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姐妹

“陳秋蔓,你給我出來。”聲音急促帶着憤意,陳滿芝記得這個聲音,是昨天晚上趾高氣昂指着自己的那個小女孩。

“是三娘子來了。”周媽媽皺着眉扶她起身,面上有了些擔心。

“是昨天那個嗎?”陳滿芝伸手接着褙子穿好,“叫什麽名字?”

“三娘子閨名陳悅穎,她性子有些烈。”周媽媽幫忙着扯理好衣襟,看着她越發覺得好看,滿意的笑了。

二人在屋裏不緊不慢的收拾着,門外時不時傳來陳三娘的怒喊聲,陳滿芝望着窗心裏有些失笑,沒想到麻煩這麽快就來了。

“你躲在裏面幹什麽?還不快出來,惹事了就知道躲嗎?”陳悅穎滿腔的怒火。

昨晚陳仲海狠狠罵了她一通,早上又聽說陳雁瑤的親事被這個傻兒攪得沒影,她的心口好似被人掐住一般上下都不痛快,這個賤人為什麽就沒死,早知道這樣她當時就應該再補上兩腳。

“三娘,你小聲一些不要吓着四娘,她才剛好。”陳雁瑤扯着她的衣角勸說,眼神不時瞧着緊閉的門。

“你竟然還幫她說話?你親事都給她攪沒了還要對她好言好語?”陳悅穎狠狠瞪着她罵道,“你真是要氣死我。”

“四娘好了我們應該高興,親事沒了母親自然會為我作主。”陳雁瑤哄了哄,“更何況這事隐秘,你這樣鬧騰只會更惹人閑話。”

“我沒你那好脾氣,你的手趕緊給我放開。”陳悅穎的心思全然放在的陳滿芝身上,她惱怒的甩開陳雁瑤的手,“我必須找傻兒問清楚了,不然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二人正拉扯着,只聽見嘎吱一聲,房門被打開了,袅袅身影出現在門口,那人目光潋滟,簡簡單單的施着淡妝,一根發簪绾着青絲,看上去簡潔卻不失花色。

初春的早上,雖是金光潋滟,但天氣依舊微涼,芳庭院內的四角,雜草葉上面隐約可見有些露珠。

陳滿芝看着站在院中的陳悅穎,她緊緊蹙眉,臉色陰晦,穿着芙蓉色白玉蘭刺繡圖樣綢面短襖子,水粉的撒花馬面裙,她發育良好的胸口微顫,眼眸底下有些烏青,一張圓臉因為憤怒此時皺在一起,看起來很是滑稽。

陳滿芝眸光微動,看了一眼陳悅穎邊上的女子,米白暗花對襟褙子,米白繡花抹胸,淺紫百褶裙,身材纖細如細枝楊柳一般婀娜多姿,眉如遠山含黛,目似秋波,嘴角一揚眉眼一股風韻之姿便呼之欲出。

女子的面相跟沈氏有幾分相像,是陳府的長女,陳悅穎的同胞姐姐,是沈氏在林氏在進門之前就快臨産的孩子,世家之門有訓,在正妻進門前是不允許先有庶出,陳林兩家也因此事鬧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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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滿芝回緩神色淡淡的看着她,昨晚自己醒來,陳滿芝并未見她出現,女子眼眸波瀾不驚,看似恬靜沉穩,她嘴角一揚朝陳滿芝微微一笑,開口叫了一聲四妹妹,就這樣算是過了招呼。

陳滿芝微微颔首也回了禮。

“你舍得出來了,我以為你又要裝死。”陳悅穎鄙夷冷笑,“昨個兒走得太匆忙,我今天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好的。”

陳滿芝看着她心裏思量,她兩世為人,年齡加起來也有四十好幾,像這種跟小孩子鬥嘴的事她不太感興趣。

“你啞巴了啊,昨天不是開口了嗎?叫兩聲來聽聽啊?”她的雲淡風輕,讓陳悅穎心裏的郁氣愈發的濃烈,“真沒想到你如此能耐,裝傻裝啞巴竟然還能裝幾年。”

“三娘,不是說好了不鬧的嗎?父親若是知道了又要罰你禁足。”陳雁瑤拉着她,餘光的視線落在那人身上,她面色淡然,眼眸無波,就好似三娘罵的是別人一般,“過幾日我們還要去姜家,要是被禁足了看你怎麽去?”

四天後便是姜家二娘子的生辰,姜家已經派人将請帖送到府上,她跟三娘是要一起去的。

“我又沒怎樣,你幹嘛要幫她說話,你不也想看看她現在什麽樣子嗎?”陳悅穎說着便拉着陳雁瑤徑直走到陳滿芝跟前,“在她未醒來之前,你可是延恩伯府的準兒媳。”

她的話一落,陳滿芝就瞧見陳雁瑤臉色微變,她的手緊緊的攢着,似乎在隐忍。

“三娘,休要胡說,這種事怎麽随随便便就說出來,要讓外人聽了去惹惱了父親,到時候連母親也保不住你。”陳雁瑤垂眸,将微怒的神色斂在羽睫之下,她深知母親的打算,也心知父親是如何注重面子,所以他們決不會允許有人拿這事來嚼根子。

