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龌龊

陳悅穎頓時就噎住了,心底暗罵了一聲賤人:“你說我無理取鬧?”

她說這話的時候,底氣有幾分不足。

“是啊,難道你現在不是在無理取鬧嗎?”陳滿芝不耐煩,眸生冷意,“你是有多希望我醒不來?”

“我要休息了,若是無事你請回吧。”她很不客氣的說道,她的回應帶了幾分凜然。

陳滿芝的煩躁和不悅都很明顯的表露出來,陳雁瑤心底微訝,突然覺得陳滿芝非常陌生,她壓低了聲音哄着自己的妹妹 :“三娘,四娘身子不好,我們回去吧。”

“四娘,三娘性子火爆,你莫要跟她計較。”她看着陳滿芝,擡眸間美目流眄,夭夭風情湧動,“三娘方才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陳悅穎不理會陳雁瑤,她絞着手裏帕子心路翻轉,這個賤人這一醒嘴巴一張,竟然這麽能說會道,若說不是鬼魂作祟那又是什麽?但是陳雁瑤的話讓她心升不爽,她覺得她太懦弱,這個不敢那個不敢,還總愛擺一副長姐的姿勢來教訓自己。

陳悅穎盯着陳滿芝,她已經篤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冷笑:“事實怎樣你心知肚明,不要等到高人讓你魂飛魄散的時候。”

她當然希望陳滿芝死去,這樣陳府裏不會再有傻兒,自己的親姐姐姐又能順利嫁入伯府,兩全齊美。

陳滿芝雙眸在陳悅穎身上輕掠:“我當然心知肚明了,我不像你如此沒規矩……”

她緩開了緊繃的臉,很從容的笑了:“三娘,你應該知道孝悌之義為何意,就算沒學過這些書,不說別的,就說我摔倒這件事,你既推了我,那可有跟我說過對不起?”

“再說,你方才說因為我沒死害得大姐失了親事,若讓外人聽了免不了要議論,你至大姐、至父親、至陳府于何地?”

“你咄咄逼人要找我算賬是為哪般,你該心知肚明了。”陳滿芝面上笑意濃烈,似在嘲諷。

“你……”陳悅穎氣鼓鼓跺着腳,陳滿芝的話她聽出了意思,“父親已經罰我禁足了,你還想怎樣!”她憋了半天,磞出了這句話。

陳雁瑤低垂着眼簾,纖長的羽睫覆蓋着她眼底的錯愕,看來,她真的好了,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好。

“大姐,勞煩你快帶三娘回去吧。”陳滿芝對陳雁瑤淡道,她的耐心已經被消透,“我以前要是做什麽傻事惹得父母不高興,等過些日子我身子好些了自然會去請罪,至于大姐的親事如何我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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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描淡寫的說着,眉語之間看不出一絲感情,仿佛她們跟她都沒什麽關系。

陳雁瑤上前拉着她柔軟纖細的手,冰涼在她的掌心延展:“今天三娘多有得罪,你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都是姐妹一場她并非有心,我帶她先回去了,你注意休息,待你身子好些了我再來。”

她的聲音嬌婉,讓人心裏很受用,陳滿芝的唇角便有了淡淡的笑,陳雁瑤跟她道了別,然後不顧陳悅穎反抗直接将她拉了出去。

待那兩人走好,陳滿芝轉身邁步進了屋裏:“你的臉沒事吧?”她蹙眉,看着手印赫然挂在周媽媽的臉上,這小孩子下手還真不知輕重。

“沒事的,老奴再看看您的手。”周媽媽挽起她的衣袖,目含憐意,“還好只是擦了一點皮,娘子,您疼嗎?”

“一點小傷,不礙事,我沒想到她會動手。”陳滿芝安慰她,想起剛才陳悅穎那副樣子不禁蹙眉,“她平時都是這樣咋乎乎的嗎?”

“差不多了,以前娘子還……沒好的時候也經常鬧事,老奴又拿她沒辦法,咱們以後避開她就好了。”周媽媽想着以前陳三娘随意欺負她的畫面,心裏有了鑽心的痛。

“那三娘說的那個親事又是怎麽回事?”陳滿芝撫了隐隐作痛的胳膊落了座。

陳雁瑤的淡然、她的波瀾不驚在說到親事的時候蕩然無存,陳滿芝撲捉到她的動搖和怒火,随後自己跟三娘的争執,她明面上是勸架實為挑撥。

周媽媽欲言又止,這事本應隐秘卻被三娘子擺到了明面上,好在這裏沒有其他丫鬟,若是傳了出去只怕有損娘子的閨譽。

“你不用有顧慮,你不說這事遲早我也會知道。”陳滿芝淡笑,她需要了解自己現在的處境。

周媽媽嘆了氣,娓娓道給她聽。

陳滿芝面色陰沉,眸底冰霜輕覆,沉悶卷席着心路,她不自覺間攥緊了手,掌心有了隐隐的刺痛,她的母親,為了能讓自己的女兒有個好姻緣,任她躺在床上自生自滅,她的父親為了能攀附權貴門第,也深以為然。

