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五年一夢,得願初醒
擒住白雷的那個黑衣,一手抓住了身前那晃動不停的腦袋,緊力一扯,将白雷的頭發抓在了手下。
寧斯一愣,伸手正要阻止……
“噌——!”那是一道利落,而又充滿力量的割裂聲。
連寧斯也沒有看清,抓着白雷發髻的那只厚實的手掌,究竟是被何物割斷的,再回眸時,黑石斷崖上,多了一道欣長白衣,星眸射月,長發青冠,風揚一角,袅袅如仙。
是那如銀似浪的白衣,将這烏煙之中的死山映的鮮活起來;
是他仙風道骨的身姿落下,将這成群的黑石點亮,熠然;
是他溫潤的臉龐,無聲的凝視,久久,讓這山頂的‘死人’‘活人’均停止了片刻的呼吸。
“嗚,嗚嗚,尼瑪……幻,幻覺了……”白雷看着那人,過了好一會兒,空洞慌亂的瞳目中終于映進了那一抹白衣的身影,如夢初醒,嗚咽間,卻不成聲,且嚎聲更甚。他的雙手正被繩索緊緊拴住,臉上的淚,抖落到繩索之上。
那樣超凡脫俗,驚為天人的出場,除了崇華一子白風,這世上哪裏再尋第二人去?
寧斯亦愣了很久,恍然回神,這才認出了對手的身份,搖了搖頭,心知這人不是容易對付的角色,拖得時間越長,變數越大,為了速戰速決,寧斯一狠心,向着那五個黑衣同時伸出五根手指,指了指白風。
就像那群冢衛合力對付白霧時一樣,幾個黑衣,餓狼似的朝着白風撲了上去。
白風身影一逝,瞬消于原處,他與白霧不同,不是被動的迎接那群怪物的攻擊,而是更加主動的出擊。
“叮叮”幾聲,半空中,白風已接住了那幾人的攻擊。黑衣亦不是凡物,腳下速度又快,閃身間連個影子都難捉到,白風凝神于耳于眼,全神貫注,每劍都是精準無比的将黑衣的攻勢擋了回去。
巫峽山頂,烏霾減退,崖下的風旋旋升起,高處雲霧缭繞間,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團白煙被一股龐大的黑煙籠罩在內,偶有幾道寒光閃過,兵刃争鳴的聲音,此起彼伏。
‘噌’又是一道利器劃破皮肉的聲音。
白雷聞聲心中當時一沉,凝神看去,被刺中的原是一個黑衣,只可惜,白風的一劍雖刺在了他的死穴,那黑衣卻仍是一副不痛不癢,力道與速度也是絲毫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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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大師兄,便是再厲害,也不可能勝過我這群‘冢衛’。”寧斯看透了白雷的心思,淡淡的說了一句,側目時,又略到了白雷身旁那一支斷手,凝眉微蹙。
這麽多年來,能削下‘冢衛’這銅皮鐵骨的,白風也算是第一人了。
可寧斯心中仍将那當做僥幸,未幾,又向白雷身旁移了兩步,又道:“肉體凡夫,總會累,總會疲的,‘冢衛’不但是不死之身,而且永不會累,更不會松懈,這戰……勝負分明。”
寧斯的身體剛靠近白雷一分,白雷便退開了一分,雙眼直直地看着那黑白難分的霧團,對寧斯的話,只是充耳不聞。
‘嘶’白雷聞聲雙目一睜,只見那轉瞬即逝的一團白霧中,落上了點點鮮紅。
那潔白中的鮮紅,像一把利劍,将白雷的心一刺。
“大師兄——!這群怪物的皮和野豬皮似的,反正殺、殺不死,幹脆把他們踹到崖下去!”白雷慌亂中朝着打鬥處的師兄喊了一句。
寧斯眉頭一揪,轉目再看,那團白霧果真腳下疾風更利,道道都是沖着那些黑衣的胸口而去。
‘噌’一道劃過,一劍先是落在那黑衣的肩膀,疾風掃過,又一腳正中那黑衣的腹下。
寧斯大驚,只見那團黑霧中果然飛出一道黑色的身影,飛過了懸崖邊境過三五丈的距離,黑衣手腳亂掙,卻也只落的個搖搖墜去的下場。再回眸,圍繞在白色周圍的黑霧,漸小了一圈。
白雷心中一喜,只可惜他雙手被縛,只得用雙腳在地上邊叫好的連踏了幾下。
寧斯忍不住地凝視着那團白衣,雙目紅的溢血,轉又朝着那團黑衣吼道:“混蛋!飯桶!快,更快,要更快,要更準,取人性命,不過一瞬之隙,你們還是我精心調養出的‘冢衛’嗎?你們丢淨我的臉了!簡直沒用!”
