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凝冰室內,有火冉冉
當寧斯把附着在巫絕石上的第七十不知道第幾根針揪下來的時候,瞬間癱下雙肩,一副呆滞的樣子,無語的看着白雷。
一方面,白雷太冷了,另一方面,臉前這位仁兄的目光實在太犀利了,總之,多方面原因之下,白雷忍不住地打了個寒顫出來。
寧斯放下手中的石頭,一下坐在了冰地上,嘆了口長氣:
“起初,我還有些羨慕你和你爹之間那種……哭笑不得的父子情呢,不過,現在我真的懷疑……”微頓,苦笑而道:“你老爹真的不是為了那你當……‘試驗品’才收養你的嗎?”
白雷一怔,接着喊道:“你丫才是(驗)贗品!你全家都是贗品!”
盡管環境很冷,冷的寧斯都留了鼻水,可他的額上還是忍不住的擠出一滴汗,對着白雷那無可救藥的樣子,搖了搖頭。
話說那白雷喊完之後,被罵的那個還沒反應,他自己倒是愣了一下,礙于身上被綁着繩子,于是只得像個烏龜似的轉了轉脖子,接着清了清嗓子:
“咳,咳咳,咳咳!伊伊,咿咿呀呀——!”白雷吊了半天的嗓子,如身遭雷擊,提聲就喊了一嗓:“尼瑪?!我,我,我咋變聲兒啦?!”
寧斯聞聲擡目而來,看了一會兒,眼中猛地掠入一物,接着,疾手而來,一把捏住了白雷的下巴,往上一提。
果然,不是錯覺。
寧斯清楚的看到,白雷前時那凸起的喉結,此時,已消失的沒了蹤影。令寧斯驚訝的,還不止這些。前時以為是在這冰室裏太過寒冷,才看白雷的臉色泛了蒼白,可細細這麽一看,與其說是蒼白,倒不如說……
膚如凝脂。
“嗚,呃泥馬,噢裏噶嚎痛,裏放搜,方搜哇啊啊!”白雷被寧斯那捏着臉的手擠得說不清話,可身上又被捆着,只能像個泥鳅是的胡亂擺動着身體。
寧斯只顧出奇的看着白雷身上那些細微的變化,才顧不上他的反應,又側頭看了地上那一地的牛毛針,恍然而道:“原來,你這爹……是用了八脈封穴的逆針之法将你……轉性移聲,天,如果……他百十根針,針針都是走穴而入,這個白辰……或許,他已經超過師父,這樣的針法,簡,簡直……是天人啊!”
白雷不懂他那一副受驚的樣子是為何,只覺得自己在這冰室裏呆的太久了,渾身又冷又麻,旁的不說,尤其是這胸前。難怪都說熱脹冷縮呢,這地兒一冷,身上的生子一緊,綁在白雷胸前的那層繩子簡直勒的他快透不過氣了。
可這賢王狡詐,知道白雷骨骼驚奇,偏偏用了這牛筋料的軟繩,白雷縮,它就跟着縮,越掙,偏是越緊。結果,白雷掙紮了沒幾下,渾身已經虛脫了,紅着一張小臉,側倒在地上,氣喘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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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斯愣了好一會兒的神,轉目回來,正看到白雷這副粉面急喘的樣子,眸中一亮,心裏更是冷不丁的一突。
白雷一面喘着氣,側目過來,白了他一眼:“看屁哦!你說,你忙活半天了,這一地的針,要你就趕緊拿去,他娘的,快凍,快凍死我了,松個綁總行吧?”
白雷一邊說着,自己的心中卻還是禁不住的納悶,難道這嗓子冷了也會縮是不成?怎麽,咱這宏亮亮的音色,就變得越來越細生了呢?
寧斯瞧着他那無助的樣子,上前了兩步,将他扶着坐了起來,白雷本以為自己可以被松綁了,誰知,寧斯那雙手不是落在他身上的捆繩,而是……
他粉嫩嫩,帶着點微紅的小臉蛋兒上?!
白雷先是一怔,下意識的想要躲,可他臉一轉,夾着他臉蛋的那雙手就更用力。白雷看着寧斯那一副無賴的笑,臉上一層黑線:
“大哥,您手冷?”
