臭男人的真實面貌了?死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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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既然衆弟子都沒有意見,那……咱這就替崇華派清理門戶!”

一陣山風拂過,院內頓時漫起一股殺意,只見那瘦小的少年伸手從腰後掏出一把黑糊糊的鈍刀,刀身黝黑,形呈半月,刀口處卻被磨得寒光铮亮,竟與此時那少年眼中的光芒有幾分相似。

步步逼近,殺意漸濃。許是那已被五花大綁塞住嘴巴的朱青青也注意到了少年嘴角不經意間勾起的一抹獰笑,一個寒顫,竟開始用盡力氣的拼死掙紮起來。

“呵!沒用的,敢在我崇華派做這偷雞摸狗的事,你就是茅坑裏打燈籠——找死(屎)!”語畢,雙目一淩,持刀之手猛地提起了半丈之高,那地上的朱青青雙目大睜,血絲滿布,四腳一蹬,竟翻了個白眼暈死了過去。

“看我乾坤日月無敵黯然銷魂斬……”

“師兄,白雷師兄——!”說時遲那時快。恰此時,一個高聲遠遠地傳了過來,就這樣,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下了這危在旦夕地一條命。

就在那‘說時遲那時快’的瞬間過後,剛剛還陰笑如地獄閻羅般地一張臉,卻在聞此聲後渾身一個驚抖,轉瞬間陰散天晴,就連手中的鈍刀亦早已不知去了何處。再一個轉身間,臉上明媚地笑意竟幻化出一片挑花遍灑四月天的景象。

笑彎的兩只眼縫一抖,雙拳一抱就沖着來人迎了上去:“喲喲喲,小師弟,什麽風竟把你吹到我這雞不拉屎的地兒來了,來來來,進屋坐、進屋坐。”說罷,彎腰持袖得就要将人往屋裏領。

只見那急急奔跑而來的白袍少年一臉得慌張,一把握住那大獻殷勤地一只手,提氣又道:“三師兄,別進屋了,趕緊随我去師祖那裏罷,都在等你呢!”

“啊?等我做啥?”兩只杏目骨碌幾圈,靈光一閃,趕緊又道:“不不不,我、我這忙着呢,你瞧今兒的豬還沒殺呢!”袖子一揮,正指向那地上被綁得像木樁似的一只大白豬,只見那豬雙目泛白,口吐黃沫,全身竟一動不動,周圍木屋裏一幹豬等也是渾身打顫、驚色連連。

園中景色分明。除了此時的白雷是頂着春風迎面散桃花般溫暖地一張臉,而環繞在其明媚之色的周圍,卻見這豬舍方圓數十丈皆籠罩在一片愁雲慘淡之中。

再說說園子當中狼狽暈死而去的那物,正是剛剛被白雷一頓怒斥并揮刀相向的朱青青——崇華山未滿六月的大白豬一只。

小師弟環顧的視線收回,臉皮子一抽,咬着嘴唇輕聲道:“三師兄啊,師祖和師父說過你多少回了,切莫虐待生靈,會折福折壽的。”

“哎哎哎!你可莫要給咱亂扣帽子,誰虐待它了?這是它活該。他可不是一般的豬,它是豬中的陳世美,抛棄妻子、喜新厭舊,我這也是效仿包公的狗頭鍘。”說着,晃了晃背後藏着的那黑刀一把:“嗖嗖~殺殺殺!”

“……”小師弟拭了拭額上的涼汗,又擠出一句:“師兄,它不過是只白肉豬……”

“什麽白豬,明明是‘花豬’!花心蘿蔔豬!”白雷挺胸一拍。炯炯有神的眸子亮了好一會兒,随着一陣山風掠過,硬氣了臉蛋瞬地又軟了回去,繼續踏着肩膀地谄笑道:“那個,話說回來,小師弟啊,師祖突然叫咱去,是不是出什麽大事了啊?”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是師祖派我來叫你的,師父也在呢,總之你就快随我一起去戒院見他們吧!”

“戒院?”單薄瘦弱的身子一顫,腳下一個踉跄幾乎要倒,短短兩字卻如刻在心頭一般,又疼又怕。

完了完了,白雷此時已是額汗涔涔,心如擂鼓:

好家夥!戒院?說白了就是崇華派專門用來公開審理和管教弟子的戒律門院,說黑了,那就是将人像豬一樣脫毛、扒皮、拆骨、分筋令人聞風喪膽的小黑屋。從來都是聽說,沒想到自己這不起眼的小角色也有踏入戒院聖地的一天呀!

白雷登時想起一幕幕往事,那時他還在戒院門前做掃差,一大清早的幾個人高馬大的弟子直挺挺地走進去,他腳下兩塊青石板還沒掃完,人就被拖死豬般的扔出來了,口中還癡傻般地念念有詞。那場景,啧啧啧……

轉念一想:莫不是,咱幹得那點兒醜事,已經被上面知道了?