山頂的黑霧漸漸擴大,掀起一陣寒風,掃的近處的白雷臉頰生疼,他不由的轉了轉手下,見那繩索捆的自己的手腕泛了白,凝氣于指,欲以軟骨之法從那繩索中縮出來。他手腕的骨頭一縮,卻見那繩索也跟着一緊,手指間一退,那繩索又将退路封死。
尼瑪,這繩子居然是會伸縮的?
身邊的寧斯側目看他,欲伸手上前幫他解開,誰知白雷一臉的蒼白還未褪盡,身子一側,躲過了他的手。
寧斯嘆氣,卻也只能眼看着他繼續與那繩索奮戰。
正當這時,果真如那寧斯所說,白風畢竟是肉骨凡胎,只是稍稍一個緩和氣息的瞬間,電光般幾劍掃過他的頭頂,腳下又一記暗襲從身後擊來,白風的一膝,鮮血又染。
白雷兩手一攥,再顧不得什麽疼痛了,兩眼直盯着那山間激鬥的兩團霧氣,心中祈求連連。
白風不敢再松懈一絲氣力,即便額上細汗涔涔,他仍竭盡全力地對抗‘冢衛’的每一記必殺招。
終于,又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白雷亦是半身的汗浸透了後背,盼了許久,終于看到那圈黑霧中,竟同時被甩出了兩道身影,先飛出的那個,整個頭顱都被巨力扭變了形,飛出崖外約一丈的距離,同樣,飛速墜去了崖下。
白雷眼見那黑衣消逝在眼前,心中卻是莫名的一突,恍然間,竟盯着那深淵看愣了眼。
猛然被那呼嘯而過的風聲驚醒,眼中那懸崖邊的景色也清晰了起來,白雷一驚,猛地收回了臉,正在同時,正看到那黑霧中飛出的另一個黑衣,掉落在了崖壁的邊緣,白風擊他的力道不夠,被他僥幸躲過了一擊,他一手緊扒住岩壁,半個身子正從那邊緣挺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白風一個疾步而來,一劍正是朝着他半起的上身而來。
可偏偏,就是那時,白雷蒼白的小臉終于因看見一絲的希望而漸露了一丁點的悅色,那一瞬裏,他突然感覺耳旁的風變的急了,兩只手腕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巨力拉向一邊,臉前,寧斯那張白皙的長臉也在那一瞬變的慘白,他張嘴,似乎喊了句什麽,只是,那時的白雷始終未聽清。
那一瞬的事發生的太快,幾乎是一個眨眼的時間裏,白雷巨睜的瞳目因驚慌和恐懼而變的清透起來,清的看不到一絲雜質,透的,看到了那剛剛被他忽略的真相。
原來……
剛剛那個被白風擊的頭顱變了形的黑衣,那個先墜去崖下的,白雷看他看的走了神,白雷為他莫名地慌了心,而這一切,都是有緣由的。
他終于記起,剛剛的那個黑衣,就是前時将岸上的繩索拴在腰間的人,白雷剛剛看見他墜下的一瞬,也曾掃到他腰間的那一抹繩索,而那繩索的另一端,此時,正在自己的手腕間,綁的死死的,扯着他的整個身子,向懸崖邊飛去。
白雷眼前的畫面,在那一瞬間模糊了,隐隐中,好像看到寧斯向他奔來,伸出了一手,可空白一片的腦中,除了茫然,他只能任由那巨力将他拖下崖去。
眸光一閃,眼前,又是大師兄那張熟悉的面容。咫尺之遙,兩人間的距離,只是越來越大。師兄疾步奔來的身影,短暫的映在白雷的雙目之中,記憶裏,那曾是溫潤的好似三月春風一般的容顏,這一刻,倒映在白雷眼中的,卻是模糊了的蒼白,與驚慌。
白風快如疾風,總是如此,卻,還是慢了那半尺的距離……
白雷欲喊,卻像有什麽卡在了喉間。身體,又是那種疾風中斷了線的感覺,心像掉入了無邊的海裏,壓抑的讓人窒息,像在永無止境的黑暗中漸漸淹沒。
而最讓他心痛的,還是,墜落那一瞬,消逝在眼前的,師兄的那一臉的茉白,從前是那張臉,現在,依然還是他。五年裏,似變,原來,還是未變。
白雷的心無法抑制的揪痛起來。還是那人,還是那讓他無法釋懷的一副悲恸的表情,看着自己,卻直到消逝的那一刻還是無言。五年前,是那人一臉堅決的将他推下,卻又是那人,帶着一臉的悲哀和悔恨,凝視着自己。就是那張臉,讓那時狠狠墜下深淵的人,無法安心的閉上雙眼,即便是永無止盡的墜落,無邊的恐懼,白雷,卻始終無法将眼合上。
或許,那就是所謂的不能瞑目吧。
至少,是否可以讓他知道,那些纏繞在他心中多年的問呢?
