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千蒜萬蒜,不如天算(下)

“弟子在!”顫抖的聲音從深埋的面間傳出。

此時的白雷,正是一副五體投地的姿勢緊靠在二師姐和六師弟之間,沒錯,因為他在門下裏恰好排行老三。

“白雷啊!你可算來了,怎麽?又是哪只花豬要生崽子還是白豬要坐月子啊?”幾月未見,白雷只覺這師祖的聲音更加雄厚了,一波接着一波,顫完了他的心接着就顫膽兒。

“弟子不敢。”口中含着半頭蒜,含糊不清的,話也不敢多說。

“你還有個不敢?你做的好事兒,你師兄弟們都已經招了,現在倒是輪到你自己來說說了。”

白雷聞言,微微偷望上一目:擡頭出,正是崇華派前任掌門白洛英年,年近九十,白發雪須,聲音卻是雄渾有力,愣是将幾個英氣十足的年少弟子壓得頭都不敢擡起半分。沒辦法,白雷這些年來向來以小鬼自居,而這師祖爺爺,就是他心目中的鐘馗大神啊!

白雷在緊張有餘卻也不忘觀察形勢,側頭先看了左邊的二師姐白雨一眼,只見她雙眉如劍,愠怒垂眉,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樣子。

白雷忍不住又是一陣暗自點頭:不愧是崇華派風靡萬千第一美少女,好事做盡,壞事無關。看樣她是平安過關,萬事大吉了。于是側頭再看看右手邊的六師弟和在隔壁的七師弟,卻見他二人額上汗水涔涔,面色慘白,肩頭微顫,神情動作幾乎一致。

白雷随即搖頭:看樣子這禍是攤在我們弟兄仨身上了。

白雷這廂心中的疑惑剛解了一半,又聽得前廳沉穩緩慢地聲音又道:“白雷,六月初十,你可去過虹玉樓?”崇華派現任掌門白聞律如是說道。白掌門此時的聲音與口氣如往常一般輕柔,只是他這句話出口,不但未讓白雷的擔憂變小,反而,致使他當機立斷……

“師、師父,師祖,徒兒知錯!”語畢,一個奮力,将齒間的幾顆嫩白咬碎,深埋舌下,心中已然開始盤算:

他爹爹的,這次真要完蛋了!

為啥不是上月偷小豬崽賣給下路村莊那遭事,要不然,十日前虐豬致死那遭也行,再不然,上上月偷了村裏母雞做肚包雞吃那回拿出來說也行啊!

怎地偏偏就是五日前哥幾個逛窯子那遭?

完了完了,那回是老六被二師姐拒絕了咱為了安慰他才提議的,得!這下主謀的罪名是洗不掉了。

慘了慘了,虹玉樓裏的尚游、巧風、白實三大美女可都是咱點名叫的,得!這下主犯的罪也要擔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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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死了,老六老七這兩個不地道的,居然把喝高的咱扔樓子裏自己跑了,貌似在那裏過夜的只有咱一個人兒啊!

白雷千思萬緒飄過,同時間又覺口中一股辛辣之道直鑽心尖,雙洪湧上,淚如雨下。

‘嘀嗒’幾滴淚水從白雷深埋的面下落去了石板地上,跪在他身側的幾人見此皆是一愣。

“白雷,你如此可是認罪了?”白掌門疑聲又問,語畢,又以及其複雜的神色看了身旁的白洛英一眼。

白雷片字未語,一般是無言一半卻是被那辛辣嗆得。深埋的頭只是深深點了幾下,心下嚎道:不認又能如何?老六老七根本靠不住,不用咱說,他們也早将咱出賣個幹幹淨淨了。交友不慎,咱這心裏,真是感同嘴受,苦哇~辣哇~

随着白雷幾波點頭,幾顆液體盡數甩在了地上,那時,頭也被埋得更深。

一旁的六七師弟頻頻送來安慰和愧疚的眼神,只有左手邊連連不斷得寒意和鄙視,逼得白雷只能右移連連。

看來,這個向來不待見咱的崇華第一花——二師姐,是更加唾棄咱了。

只可惜白雷根本顧不上別人對自己是怎麽看了,一直以來以好脾氣著稱的白聞律白掌門,似乎已被這不成材的弟子給逼瘋了……

“真、真是想不到啊!”白掌門一把拍在了高木椅上,側頭向着年已近百的前掌門白洛英極為自責地長嘆一息而道:“師父,我愧對崇華歷代掌門,我無顏面對數代前輩啊!誰曾想我崇華派歷盡百年,竟、竟出了如此敗類,簡直,簡直是崇華之恥啊!

被冠上崇華之恥一名的白雷仍不敢擡頭,在極其辛辣的味覺以及‘視覺’和‘聽覺’的沖擊下,他的雙眼依舊在勤勞地制造着液體,眼見臉前一攤已彙成了一小方水渠,這份‘勤勞’……卻依舊沒能打動在座任意一個。

咦?這招怎地不管用了?就在白雷準備擡頭探探形勢之際,只聽得前時那氣勢如虹的師祖又是一通高喝,那聲音,簡直要将這戒院的屋頂也掀去三分。

“哭什麽哭?白雷,你真是我崇華的奇恥大辱,貪戀煙花之地,教唆師弟,垂涎美色,j□j殺掠,你、你死十次都不足以平衆怒!”