寧斯看着他的眸子,一瞬間,突然覺得白雷的雙眸也變得明亮了起來,粼粼的,好像還泛着些水光。寧斯凝視着他,笑着點了點頭。
白雷感覺到自己本來熱乎乎的小臉瞬間就被那雙冰冷的手給占據了,自己的熱傳到了他的手上,這種被人‘占了便宜’的感覺,白雷還真是有點兒不爽。
白雷一臉呆滞,撇着嘴道:“大鍋,你要是冷,給爺兒松綁,爺兒就地給你拉一泡熱乎的!你拿去當爐子烤都行。”
寧斯聞言,忍不住地就噴出了一笑。笑了好久,才能說出話來:“你,你真的……總是,哈哈,讓人這樣開心。可,可要是你能在含蓄,或者溫柔一點,那就更完美了。”
白雷怒,使勁兒搖了兩下腦袋,欲再掙脫:“尼瑪,拿我尋開心呢?放手,放手,那啥神鉸的,你還取不取了,我可是積極配合了,再不成,趕緊放我我們一家三口吧!”
白雷這一通鬧,寧斯到真是一怔,接着低頭又掃了那地上的一片細針,方又道:“這些就是你體內,全部的針了,已經吸不出更多了。而這裏面,真的沒有神鉸……都是些普通的銀針。”說着,眸中明顯一暗,低聲又道:“或許,這就是命吧,或許……天意真的只能順,不能逆。”
白雷見他剛剛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突然又滿臉的落寞,眨巴兩下眼,倒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接點兒啥了。
寧斯眼中的凄寒只是停留了那麽一會兒,接着,又把臉靠近了白雷那不知所措的一張小臉,笑道:“怎麽?替我擔心嗎?”
白雷一擡目,正瞅見那近在鼻尖的一張俊顏,吓得一縮,可又被蠻力拉回了原處,白雷一顆小心髒,吓得噗噗亂跳。
正當此時,冰室外哄哄一道聲響,冰門緩緩升了起來,接着,一身潔白如雪的長袍逐漸顯露,最後,是那溫潤如玉而又淡漠的一副俊顏。
那是的白風,當眼前的機關門擡離了眼前,冰室中那二人的身影映入墨瞳的一瞬間,激光乍現。
‘噌’的一聲利響,白風的長劍便已出鞘。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白雷看清了門外所立之人是大師兄的一瞬,也不知那虛脫的身體又從何處借來的力氣,一個鯉魚打挺,不,是龍躍翻身,臉蛋一下子從寧斯的手中脫出,奮力一個向前,急速猶如閃電霹靂,一閉眼一咬牙頂着腦門直沖寧斯的面門而去。
“咚!”一聲巨響。
便是寧斯這般利落的身手居然也沒躲過白雷這一招必殺,被白雷一記腦門頂出一丈不說,手剛附到嘴邊,一股熱乎乎的鮮血就順着手指流了下來。
寧斯這倒黴孩子,剛吃了白雷一記暗算,磕破了嘴皮不說,他那正急紅了眼的師兄更是劈着劍就殺了過來。寧斯自然知道是自己拔了老虎身上的毛,想着此時的白風一怒之下使出個全力把自己殺了都有可能,寧斯不敢硬碰,只得見招而避,避不過之處,就跑。
一時間,這凝冰室裏倒是像上演了一出貓追鼠。
寧斯自知不是白辰的對手,赤手空拳相搏,勝算不過二成,此時的自己沒有武器,而且對面的白風還是在盛怒的情況下,形勢極其不利啊。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寧斯身上已經中了三四劍了,中間幾次他欲從冰室的正門遁出,可白風前一步就封了他的路,逼得他,如同是就地按着打。
寧斯一面回招相避,一面側目看了那窩在角落一副做了壞事狀的白雷一眼。心中暗暗一狠:
事到如今,也只能稍稍借用一下他了……
接着寧斯手借力于冰牆,直縱而上,白風當他是要下沖出招,只提劍相迎,誰料那縱到半空的寧斯一個轉身,手指正觸到了冰室正中的一個凸起的冰石之上,那石頭被寧斯這麽一按,‘轟隆’一聲,地面一陣晃動。
