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看診

其中一個年紀微大的大夫作揖回道:“血暫時止住了, 只是情況不太好,這脈像我們一直琢磨着,覺得有些反常。”現在脈像太過反常了, 只是給貴人看病, 話還是別說太過,否則吃力不讨好。

姜方氏有些惱怒, 一個個都是廢物,盡說一些不痛不癢的話搪塞他們, “現在到底要怎麽治, 這孩子還能不能保了, 你們給個實話吧。”

“這……”三個大夫面面相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老大夫猶豫了一會, 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道:“少夫人脈像跟初期有孕時反差太大,我等不敢妄下結論,按現在的脈像來看,倒有些像……”

“像什麽?”姜方氏狠狠的盯着他, 眉梢帶着凜然之色,要是敢說不是有孕,她定要砸了這些大夫的招牌。

“姑母, 既然陳娘子來了,我們何不讓她進去看看。”方錦娴适時的插了話,那大夫松了一口氣,心底有些惶恐, 照姜夫人這樣,就算真的有問題也不敢擺到明面上來說。

姜方氏拂了衣袖,瞪了那三人一眼,轉身進了內室,那三個大夫忙跟在身後一同進去。

方錦娴笑着走到陳滿芝邊上,苦笑道:“裏頭躺的是我嫡親的姐姐,大夫又一時又治不好,恰巧前兩日我有聽下人說起你說的那一番話,所以我就請你來的,你不會怪我吧?”

方錦娴身子高挑,穿着梅花暗紋粉領杏色素面繭綢對襟褙子,下着月白挑線百褶裙,挽着堕馬髻,髻上插着蓮花滴珠金步搖,并着一支金絲鑲珠的簪子,面上跟姜方氏有三分相像,柳眉圓臉,杏眸瑩澈,笑起來嘴角有個淺淺的梨渦,神态溫和內斂,看起來像是很好相處的樣子。

陳滿芝朝她一笑,方錦娴不過急病亂投醫罷了,自己現在的這副模樣,直接跟別人道她會醫術也不會有人信,她搖頭道:“無事,你也是擔心自己的姐姐罷了。”

“我們進去看看吧。”方錦娴一面說着一面挽起她的手移步,迎面走出來一個年紀二十左右的錦衣華服的男子,男子眉頭緊緊蹙,神色微暗,他倏然頓足顯然有些吃驚。

方錦娴朝他見了禮,道了一聲:“姐夫。”男子淡淡的點頭應聲嗯,便道:“進去吧。”

陳滿芝朝他微微點頭轉身對念平道:“你就在外面候着我吧。”随即随着方錦娴一同進了內室。

相比有些昏暗的內室,血腥味愈發濃烈,姜方氏坐在床頭邊上,床上半躺着一個較為年輕的女子,她蓋着錦褥,發髻有些松散。

陳滿芝走近床尾,只見那女子面色萎黃,唇色幹燥,臉頰消瘦,床下邊擺了個銅盆,裏頭的穢物帶了點點紅絲,四人聽聞有聲皆是回頭看了一眼,不當回事,陳滿芝只聽那三人議論着。

“面色萎黃,少食體倦,舌苔薄白,乃脾經不足,還是先補血吧。”其中一人道。

另外一人搖頭,再道:“這血一直流個不停,補血是管不了多大用處,我看還是以先養胎為主,保胎藥的方子我們再斟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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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紀較大的老大夫蹙眉,思慮不定,只聽到原先那人再道:“母體氣血充足,腑髒真氣運行自如,自然孩子也就無事了。”

陳滿芝看着床上那人,姜方氏給她又蓋了一層被褥,她面色微沉,打斷了那正在說話的二人,開口道:“夫人的脈像如何?”

那三個男子轉目皆看着她,微怔一瞬,随即轉頭繼續議論着藥方,方錦娴面露尴尬,拉着她的手低聲道:“咱們過去床頭那,一會你看看。”她說的看看,只是想讓陳滿芝從方錦繡的面上看出端倪。

陳滿芝面色淡然,跟着她走到床頭,方錦娴朝姜方氏喊了一聲,姜方氏指着方錦繡說道:“人在這,你看吧。”

陳滿芝眉梢微挑,随即恢複了淡然的臉色,朝床上的婦人淡淡道:“夫人,我先試着給您診脈。”她的話一落,屋內的人驚訝的看着她,或是輕挑,或是質疑又或是蹙眉。

這小娘子是誰?多大了,竟然會診脈?那大夫們心想。

姜方氏嗔怪的看了方錦娴一眼,覺得她帶着這個人來分明是添亂罷了,陳府四娘以前就是個傻兒誰都知道,她連人都認不清,就算現在好了,也不可能懂這些岐黃之術。

方錦娴則是有些慌亂,不可思議的看着她,她不會是真的懂這些東西吧?

