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受罰

陰沉的天, 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細雨綿綿似花針一般打在嬌嫩的花蕊上,嬌豔欲滴。

沈氏坐在堂廳, 看着跪在地上的陳滿芝, 單薄的身子,微亂的發髻襯着額頭的傷, 透着楚楚的可憐,她不是男人所以從來不會憐香惜玉, 她冷笑看着坐下的人, 有這個賤人在果然不會有好事。

“你可知錯?”她冷着臉端着茶蠱, 視線停留在地上那人身上。

紫陌一看這情景忙遣着丫鬟出去,只留自己在屋內伺候。

立春之後,沈氏便叫人撤掉厚厚的氈簾, 換上了粉色撒花綿綢,外頭風一起,冷氣便随着掀起簾子的一角吹進屋內。

陳滿芝撐着身子跪在地上,從姜府回來沒多久, 自己便被請到這裏,“女兒拙笨,還望母親明示。”

沈氏看着她笑了起來, 她的笑嬌豔明媚,如鸾動的紅星一般散着誘人的氣息,“姜府方才來人把事情說了,今日之事你為何為之?是不把陳府眼裏還是不把姜府放在眼裏?”

她聲音故作深沉, 視這事為重。

“母親這話是何意?”陳滿芝擡頭看着她,珠圓玉潤的臉掩蓋不住眼底露出的一抹輕蔑,“路上我們的馬受驚傷了人,所以才去遲了,女兒已經遣了人回府先告之,母親為何不提?”

“噢?有這回事?”沈氏放下茶蠱輕挑道,車夫回府禀報了此事,她是知道的,她轉目看着在一旁的紫陌怒道:“你們這些作死的丫鬟,竟沒人禀報?”

紫陌心頭一凜,忙上前跪在地上顫抖道:“奴婢該死,阿大回來時夫人在會客,奴婢鬥膽先攔了下來,所以才沒禀報,後來奴婢就……就把此事給忘了。”

其實并沒有什麽客人,沈氏滿意的看着她,道:“枉你在我身邊做事這麽久,也不知個輕重,倘若是禀了我,再叫個人去姜府說一下也不至于這樣,罰你三個月例銀,你可有異議?”

“奴婢謝夫人寬恕。”紫陌伏地叩謝,沈氏便允了她起身。

陳滿芝看着主仆二人入戲,心裏的惡心油然而生,什麽會客想必只是客套話罷了,那麽自然罰扣例銀也不會有,兜來轉去他們卻毫發無損。

“雖說是這樣,可你讓人家等了那麽久,又這樣不打招呼冒然回府,這是在打姜家的臉,邀請你一同過去也算是為你慶賀,你這樣拂了他們的好意又讓他們難堪,你至姜府于何地?”沈氏語心重長一番,一頓又道:“彩雲這丫鬟,在府裏光癡長年齡罷了,做事如此輕浮,也不知道提點你一二。”

彩雲這丫鬟是時候給點顏色看了,以前參和着芳庭院的事也就罷了,現在這賤人醒了,可不能讓她為別人所用。

Advertisement

“這事跟彩雲無關,是女兒執意要回來的,是女兒不懂事,母親您罰我吧。”陳滿芝心頭沉了沉,垂着眼忙解釋。

沈氏抽了嘴角沒有接她的話,自顧道:“你父親現在已經知曉此事,一會聽他怎麽說吧。”

驚馬受傷的事就想一筆帶過。

“母親,難道不應該查一下為什麽好好的馬會驚嗎?”陳滿芝袖子底下的手一緊,淡淡的說道。

沈氏沉吟片刻,就道:“你說的是,阿大這些年越大不長進了,連個馬都架不好,原本以為姐姐留下的老人能好用一些,結果竟這麽不中用,那麽,就去守莊子吧。”

陳滿芝看着沈氏,她美目流盼,桃腮帶笑,發髻插的累絲鳳釵上頭點綴了三顆紅碧玺寶石,耀眼生輝,光彩奪目。

沈氏站起身踱步到她邊上,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她,譏笑道:“不中用的人遲早被替換,你以後是要嫁人的,現在就該學着點。”

她在警告她!

“母親。”陳滿芝叫道,“那馬……”

“夠了,真是越來越放肆。”沈氏怒叫着掐斷她的聲音,“不要以為仗着自己的那點小聰明就随心所欲。”

這麽迫不急待的打斷自己是因為心虛嗎?陳滿芝微頓,深吸了一口氣淺笑道:“那女兒先行告退了。”

她竟然忘了在這陳府沈氏可以一手遮天,跟她争執和對質毫無意義,就算有結果了能怎樣,陳仲海也會一筆代過。

“退什麽退,給我繼續跪着。”外頭陳仲海的聲間伴着涼風卷進屋內。

陳仲海憤憤的甩開綢簾,從外頭闊步踏進廳內,他踏步走上前并着沈氏落座,一巴掌狠狠的砸在八仙桌子上,怒道:“你是怨我多年對你不夠關心,所以故意給我難堪?你在姜家甩臉色給誰看?”