他們的算計自始自終都沒有顧慮原身,他們視她為草芥,所以她的消香玉損是他們最終的目的,怪不得自己的醒來陳三娘會如此氣憤。

如此薄情寡義,讓她匪夷所思,瞠目結舌。

周媽媽看着她發怔,忙倒了茶過去安慰道:“大娘子這親事,老奴也是聽下人唠叨才知道的,現在娘子醒了,想來便什麽事都沒有。”

“所以娘子您不用太擔心。”她覺得陳滿芝醒來,一切便不再作數。

她的話猶如醍醐灌頂,陳滿芝緩了神,是啊,現在自己醒了,那他們的交易還算不算數?

據她的認知,冥婚早在先秦時代就有,是一種源遠流長的歷史文化,古時贊之為俗情禮意,在她那一世稱之為迷信,而冥婚方式既有死人跟死人合葬,也可活人跟死人結親,後一種便是一輩子守活寡。

如果他們交易還作數,那麽只怕自己也跑不掉了。

陳滿芝拂開滿腔的氤氲,輕輕盈笑,她呷了一口茶:“大娘子為人如何?”她覺得方才陳雁瑤的淡定是有一股城府頗深的味道。

她的笑讓周媽媽松了一口氣,“大娘子性子溫和,對下人也不錯。”

陳雁瑤周媽媽不了解,自己跟她碰面的次數寥寥無幾,但以前她并沒有找過她們的麻煩,所以她認為陳雁瑤還不錯。

陳滿芝笑了笑:“那你幫我留意一下她們。”她突然吩咐道。

“留意……她們?”周媽媽暗驚心有不明,看着她嘴角的笑意缱绻,秀麗的臉有了灼灼光輝。

“是啊,三娘這麽生氣,我怕她胡來。”陳滿芝跟她解釋,“你盯着她吧,若是有些貓膩,咱們也好避一避。”陳悅穎的不滿和憤怒讓她生了警惕。

“若是延恩伯府追究下來,你就去死吧!”周媽媽耳邊響起了這話,她想起陳三娘方才的神情,倏地背後汗淋,她心了然颔首答應了下來。

被陳悅穎這麽一鬧,陳滿芝便沒了睡意,她随意處理了傷口,突然想起周媽媽跟陳仲海求大夫給丫鬟看病的事來,她的心,雖然還沒有落地生根,可她記得自己引以為傲的事業,她懂醫。

“昨晚……她還好嗎?”陳滿芝頓了好久,她想不起丫鬟的名字便以她代稱。

“娘子,您說的是平兒嗎?”半響,周媽媽才接了她的話,陳滿芝的不記事她并不起疑,因為這個孩子病還沒好時,也是誰都不認識,一味的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裏。

陳滿芝颔首:“她如何?可還好?”

周媽媽眉間生憂,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淡道:“還好,她很快就撐過去了。”她的聲音有一絲蒼涼。

小型的三合院,朝南三間正房帶着左右兩間小耳房,西耳房便是周媽媽跟丫鬟的住所,兩人去了西耳房。

此時丫鬟正側身睡在床上,上半身蓋着被褥,她雙眼緊閉,臉頰生紅額間帶汗,她微裂的嘴唇張起似乎想要說什麽。

“這麽燙,大夫開了什麽藥?”陳滿芝試探了她的體溫問道,“怎麽就病得這麽嚴重?”

“下人受傷那也是常事,沒什麽大不了的,熬一熬就過去了。”周媽媽一邊說着一邊拿着杌子給她,“昨晚大夫開了內服還有外敷的藥。”

原來是受傷,陳滿芝蹙眉,在丫鬟身上掃了一眼。

“晚上時候還是好的,可夜裏就燙了起來,折騰了一宿,才睡下沒多久。”周媽媽又繼續道。

“吃過藥了嗎?藥方拿給我看看。”陳滿芝問周媽媽,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可悲,昨晚自己那麽大的動靜,這邊竟然渾然不知,不過好在那男子對她們并無惡意。

“有吃的。”周媽媽猶豫片刻,還是從枕頭下拿出方子遞給她,陳滿芝看着單子皺着眉,這大夫開的是黃連解毒湯,是清熱解毒之劑,可是吃了為何不起藥效?

“有小解嗎,色澤如何?”她習慣性的要去探脈,手卻在高處停了下來,她輕咳一聲,手緩落握着丫鬟的手。

陳滿芝懂醫,但是現在她是陳府的四娘子,陳秋蔓并不懂醫,所以她在猶豫,有沒有必要掩飾自己那一世的本事?

周媽媽聞言愣了半天,漲紅着臉慎重其事的對她道:“娘子,您以後可不能再說這些了,會惹人家笑話的。”

官家娘子對這些陰晦之詞,就應避免公然提起,否則被視為無教養之說,四娘子才醒來,不懂這些是理所當然,但是以後她應該要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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