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禍起(捉蟲)
姜府的水榭臨湖而立, 青松翠柏環繞,驕陽綴在虬枝梢頭洋洋灑灑的傾瀉,溫暖明媚, 風起, 泛起湖面陣陣漣漪,波光潋滟。
姜府二娘的生辰, 聚了各府年齡不相上下的貴女,水榭裏, 三三兩兩的貴女圍聚, 對于陳滿芝的缺席或是輕描淡寫, 或是憤憤指責着。
陳悅穎聽聞耳邊的指責滿眸怒火,她咬着牙用幾捏了捏衣角,面上努力擠了幾縷笑意。
方才姜雪珊看了她好幾眼, 她覺得那神情好像多了幾分凜然,想到這她心底的怒火越發的火旺,她早就說過不讓那個小賤人跟來,現在她缺席了這個賬卻要她們來受, 真是莫名其妙。
陳雁瑤靠着榭欄端坐在位子上,自動隔絕了周圍的紛擾,丫鬟流杉将茶蠱端過來, 她伸手接過,茶有點燙,她輕輕的吹了一口,擡了眉眼問道:“我們到這有多久了?”
“回娘子, 已經有兩個時辰了。”流杉回道。
陳雁瑤低低的嗯了一聲,來程用去了半個多時辰,現在過了這麽久沒到,那想必是來不了。
“想必現在等也是白等了。”她手握着杯子又輕輕的吹了一口,側身将茶倒入水中,茶水刷刷的落下,漾起圈圈漣漪,驚得池裏的錦鯉四處亂竄。
“茶水不好喝嗎?你喜歡什麽,我讓下人再去換。”
有聲應起,陳雁瑤轉頭,說話的是一個身着嫩綠底子雙蝶戲海棠刺繡緞面短衫的女子,年紀跟她相仿,短衫前後的海棠刺繡針腳工整細密,上頭蝴蝶蹁跹,端的是栩栩如生,陳雁瑤朝她微微一笑,是姜雪珊的表妹方錦娴。
“茶水很好,就是有些無聊。”陳雁瑤回道。
方錦娴看着她笑了笑,“你倒是有閑情雅致,你看看你妹妹都給氣成什麽樣了?你倒還能雲淡風輕的戲弄錦鯉。”她的語氣多了一份打趣。
“惱怒也無濟于事,到底是我們做的失禮了。”陳雁瑤笑着挪着身子讓出了一席空位,目光卻有意無意的飄落在不遠處的一簇翠圍珠繞中。
“那,我問你個事?”方錦娴俯下身靠着陳雁瑤落座,“你們家四娘不是真的要嫁入延恩伯府了?”姐姐有孕,她跟母親從保定府來京探望住在姜府,無意間聽姑母跟母親閑聊知曉此事。
陳雁瑤裝作面露詫異,“你知道這事?”
方錦娴點點頭比了個噓,低聲道:“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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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雁瑤思凝,心裏翻轉片刻,笑道:“這事自有母親做主,我們斷是不敢非議的。”
一句不敢就直接回絕了,那到底是是不是?方錦娴還想問些什麽,見陳雁瑤有些意興闌珊便将這念頭消了下去。
“我早說了不要叫她你非不聽,她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兩只眼睛一只鼻子跟我們一樣嗎?”陳悅穎一口氣悶在心裏,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卻又不敢對姜雪珊發脾氣,一來是今兒是她的生辰,二來是陳府門第沒姜府的高,底氣不足。
“難道你叫我上門去看那個傻子?”姜雪珊聽她這番話面露不悅,又指着一旁的人愠道:“又不止我一個人想看,她們不也是想看嗎?”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因為她鬧得不愉快,下次咱們再找個日子叫她出來就罷了。”一旁的女子似聞到□□味趕忙打了圓場。
“這樣傲慢無理不知禮數的人你們還緊巴巴的貼上去,那不是打臉嗎?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生的,竟教出這樣的女兒來,來不了也不遣個人來說。”另一女子譏笑道。
女子穿着石青色的褙子,嘴角微翹,眉眼多了一抹諷刺之意。
陳悅穎怒目瞪着她,氣氛一時沉悶了下來,大家神色尴尬,女子竟才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又忙對她道了歉。
陳悅穎只覺得自己怒火攻上心頭,恨不得現在馬上得知究竟,她哼了聲憤憤的跑到陳雁瑤邊上說道:“大姐,咱們現在就回去,看看那個傻兒到底在弄什麽幺蛾子。”