要不是姜府來人,他真不知道她會傲慢到這種地步,竟然甩臉色給人家看,更不知道她竟然挑唆丫鬟說出那種話。

“你是在報複我還是報複誰?竟然說人家假懷孕?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嗎?”

沈氏一言不發的喝着茶,茶是今年店鋪裏新進的碧螺春,清香怡人,沁人心扉,她的心情便跟着順暢。

“父親,我沒有,她那不一定是……”陳滿芝哽住了喉,将剛想說出的話又咽了下去,她能說什麽?說她懂醫術,還是說她不是陳秋蔓?

“說啊,怎麽不說了?”陳仲海看着跪在地上的這個女兒,痛心疾首,在這新舊頻頻交替的朝堂裏,失了伯府這條人脈,好不容易才結交的姜府,就這樣讓她給壞了好印象,“說不出來就給我跪到說出來為止。”

陳滿芝微微松動着發麻的膝蓋,面無表情的看着坐在上首的二人,想着安放在自己屋裏的缰繩,她的心倏然落空,像是支撐自己已久的柱子轟隆一聲被放倒,她随即低下頭咬着牙狠狠的點頭,發誓這是她最後一次當陳秋蔓。

陳仲海拂了衣袂恨恨的看了陳滿芝一眼,這個傻子,好了倒不如不好!他起身踏步從她身邊經過,沈氏跟在身後,不自覺的抿了一個微笑。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寒意又增添了幾分,牆角俯身傾聽的丫鬟匆匆正了身子,撐着傘放開步子朝院外方向跑去,院裏濺起一陣陣水花。

“父親真的這樣說?”陳悅穎接過畫溪遞上來的茶蠱,眼裏滿是笑意。

跪吧跪吧,最好跪死了就清靜了,還好當初她找了借口從姜雪珊那裏先跑了出來,要不然還真碰不上在偏廳裏那麽精彩的一幕。

“沒錯,奴婢聽得清清楚楚的,老爺當時就是那樣說的。”畫溪笑眯眯的應着。

陳悅穎興奮的站起來在屋內踱步,又将手裏的茶蠱遞給畫溪,走到書案前自言自語:“我要告訴姜雪珊,讓她也高興高興。”

“你方才在姜府都看見了吧,那群烏合之衆對我跟大娘是什麽臉色,都是這個小賤人給害的,現在真是大快人心!”她又憤憤道。

畫溪笑笑的應着,擱下手裏的茶蠱為她磨墨。

下了半天的雨,終于在傍晚的時候收了聲,雨水的沖刷使得院裏花花草草頓時明亮了幾分,花瓣上的雨珠,瑩澈欲滴,春風拂過,似斷了線的珍珠不停歇的滴落,空氣彌漫着泥土芳香的氣息,清馨怡人。

吳媽媽小心翼翼的拿着手裏的燭火,輕輕推開門走進屋內,走到明間座燈前拔下燈罩點燃了燈芯,面後走進稍間看着盤坐的那人,弓着身子小聲道:“奴婢鬥膽,這次借着老夫人的名義,将四娘子送回芳庭院了。”

陳老夫人撚着佛珠的手一頓:“是大郎的意思還是沈氏的意思?”

她問的是罰跪的事。

“是老爺,不過依奴婢看,夫人也是這個意思。”

陳老夫人悠悠的嘆氣,就道:“大郎真是越活越倒退了,林家這事才一出,他就迫不及待的要結交各個權臣,那些人又不是瞎子,他一個大理寺丞為什麽緊巴巴的去巴結別人,表面上看是為了升遷,要是人家往深裏一想,還以為咱們要找路子給林家翻案。”

大康開朝初期,便摒開舊朝的士學制度,改用科舉考試選拔官吏,這便讓更多布衣有了涉世朝野的機會,像陳仲海的官品,在朝中已算是中流砥柱,只是他官居多年,胃口甚是被放大,根本不滿足于自己這正五品的官位。

吳媽媽一驚,心裏兜轉着慌亂道:“那可怎麽辦?快想個辦法阻止老爺?”

雖然她打心底不相信林家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也相信林老太爺的秉性,可是這林家的罪名也是鐵板铮铮的事實,倘若老爺要是因為林家把陳家牽扯進去,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事。

陳老夫人搖搖頭:“他現在一門心思的窩在裏頭,我們去說只怕也是無濟于事,只是可憐了那丫頭,身子剛好沒兩天又折騰了,現在怎麽樣了?”

“我回來的時候剛睡下了,只是那面色是不太好,周媽媽在一旁侯着。”吳媽媽想起剛才在春晖院扶起她的情景,整個身子直跌入懷中,軟綿綿的吓她一跳,竟真的整整跪了一個時辰,這孩子也太執拗了,不懂服軟求情。

“驚馬又是怎麽一回事?”陳老夫人手一伸,吳媽媽便搭了手扶着她起身慢慢走到堂廳坐下。

“我問了阿大,确實是馬受驚了。”吳媽媽站在身後手搭在她的髻角處,給她輕輕揉了起來,“阿大已經被她罰去莊子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