這機關是當年賢王建造冰室的時候,為防止有人來犯,而特意設下的。此機關一旦觸動,半個冰室的地面都會抽離,寧斯早有準備,自然安好的立在那牆壁的一處凸石之上。
白風何等反應與身手,轉身起縱,也離了地面,可偏偏……這冰室的一角,還有個沒有內力,不會武功,而且正被五花大綁的‘敗類’。
白風急目而去,原本已立在那冰石之上的半只腳,一個回旋,閃身便朝着那下墜的白雷而去。
“轟——”那拉長的巨響在冰室中盤旋了很久,終随着那下沉而逝的兩個身影滿滿消失。瞬時抽離的地面緩緩又合了上來,寧斯起腳落下,低頭看着腳邊的地面,嘆道:
“有他護你……當時無礙吧……”
說罷,擡手,輕輕将那幹涸在嘴角的血跡抹去,唇邊,殘留的只有那淡淡的詭笑。
…… ……
…… ……
冰室之下,是一個巨大的冰洞,裏面堆放着各種還沒有砌出形狀的巨形冰塊,但是從這裏的環境來看,這裏似乎是用來儲藏冰塊的。
冰洞裏沒有一絲火光,但又幾處镂空的石壁上投進了幾縷光線,日光映在晶瑩的冰塊上,冰又好似一面鏡子,反來反去,竟将這整個冰室照的好似白天一樣。
墜下的那一霎那,白風将白雷攬在了懷裏,落地的時候,他大師兄那華麗麗的身姿更是美得一塌糊塗。一時間白雷竟也有些忘形了,只顧賴在他大師兄的懷中,閉目含笑,似乎一點兒要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白風看着她那微微含笑的模樣,嘴邊也漾起一笑,微一擡眼,卻又瞧見了她額頭上黑青色的一塊印子,那青印泛在她白皙的皮膚之上,顯得格外紮眼。
白風面上的笑一凝,淺淺道:“以後不要這麽沖動,你拿你的腦袋去撞別人的齒骨,下次……先破的就是你了。”
白雷聞聲,猛地睜開了眼,眨巴兩下,看了一會兒大師兄。不知怎的,明明只是半天沒有見到他的臉,可是,他怎麽會有種特別懷念,特別……思念的感覺的。
白雷就這樣赤果果的盯着大師兄的臉看了好久,且完全沒有一點看夠的意思。
直到那抱着他的白風都被那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了,這才清着嗓音說道:“咳咳,沒,沒有傷到哪裏吧?他們,有沒有……傷到你什麽?”
白雷撲閃着眼睛,揚起一笑,幹脆利落的回道:“沒有傷到,他們就是拿着石頭從我腳底下抽出好多好多針來,倒是不疼,哦,就是……身上這繩子,捆的我,有點疼。聽,都變音兒了。”
白風聽完他的話,低頭一看,白雷果然光着腳的,又看他身上,密密的身子緊縛在白雷的四肢,真是捆的跟個蚯蚓似的。
白風将他輕輕的放在地上,接着脫下了自己鞋子,又松開了裏面的布襪,然後默默的俯下身,拿起了白雷那只凍得發紅的小腳。
白雷感到師兄那手指間傳來的溫熱,趕緊一縮,不能擺手,他只能擺了兩下腳,一面說道:“不用不用!師兄,俺皮糙肉厚的,不用啊!倒是你,又是翻山又是背着我,也沒有好好休息過,再一着涼,不不不!你快穿上吧!”
白雷這一通亂擺,正踢到了白風的手,也踢掉了白風手中那套了一半的長襪,白風的手中一空,白雷卻正好看到了他那一雙有些‘面目全非’的手。
開始沒有注意到,原來大師兄的兩只手已經變成了這樣。十根手指都是紫紅色的,還泛着中了毒的青黑,手指的關節處偏又是屍白的那種顏色,十指的裏端血肉模糊的一片,而就在手掌的兩側,還有兩條好似蜈蚣那麽長的傷口,那駭人的血口子已經結了血疤,可手指每動一下,還是能從那口子裏看到翻出的白肉。
白雷一時間驚得說不出話來,許多要說的要問的,好似都堵在了嗓口,上不上,下不下,塞的他,好生難受。
天知道,剛剛大師兄是如何用這雙手舞劍且與寧斯對峙的啊!