陳雁瑤點頭上前跟衆人道別,想到方才那人的話,就道:“四娘生病才好,想必是來的路上發病來不及遣人來報,我們先行回去看看是不是家裏出了事。”她朝衆人屈身見禮,“此事是我們失禮,擇日我再帶四娘來給大家賠罪。”
姜雪珊臉色微霁,欣賞的看了她一眼,端莊典雅,言談有度,到底是有娘跟沒娘的區別啊,正要開口卻聽見有丫鬟一疊聲的叫喊。
衆人尋聲望去,只見一個小丫鬟急匆匆的朝水榭方向跑過來,片刻就到了衆人跟前,那丫鬟氣喘喘的開口道:“那個……陳家四娘來了。”
“她來了?現在人呢?”姜雪珊手一拍猛的站起來。
丫鬟忙點頭應是,又道:“因得了娘子吩咐,等人到了以後就引到偏廳,現在就在那兒侯着。”
陳雁瑤聞言臉色煞白,眼底的詫異轉瞬即逝,廣袖底下的手緊緊攥着,是她命太好還是哪裏出問題了,她側目冷冷盯着流杉,幾不可聞的冷笑一聲。
流杉看着她那冷眼一笑,仿佛似掉進了萬丈深淵一般陷入無盡的絕望中。
方錦娴悠悠的啜着茶,将主仆二人的神色盡收眼底,她自小在保定長大,性子爽朗不喜後|庭小女孩這些彎彎繞的事,看這群人一副讨伐的模樣頓時失了興致,她擱下茶蠱便帶着丫鬟先行離去。
“好你個陳秋蔓,看我怎麽收拾你,讓她等着,我們等她多久就讓她等我們多久。”姜雪珊看着衆人,面上露出戲谑別人的成就感,全然不顧還在一旁陳氏姐妹。
陳悅穎早已經心猿意馬,一聽姜雪珊說這話面色不虞,卻又礙着她的面子,只得硬生生的忍下想要飛奔過去教訓陳滿芝的心。
偏廳裏,丫鬟上了茶便退了出去,陳滿芝安安靜靜的坐在冒椅上,熱茶一杯續着一杯,屋內寂靜無聲。
她到時,姜府門前寶馬雕車停滿,想必聚會的人都還在,陳滿芝讪讪的笑着,可真是記仇啊,她們這樣晾着自己是因為自己遲遲不到而惱怒了嗎?
身後傳來一聲響動,她回頭就見彩雲尴尬的從地上爬起身。
“奴婢該死。”彩雲低着頭說道。
陳滿芝微微嘆氣,方才在車裏兩人都受了傷,她的身子到現在還有隐痛,想必彩雲也是如此。
“我們走吧。”她站起來說道。
“娘子,萬萬不可,奴婢撐得住。”彩雲面露惶恐,卻又覺得心裏一股暖流湧入,“我們來遲本已經是禮數不周了,如果再冒然不打招呼就回去,必定惹人閑話,事關陳府名譽夫人一定會嚴懲的。”
陳滿芝只得按着滿腔怒火乖乖落坐,她覺得這古代條條框框的束縛,随時都能将她勒死了,“那我們去外面找個丫鬟說說就回去吧。”她說着就聽得到外邊傳來說話聲。
“可不是,最近脾氣都壞透了,你沒看見春柳姐姐被罰成什麽樣了,好在親家老太太過來了,她收斂了點我們的日子才好過一些。”
“不是好了嗎?這都四個月了怎麽還出血?”有聲音應道。
陳滿芝挑眉,朝門口望了望。
“我哪知道,一直吐着,原以為害喜害得厲害,最近還吐了血絲,這才瞞不住的,要不然郎君還不知道有出血呢,這保胎藥愣是一天都不停的吃,結果呢,腹痛出血就更加嚴重了。”
“唉,好不容易才懷上的,只盼肚子裏的小娘子郎君能安生些,我們做丫鬟的也少些挨罵。”
“借你吉言。”
話落,就有兩個穿着水紅素面比甲束腰的丫鬟端着茶點從側邊并着走進偏廳。
丫鬟迎面就看到陳滿芝主仆二人,二人驚慌失措的對視一眼,随即一個丫鬟忙弓身施禮慌亂道:“奴婢該死,奴婢下次不敢了,請娘子饒恕,幫奴婢隐瞞一次。”
二人知曉今日有衆多貴女上門,也不管是何人,先認了錯将事情掩蓋下來,二人戰戰兢兢的站着,心裏狠狠的罵了自己一遭,嘴一賤就多聊了幾句,誰知竟讓人聽了去。
門外的日頭明晃晃的照着,陳滿芝看着二人,想着方才他們的對話裏說着那些症狀覺心裏有了些異樣,那一世她雖然主診外科,但在此之前她在備孕,也知曉一些孕育方面的知識,她總覺得那些症狀似熟非熟,便好心提醒道:“剛才那個,要不然叫大夫換個方向診斷,有可能不是……懷孕啊。”
兩個丫鬟聽了一愣随即拉下臉,其中一個丫鬟不悅道:“奴婢背後議論主子是不對,可娘子也不可随意說這種話來,還望娘子慎言,奴婢先告退了。”
說罷就直接繞過她們向前走,兩丫鬟對視一眼,少夫人好不容易才懷上的,這人竟然說不是懷孕,如果自己去跟夫人說那這種話,那就是自尋死路,這安的什麽心啊。
“能幫我遞個話嗎?就說陳四娘有事先回府……”陳滿芝看着丫鬟離去的背影喊道,有個丫鬟回頭幽怨的瞪了她的一眼。
陳滿芝淡笑,又候了兩刻鐘還未見有人前來,她站起身邊走邊道:“想必人家是不待見我們了,回去吧。”
“娘子,你等等。”彩雲一驚,提着裙角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