方錦繡愕然的看了姜方氏一眼,見她面色無異,便伸出左手,淡淡的笑道:“您請吧。”

陳滿芝站在姜方氏邊上,直接伸手探脈,淺探未見,再壓一分力度,脈像沉弦而澀,她蹙眉收起手,看着她方錦娴道:“麻煩夫人張開嘴。”

方錦娴不明所以,看着她一副老道正經的模樣,只得一一照辦,陳滿芝瞧了一眼,舌暗紫,苔薄白,她心底了然了幾分再對她道:“麻煩夫人掀開被褥讓我肚型。”

姜方氏臉色陡然一變,這陳傻兒太胡鬧了,幾個男人還站在這,這話想說就說,她陰着臉道:“陳娘子,你這是要做甚?”

“給她看病。”陳滿芝轉臉對姜方氏道。

“你這看的哪門子病?”這大夫不是診脈看面相看舌苔就完事了,哪裏還有人看肚子的?姜方氏面色愈發陰暗,眼底添了怒火。

“姑母。”方錦娴扶着姜方氏的肩頭輕聲道,“既然看了,就讓她一次看到底吧,反正咱們不是沒什麽損失嗎?”

她的聲音很輕很溫和,像細雨微潤,陳滿芝微笑的望着她,在這個男尊女卑的萬惡社會,她需要別人的認可,來換取在這個時代的安全感,來立足于這個時代,除了操舊業,她別無選擇,所以在決定來姜府的時候她早就放棄了那一世不被人尊重的憤然。

姜方氏面色微霁,轉臉對那三個大夫道:“你們先出去吧。”男女有別,既是大夫看病亦是如此。

那較為年輕的兩個大夫面色微沉,沒想到姜方氏急病亂投到要相信一個小孩的地步,還把他們趕出去,簡直可笑至極,可最終他們還是退了出去。

陳滿芝掀了被褥,看着方錦繡将近五個月大的肚子一邊輕按一邊道:“夫人,有孕之後您可有感覺到胎動?”

方錦繡忍着腹痛,輕聲□□,額頭冒了細細的汗,陳滿芝忙放了手,姜方氏瞧着方錦繡的樣子,忙擺了她的手将被褥重新給她蓋上,沉聲道:“瞧你毛毛燥燥的,可弄疼了我孫子。”

陳滿芝心底嘆氣,望着姜方氏不語,未下結論之前她不想解釋什麽,畢竟這種說法對這個時代的她們來說太過駭人,如若不然,前兩日自己的那番話怎麽就遭了懲罰。

方錦繡緩緩的舒口氣,思量半響支支唔唔:“好像……不曾。”

姜方氏聞言一臉愕然,望着方錦繡道:“你可記清楚了?懷孕這麽久,肚子這麽大,怎麽可能沒有胎動。”

方錦繡垂首盯着被褥不作聲,陳滿芝颔首不理會姜方氏的疑問,再道:“夫人孕前月事水量顏色如何,又何時停的月例,何時确診有孕?”

方錦娴一臉驚訝的看着陳滿芝,淡妝輕抹,髻上的粉色珠花襯着她的面色越發的妩媚,她娴熟的語氣像足了一位經驗老道的大夫,神色篤定,仿佛早就知曉了一切,如此過問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方錦繡微微蹙眉,擡眸看着陳滿芝,她面色平靜如死潭,不過十二歲的孩子,問起葵水這種事來卻一點羞恥感都沒有,更何況水量顏色如何平日裏自己又怎麽會在意,“好像是三個月前停的月事,我記得不是很清楚。”

“我的丫鬟應該記得清楚。”她又道,陳滿芝只得讓她吩咐人去叫了貼身的丫鬟過來。

沒多久,一個年紀十五歲上下的丫鬟匆匆走進來見了禮,陳滿芝又對她一一問了,那丫鬟思慮後忙道:“奶奶是正月中旬停的葵水,過個十天的樣子,大夫便确診了是喜脈,至于水量顏色如何,奴婢倒沒注意。”

正月中旬停的葵水,那如此說來有孕已經是三個多月了,可是腹部卻像孕五個多月那麽大,陳滿芝緊緊蹙眉,心裏更是篤定自己之前的判斷。

“陳娘子,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問也問了,您可有什麽高見?”姜方氏站起身睨着她,臉上的不悅顯而易見。

“夫人,看病需要了解病家的所有病症,我還需要了解兩個問題便能确診。”陳滿芝對她淡道。

“那麽,你還是覺得不是有孕嗎?”姜方氏的聲音倏地拔高。

陳滿芝望着她盛氣淩人的模樣,迎上她眸底的怒火絲毫不怯,“少夫人還未回答我方才的問題,我不敢給夫人确切的答案,不過如果有之前流下的血樣,我再看看或者就可以确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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