這話一出,白雷一陣咋舌。其實這些年來他早被罵慣了,但今日這般程度的,還真是又破新高。

可待他轉念一個想:等等,不對啊!前面幾句咱還可以勉強接下,j□j殺掠?師祖,你老人家是不是糊塗了?造詞用句都弄不明白了。

白雷來不及發問,因為一旁的六師弟接下來這句,讓他頓時如雷當頭,劈得他外焦裏糊。

六師弟漠河慘白着一張臉,抱拳求道:“師父、師祖!三師兄雖有些貪玩,做事常無分寸,但虹玉樓中十多條人命,絕不會是他所為!奸殺一說,還有待官家考證。”

“呃啊?!”白雷再顧不得什麽以哭動人的戲份了,六師弟這一番話,驚得他一個猛子彈起身來,大叫道:“因明?見撒?”

白雷見衆人未作反應,轉又想起是自己口中含着異物言語不清,于是利落地轉頭吐出滿口的蒜泥,也顧不得口中是辣是辛,凝眉喝道:

“等,等一哈!窯、窯子額逛了,銀、銀我可沒殺!”

恰此時,堂中衆人驚見一幕,便是那活了近百年的白洛英也被那場景驚了一通……

只見那正廳中一白衣纖瘦少年挺胸而立,怒發英官,雙目有神,兩頰黑紅。再觀他面上兩眼鮮紅,血絲滿布,鼻中晶瑩之物沿唇而下,不知去處,唇色青紅泛黑,似是中毒之兆。

此景最精辟之處在于,少年身邊跪立得少女,曾經風靡萬千少年,為江湖所奉一代女俠名號,更有‘白雨仙子’之名流芳了百世。此時卻臉色绛紅,雙唇泛白,怒火攻心,面露殺意,只見她三千青絲盤處,穩穩落着一坨白色穢物,那攤白色漸漸擴散,一股濃烈的味道,漫向了屋內……

白雷随着衆人視線瞟去,便看到師姐頭頂那一坨粘稠的蒜泥兒,頓感殺氣迎面而來,掃得他臉頰生疼,至此,他耳邊響起老爹曾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白雷,你記得,我教你的那些招數,茍活保命、偷奸耍滑自是不在話下,但你記住一句:凡事總有例外的時候,這就叫‘千算萬算,不如天算。’

原來如此,咱這小小半頭‘蒜’,根本啥也頂不上……

“來人啊!還在等什麽,還不趕緊把這個殺人放火、j□j擄掠得劣徒拿下,給我關到乾洞得地牢裏去,聞律,這次決不能在姑息他了,這、這次,定要讓他食食惡果了!”

“可是,師父……這案中還有諸多疑惑未解,是不是……再問清楚。”白掌門先前望那白雷的眼神雖也是一副恨鐵不成鋼得架勢,可一聽到這白師祖竟要把這未成年的孩子送進地牢去,那是何等地方,那裏面關押的可都是江湖上十惡不赦得大惡人,白掌門明顯一副既不想得罪師父又不忍徒弟受罪的艱難樣子。

“還問什麽?瞧他那一副玩世不恭、渾渾噩噩的樣子,和他爹一個模子,還弄得滿堂臭氣,當這裏是什麽地方?”顯然,白雷自作聰明的‘大蒜計’不但沒救到他的小命,反而更加惡化了場面。

“怎麽?我白洛英不是掌門就在這裏沒有話權了是不是?還不趕緊給我拖下去!”

白師祖又一陣音波功襲來,白聞律白掌門從來都是以這師父馬首是瞻的,無奈,只得投給那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得頑劣徒弟一記忍痛得眼神,接着,廳內一片人群騷動。

原本壓個弟子下堂何須‘騷動’一詞,可惜這被壓的主兒是白雷。只見那白雷像擱淺得泥鳅一般,來回打轉在大廳的地面之上,口中鼻中眼中滿是液體,聲聲嘶嚎更是扯得那白掌門一次次閉目咬唇。

“不要哇!我冤啊,你們不能關我,我、我腎不好的,濕氣太重的地方我會大小便失禁的;乾洞裏又寒又黑,我這夜盲子在裏面定會瘋掉的,師父,救命啊!師父……”

就在那不停扭動的身體即将拽住白掌門衣袍的那一瞬間,吵鬧得聲音毫無意料得戛然而止。

衆人再望,不知何時,紗裙飄飄,伊人俏立,花影劍回腰間。與此同時,伴随着‘咚’地一聲,白雷好似根木樁般挺倒在地上。随着白雨仙子淡淡的一個轉身,衆人聞見那濃濃得大蒜味從美人得青絲間飄來,白雨依舊黑着一張俏顏,冷冷地對着衆人發呆的臉龐說道:

“押進地牢!”

冰冷的,猶如從霜雪間發出的,寒意中,卻有着生蒜得烈味。

“這個一無是處得白雷……”白師祖手撫花須,閉目長長地嘆出一氣,似是永無盡頭。

而那前一刻還在做垂死掙紮的白雷,這一瞬,挺屍般地被人拖向廳外。

‘咕嚕~’一個白白得物件從他的腰間滾落出來,幾經轉向,最後停在了白掌門得腳旁。

那是白白淨淨的半顆蒜頭,表皮滑而清透,實粒飽滿盈厚,氣味濃而烈。

白聞律淺搖了搖頭,似有若無地側頭說了一句:

“這孩子種菜養豬的手藝,還是極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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