白雷愈想,嗓口的那道堵就愈緊,不多時,一雙清澈的眸子就滾上了淚。
白風先是一愣,接着似有所悟地也看了自己的手一眼,接着拾起那地上的布襪子,輕輕的套在了白雷的腳上。
白雷很想拒絕那只手,可是,想到自己的一動可能會觸痛師兄手上的傷口,幾番隐忍之下,卻也只能繃緊了全身,一絲不動。
白風擡頭又看了他一眼。這時的白雷好似一個木猴子,緊繃繃的身子,癟的瘦瘦的嘴巴,眼睛裏,吧嗒吧嗒的掉着淚。可在此時的白風眼中,更多的不是可笑,而是……可憐,可愛。
白風手下的動作極輕,為她綁上襪子後,又将自己的鞋子套在了她的腳上。可白風的腳要比白雷大上許多,與其說穿,倒更像是挂在她的腳上。
“好啦,別一個勁兒的哭,一會兒渴了,可只有冰水喝。”
白風是想逗她笑,可聽到白雷的耳朵裏,卻是更悲了,眼淚開了閘似的一個勁兒往外冒。
白風見越勸越哭,真是有點哭笑不得了,為她穿好鞋襪,接着便想解開她身上的繩索。可這牛筋繩白風之前也見識過,只能用解不能來硬的。
于是,他便耐下性子的開始解白雷身上的繩子,可幾番巡查下來,才發現事情稍稍有那麽點囧迫了。那繩子的結端,不偏不倚,正在白雷的胸前。
“咳咳……”白風刻意清了清嗓子,一面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為她解扣。
白雷臉上的淚還沒幹,前時哭的太兇,現在嗝起了氣,可他每嗝上這麽一下,那猛然擡起的胸前就在白風的手邊蹭了一下。
沒幾回下來,白風面已泛紅,額上顯汗,手指……驚顫。
“咳,咳咳,先,先不要哭了。你這樣……我解,解不好。”白風的聲音,有些幹啞。
白雷聞言,渾身登時一抖,急目看去。此時,師兄那面目全非的一雙手正近在他的眼前。歷歷在目之時,白雷更覺心中酸痛難當,趕緊避開了身子,一面淚道:
“別,別解了,嗝!師兄。你,你手,我這樣不難受,真的,挺好的……嗝!那啥,這樣還能修修身呢,挺好,你別解了師兄。”
白雷心疼大師兄那手指,心裏想着:別說是拿個東西或者動一動了,就是好好的癱在那裏,也會疼的吧,可謂,十指連心啊!
白風見他一直不肯配合的到處亂晃,一時間手指滑來滑去的,面上的紅色更是快要勝過手上了,無法,只得作罷。
白風停下手,微側目又看了白雷一遍,這是才發覺,明明之時分開了很短的時間,可是,再見的時候,這個白雷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就說這哭吧,以前的白雷哭起來,眼淚也甩,鼻涕也甩,可此時,她那微紅的面頰,緊閉的瑩唇,還有那閃着光的淚眸。
白風雖然知道這種想法很不實際,可是,臉前的白雷,似乎……真的有點貼近‘梨花帶雨’這個詞了。
白雷擡目,正對上了師兄的目光。白風一怔,避了開來,然而即便是錯開了她的目光,那心中頻如擂鼓的心跳,還是久久無法平複……
靜默了許久後,白雷拱着通紅的小鼻子,問了一句:“師兄,我老爹呢?他,他也沒事吧?那王爺若是逮了他,可是會難為他的。還,還有那啥他師叔的‘屍體’,老爹顧忌着,都不肯下手,再對上,非要吃了虧不可。”
白風依舊沒有看她,只微微點了下頭,又道:“你可放心,來尋你的路上,我遇見白雨了,我想……有她在,師叔,吃不了虧的。”
“啥?!”白雷一驚,半個身子像蛇似的彎了過來。“師姐來了?!她,她她咋找到這裏來的?”
“不只是她,還有一個,那姑娘有些面熟,可……不是我崇華門下之人。”
白雷還出自震驚之中,腦中略過記憶中的一幕幕,從他遇難,被冤枉,被追殺,回崇華,似乎,這個師姐一直都是他守護者這一陣營的啊。頓時,心目中對師姐的形象,又高大了數丈。
“師姐真是……唉,人冷心熱啊!對,對咱這不争氣的師弟的事兒,還真上心啊!”
白風遠移了目光,石壁上正透着一道日光,打在那冰塊上,耀的人不敢直視。他又想起了白雨當初對他說過的話,她曾見過五年前雪峰頂那一幕,所以,她恨透了白風。她從未直白的表現過,可是,她是打從心底,疼愛着白雷的。
想着,薄唇上微微浮起一笑。淺嘆出一息,淡淡道:
“是啊,你這個師姐,真的對你很好……”
白雷也破涕中露出一笑,可下一瞬,猛又抽了笑容。驚慌失色道:“媽呀!當初師姐說要嫁給俺,不會也是來真的吧?她,她她,一直不嫁……莫不是……唉呀媽呀!”
白風一愣,臉上的笑卻是變了種味道,帶着三分的無奈,搖頭又道:“嗯。你師姐不嫁,确是心中有人吧。可是,我想……她想嫁的那個,絕不是你。”
白雷臉上的慘白一緩,癟嘴而來:
“那是誰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明兒捉蟲啊!/(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