“難道我說的有錯?”陳悅穎看着她指了指陳滿芝,“若不是她莫名其妙的醒來你的婚事早就成了。”

“三娘。”陳滿芝微微翕動了嘴角,“動怒是會傷肝的。”她眉目柔和,聲音輕柔低婉,像是在哄着不知薡董的少女。

話落陳悅穎失怔,聽着她溫和的聲音,看着她灼目的臉突然怒羞成怒,“你個賤人,竟然擺了我們一道。”

“若是延恩伯府追究下來,你就去死吧!”她氣鼓鼓的突然用力扯了一把陳滿芝,陳滿芝一不留神往前整個人側身跌倒在地,一陣辣辣的疼痛在手肘處延展開來。

“娘子。”周媽媽驚呼一聲,上前扶着她慢慢起身,“您傷着哪裏了?”

“三娘,你這是做什麽?”陳滿芝聽到陳雁瑤的輕斥,她的聲音平平淡淡聽不出斥責之意。

陳滿芝深吸了氣笑着搖頭道:“我沒事。”她拍了身上的灰塵望着這個讓自己摔倒的罪魁禍首,她嘴角微翹,神色竊喜。

周媽媽撩了衣袖看着她被擦傷的看着心疼不已,而後轉目對那二人道:“兩位娘子,四娘子昨日才醒來,她身子骨不好,很多事本也記不得,還望娘子多擔待些。”說罷朝着二人深深的施禮。

啪的一聲響,陳三娘随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周媽媽臉上,“賤婢,主子說話哪裏有你插嘴的份。”

周媽媽倏地愣住了,捂着臉垂首站在一邊不知所措。

“你幹什麽?”陳滿芝蹙眉,冷眼瞧着陳悅穎,她如此跋扈不顧姐妹情份就動起手來。

陳雁瑤擡眸,就瞧見陳滿芝方才平靜的眸底瞬時變得幽暗冰冷,有淡淡的怒意卷動,她下意識的上前将三娘擋在身後,“四娘,三娘性子烈了些,剛才是她不對,我代她道歉,今天過來就是想看看你好些沒,現在看到你這樣子我便放心了。”

陳滿芝頓了片刻就攙着周媽媽,淡淡的看着二人,“那四娘就不送客了,姐姐們出門慢走。”

這意思是趕走她們了?陳雁瑤錯愕,面子上有些下不來。

“陳雁瑤,你跟她道歉幹什麽,該是她跟咱們道歉。”陳雁瑤的俯首低眉讓陳悅穎很鄙夷,她的不滿都挂在了臉上,“你看看她現在這副樣子,明擺着以前就是裝的!”

“她目的只怕不簡單!”她氣得直發抖。

“自家姐妹,你這樣子像什麽話?”陳雁瑤低聲呵斥着她,“你還真是不怕父親責罰你。”

“行行行,你先放手。”陳悅穎倏地安靜下來,“我就問她兩句行了吧。”

陳雁瑤眸色微轉,松開了自己的手,陳悅穎邁步站到陳滿芝面前擋住了二人的去路。

“你想問什麽?”陳滿芝看着她微微蹙眉。

陳雁瑤端凝的看着陳滿芝,熟悉的面孔,眉眼之間卻透着幾分凜冽,似熟非熟,這神情讓她不自覺的退了兩步,果然是好了,可是為什麽她的神情如此拒人千裏之外。

“你知道嗎?”陳悅穎突然就笑了,她的眼笑成彎月,棱角尖銳似箭,蓄勢待發的樣子,“陳秋蔓已經躺在床上三天了,連太醫都已經診斷無力泛天。”

“你這一醒,不僅不傻了,連說話也利索了。”她眸中的嘲諷流溢,“你說吧,你是哪路的妖魔鬼怪?”

春風習習,掠過空蕩的院子,空氣中添了寒意,陳滿芝倏然擡眸看着陳悅穎,她眸底流轉着幾分篤定的樣子,看似氣定神閑。

“庸醫。”過了半響,陳滿芝壓着微驚的神色淡道。

陳雁瑤輕輕撫手凝視着二人,不動聲色的站在一邊,觀賞着這出戲。

“你竟然說莫太醫是庸醫?”陳悅穎瞪大着眼看她,她處事不驚的模樣像是自己一拳打到棉花上軟綿綿的不痛不癢,“你憑什麽說人家是庸醫,你算什麽東西?”

“憑我現在還活着。”陳滿芝繞過她邁步上前。

陳悅穎拉住了她的胳膊惡狠狠的盯着她:“陳秋蔓,你現在到底是誰?”她要确定這個賤人的突然醒來,到底是不是柳媽媽說的那樣是鬼魂在作祟。

“我要告訴父親,讓他把你送到廟裏去!”她對陳滿芝大吼。

“陳三娘,你很無聊嗎?”陳滿芝甩開被她抓住的胳膊淡笑,“你又不是三歲小孩,應該知道分寸,若是你有證據,盡管叫父親去辦好了,無理取鬧來散布謠言算什麽本事。”

十三四歲的孩子,害得別人送了命,沒有道歉也就罷了,反倒還想把人送到廟裏再置其于死地,簡直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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