‘師兄?若那時将我推下去的,是走火入魔的你,那麽……這些年來,是否,也曾後悔過呢?将我推下的那一瞬間,以為我死去的那一瞬,師兄那一臉的悲恸,是否,是在為我的死去而悲傷呢?其實,師兄……也沒有那麽讨厭我的,對吧?’
白雷聽到耳旁的風聲,有一瞬的停歇,被巨力拉扯的身體,短暫的靜止,他知道,那是他已經滑出崖邊的一瞬,那短暫的停歇後,迎接他的,将是無底的深淵,和死亡。接着……
呼嘯的風聲像把利刃,刺入他耳中,激風刺痛他的皮膚,心,開始狠狠地向下墜去,眼中是明亮的天空,懸崖邊的景色急速退去,全身因那種熟悉的對失重的恐懼而麻粟的一動不動,好似一個木頭人一樣,直直墜下……
顫抖的唇間,卻乘着風,輕輕劃過了二字:
“師兄……”
連白雷自己也不知道,這二字,是否算的上遺言呢?
風掃過他的眼角,眨眼間,淚水滑去了上方。白雷看着那串褪去到崖邊的淚珠,正此時,眼中卻猛地略過一道突兀的顏色,讓他渾身一怔。
他眨眼,凝目,眼前更加清晰,是事實,那不是他的幻想:
隐約間,有團白色,靠近了;
于是,有個身形,清晰了;
再後來,白雷朦胧中的雙眼,拼命地凝視着眼前的身影,卻,連那一張熟悉的面龐也辨不明了;
或許,是不敢辨吧。
直到……
那一股熟悉的,令人心安又讓人神往的淡淡的檀香,充斥進白雷那酸澀的鼻中。
當眼中的淚水被風掃去,眼前的白衣變得無比清晰,不只是眼中,還有那冰涼的錦衣,那揚起的發絲,青帶。還有那,第一次,緊緊包圍着自己的臂彎。
白雷被繩索緊扯住的雙手猛地一松,雙臂再次恢複了自由。
一切,都像是做夢一般。像這樣在無邊的恐懼中體味着墜落的感受,然後,那翩翩白衣出現,然後,緊擁他入懷。是,那明明只是一個夢的,白雷從沒想過,夢,有一天會成真。
然而這一切已不再重要了。因為眼前的現實,已是他最大的滿足……
白雷感受到,那人正将自己緊緊的抱在懷中,下墜的心,好似被施了魔法,就在貼近那人胸膛的一瞬間,無邊的海洋,變得溫暖起來,好似被那水中的一彎月亮,穩穩地托住了。那永無止盡的下墜,和深深的恐懼,也因為這一點魔法,找到了立足之處。
似乎永久的黑暗,只為了在墜落中尋找那一寸地面,好讓他脆弱的心,有處可藏,讓他顫抖的身子,有懷可依。
五年前的那一瞬,白雷從生,到死,都無法閉上的一雙眸子,在這一刻,在那白衣的寬闊胸懷中,雙手回抱着他…
輕輕地合上。
纏繞他五年的噩夢,讓他恐懼了五年的詛咒,在這一瞬的現實中,終于得到了安詳和解放……
緊抱着白雷的那一抹無暇的銀白,用身體和頭緊緊地護住懷中那幼小的臉龐,風掠過起他的白衣,風聲讓他們的耳中轟隆不清。
白風久閉的雙眸,半起,又落,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他只能用手間的巨力證明着臂彎中那人真實的存在,那巨力,像要把懷中的人揉進骨和肉中一般。久久,嘶啞的低聲,悄然道: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也不知這樣的低語,又重複了多少遍;亦不知這呼嘯的風聲,又是否放過了那微弱的話語。
許久後,緊抵在懷中的臉龐,微蹭了蹭,只淡淡吐出一句:
“我呀,從來……都沒有怪過師兄的……”
白衣微抖。嘴角,是苦澀至極的一抿,齒間死咬着下唇,鮮紅欲滴。短短一句,是他等待了那麽久的一個‘原諒’,也是他做夢都不敢奢望的‘答案’。原來,不過是一場無果的癡迷……
白雷笑着,寒風中,破寒而落,滾熱的淚水,落去了身前白衣的一角,水痕浸透了錦衣,濃成了一圈……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啊!果真三更啦!有木有!帶血的三更啊!!!!!!)
你們這群潛水地娃兒們,閣子這次難得理直氣壯帶着一臉血地看向你們呀,說實話,這次是真滴有點感人,有木有?!有木有啊有木有?!(不是說劇情!是說我這碼字勁頭啊!)
【PS 之 不得不爆的一料:】下章會有一個你們絕B想不到地大大大人物出現哦!那叫一個帶着一臉血的登場啊!什麽?你們已經猜到了?哎喲,不要啦,不要啦!“噌!”(閣子持刀一臉血地看着你們,不許猜到,不許猜到。)
最後,閣子本來是DYM第一天,怎麽就變成臉上一灘血了,shit~重口了~遁去鳥~(好痛,好痛,肚子好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