白雷突感腹中心肝兒,一陣亂顫。

“師兄,你怎麽了?”小師弟趕緊上前攙扶住臉無血色的白雷。

白雷扶額片刻,肩頭一震,低頭間雙手敷眼,揉出水汪汪的一雙眼睛,眨巴兩下,可憐巴巴地問道:“小師弟啊?咱能不能不去,咱今兒這豬殺不了,崇華派上上下下就沒肉吃了!兄弟們沒肉吃,哪有力氣練功,沒有力氣練功,崇華派如何發揚光大、揚名立萬、萬古流芳……”

“哎哎哎,師兄,你先聽我說!”小師弟一巴掌就糊上了那口水四濺地一張嘴,心中長嘆一氣:三師兄這張奔流嘴,崇華上下知名,開了栓就把不住了,不把死得說話決不罷休,來之前師祖也有交代,切莫給他脫逃的機會。小師弟早是有備而來,于是又道:“崇華派沒肉吃的後果我不知道,太師祖若在半柱香之後還看不到你,他老人家可是說了,‘生要見人,死就拖屍’。”

‘吸——!’白雷深吸一氣,正感聽君一席猶如醍醐灌頂,醒得那叫一個透徹。“這死老頭!年紀大了耐性也不是一般差,真是,你說都讓了位了,一把年紀的,窩在山上澆澆狗,溜溜花不是挺好的嘛?竟瞎折騰!好,去就去!不過你等咱回屋去取樣東西。”說罷,一溜煙沖進身後那茅屋中,只聽裏面噼裏啪啦一陣亂響後,一臉灰塵的白雷慘淡的臉上似已增添了幾分精神,手懷袖內。

“趕緊走吧!”白雷一副大義凜然狀。

“哦,好……”

白雷和師弟一路狂奔,這一路上白雷倒也沒閑下,腳下輕功飛縱,雙手卻是又整發冠,又抖袍子。嘿,被他這一理,那原本灰土土地一席長袍竟漸露出原本的白色面貌,只可惜他這一路行來,動靜着實不小……

“咳、咳咳!”

“咳咳,九師兄,這山林間怎會突然刮來一陣黃土?好生奇怪,莫不是妖物吧?”

“咳咳,嗆死我了,要真是有妖,倒也不稀奇……”

“師兄,何意?”

“咳這一股子刺鼻的豬圈味兒,不是個豬妖是什麽?!”

“師兄高見……”

…… ……

煙塵滾滾終有歇停處,白雷收氣正冠,待人來到戒院門前時已是一身無暇白衣,迎風凜凜。

就連同他一路行來的小師弟再看他時也是禁不住地一驚,心中嘆道:要不說人家是師父入室的五大弟子之一呢,江湖上誰人不知:只有歷代掌門的入室弟子才有資格以白為姓氏,這不起眼的一個‘白’,卻是多少崇華第子夢寐難求哇!所以說,臉前這個師兄雖是個養豬的,但是,終是有常人難以企及的過人之處啊!

想及此,小師弟眼中的崇敬之色頓時又重了幾分。接着他又領着白雷一路石階直上,很快到達了戒院的正廳門外,就在他正欲進廳通報之時,白雷卻伸手止住了他的動作,并嚴肅着一張臉示意他噤聲。

小師弟微楞,向廳裏看看了,卻也只得從命。

白雷機靈地一個提氣,輕步上前,一探,二聞,三忱。

一探:探到那正廳內已跪了一二三,三名弟子:二師姐——白雨(掌門入室弟子之一)、六師弟——漠河、七師弟——漠岩。話說這現任掌門白聞律一共就五個入室弟子,除了常年閉關的大師兄,前陣子奉命下山的四師弟、五師弟,現在在門下的,也只有師姐白雨和白雷這倆了。好巧不巧,跪在那廳中的老六老七又是和白雷平日裏玩得最近的一雙。遠觀這三人雖身體完好卻面無血色,保不準已受了內傷、經脈盡斷之類的。總之目測結果:堂下之人應該是都招了。

二聞:嗯,堂內陰風陣陣,一股子寒意不言已現,分別再瞅瞅正堂上左邊的師父、右邊的師祖,那鐵青的臉色,不用說,更是一屋子火藥味兒。氣味呈現:不妙的狀況。

三忱:跑?不可行!還有什麽職業能比在江湖第一大派裏做屠戶更安全、穩定、有前途!打死不認?咱才十五歲,媳婦沒娶,娃娃沒抱,不劃算!裝瘋賣傻?十幾年的作案經驗了,何時成功過了?

啧啧啧……好吧!白雷心中主意已定,向一旁的小師弟點了點頭,小師弟果然進屋去通報了掌門,接着,白雷熟練地從懷中掏出一物,向鼻子前湊了湊,擂鼓一般心跳頓時緩下不少。此物不是旁的,正是他剛剛在屋內翻箱倒櫃尋找的東西。

白雷唇角一勾:白白嫩嫩,卻不可小看,此物乃居家吵嘴,旅行遇歹,夫妻不和,出門避禍,千人首選萬人認證,正是紅皮白瓤水靈靈大洋蔥一顆。

呃好吧,白雷勾起的唇角一抖,軟癱了下去。洋蔥前些天在逼迫朱青青招供的時候已經用完了,連青蔥也都j□j那貨的鼻孔裏去了。再低頭看看手裏握着的大白蒜一頭,沒辦法,效果應該差不多,先湊合着用吧。

正當白雷思索的空擋,只聽屋內一陣音波內功攜聲而來:“白雷——!還不速速進來來來來來~~~~~~~~~(無限循環)!”

如此深厚內功者,除師祖白洛英外絕不做第二人想。

白雷登時一個激靈,手中的蒜頭被掰成了兩半,随手掄起一半帶着皮就丢入了口中,一口含住,擡腳沖進了屋內。

‘咯咚’一聲,一雙小細腿兒沉沉跪在了廳中……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正文開始了。你說啥?男主太挫?哦,不不不,誤會大了。這位挫呼呼的,明顯是只‘女豬’啊!

啥?你問男主在哪兒?嗯,這個嘛……(遠目)

咳咳,閣子保證,男主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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