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熱。

實在是太熱了。

林绮跟着班級的大部隊跑完了四圈操場，不均勻地喘着氣在操場上漫步，試圖從劇烈的運動中緩過來。

厚實的眼鏡片已經被臉部散發的熱氣蘊滿霧氣，夏天的風就算吹來也帶着燥熱，何況現在烈日高照無風無浪。她半眯着眼，把眼鏡摘了下來，在上衣的下擺擦了擦才戴了回去。

跑完兩千，接下來就是自由活動時間，同學們拉她找個地方玩手機。

“你們先去吧，我再緩一會兒。”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累得笑不出來。

林绮又在操場走了一圈，身體器官才開始恢複正常，總算能平穩呼吸了，這時候她更加口渴了起來。

渴是真的渴，懶也是真的懶，她并不想跑去小賣部買水。

她四下張望了一下，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同是一節體育課的十一班。

一群男生坐着站着的堆在一塊兒，有幾個表情很緊張，體育老師站在他們邊上正把他們往操場趕。

她猜他們應該是剛要準備體測，于是慢悠悠地往那邊走，等走到十一班剛才在的地方時，這邊已經沒人了，他們已經開始體測。

地上放了幾瓶水，她絲毫沒客氣地拿了其中一瓶，擰開瓶蓋就開始猛灌，原本還剩四分之三的水轉眼就只剩四分之一了，林绮出于人道主義終于停了嘴，把水放了回去。

等林绮重新回到朋友們的懷抱，發現大家竟然沒有在偷偷玩手機，而是很興奮地在說些什麽。

林绮奇怪地問：“你們在說什麽？”

“剛剛老師說下個月運動會！又可以放假了！”金露露興奮回答。

運動會可以不上課，可不就等于放假。

沒有學生會不喜歡一切有關放假的東西，林绮嘴角也忍不住地向上揚，轉眼和大家打鬧成了一團。

等到下課林绮才看到手機裏的信息。

【真有你的，就給我留一口。】

林绮回了個哈哈哈。

運動會的消息沒多久就傳遍了學校，除了高三，各個年級的學習氛圍全部消失，大家都顯得有點亢奮，就連回家的路上都能聽到大家在讨論。

金露露：“我們到時候也去看五千米吧。”

林绮：“可以啊，怎麽了？”

金露露恨鐵不成鋼：“你沒聽見大家都在讨論去年的五千米嗎！帥哥多啊！”

“什麽帥哥？”

林绮回憶可以下，想起來去年班裏有兩位高個子英雄去參加了五千米，還想起來周越也參加了，還跑了個第一。

她突然恍然大悟：“周越？”

金露露喜笑顏開：“對對對。他可比我們班那倆爬完全程的好看多了。”

林绮無法反駁。

林绮到家比平常晚了一點，林媽聽到開門聲，從房間裏出來到廚房熱菜。

她回房間把包丢在床上，熟練地開始解內衣，解開束縛之後林绮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像被扒了皮的香蕉，終于可以透氣，然後她換上了睡衣。

“妞妞，今天怎麽回來晚了？”林媽一邊熱菜一邊問道。

“和露露在外面玩了一會兒。”

“換好衣服叫周越出來吃飯。”

“知道了。”

林绮洗了個手，到周越房門口敲了敲，沒人應。

以為周越睡着了，她按下門把推了進去，結果發現他正坐在書桌上打電話，窗戶大開着，風把他的頭發吹得揚起。

“我真不想參加。”

“去年也是我。”

“不是你跑，你當然不覺得累。”

林绮指了指廚房方向，用口型對周越說“吃飯”。

周越看到了，斜了斜頭示意她先去。

林绮出來之後順手把房門又關上了，以免房間裏的零星煙味被自家老媽聞到。

過了一會兒周越出來了，坐在林绮邊上開始和她搶菜。

“行了你們倆，這麽多菜還不夠你們吃，硬要搶着吃。”林媽見怪不怪，但還是忍不住好笑地念他們兩句。

林绮的小腿被周越踢了一下。

周越側目：“今天你是想讓我渴死？”

十一班作為重點班，德智體美勞必須全面發展，所以體育老師比較嚴格，每周都安排長短跑體測，大部分男生有帶水上課的習慣。

今天周越累死累活跑完，回來發現自己的水瓶裏居然只剩下兩口水，他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是誰的手筆。

林绮表情讪讪地解釋：“今天我們老師居然讓我們跑兩千米，我實在是太渴了才出此下策，這不是還給你留了兩口。”

周越冷笑，又踹了踹林绮的小腿。

“就知道欺負周越。”林媽聽明白了，也跟着踹了林绮一腳，看着表情略顯憋屈的林绮，她又說，“下個月我要出差一段時間，你們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到時候買一些放在冰箱裏。”

林绮：“老爸呢？”

“還老爸老爸，他沒有半年一年是回不來，下個月只能靠你們自生自滅了。”

林绮長嘆了一口氣。

飯後林绮在周越房間一起寫作業，她主動聊起來運動會的事情。

“你不參加五千了嗎？”她想起周越的那通電話。

周越語氣稍顯不耐：“怎麽人人都來問。”

林绮笑道：“因為大家說你跑五千很帥。”

周越這張臉林绮從小看到大，看習慣了就很難分辨帥氣不帥氣這件事。

初中的周越個子還沒這麽高，也沒長開，所以沒現在這麽受歡迎。上了高中之後兩個人不在一個班，自然更注意不到周越的情況了。

如果不是在學校裏撞見過幾次周越被女生攔下來的畫面，按照她木頭般的腦袋，怕是不能深刻了解周越的受歡迎程度。

周越：“不跑就不帥，這個意思嗎？”

“當然不是。”林绮轉着筆，非常肯定地否認道。

跑得動不代表不累，周越本質上來說也是一個懶人。

林绮手裏的筆終于被她轉掉了，她俯下身找筆，嘴裏又問：“那你要報什麽項目嗎？”

周越剛想回話，視線從她下垂的睡衣領口劃過，頓住了。

林绮：“你往後一點，我拿不到筆了。”

周越把椅子往後了一些，視線回到桌面的試卷上，等林绮坐直了才回：“田賽類的吧。”

不跑五千的話，他可能找個輕松點的跳遠或者跳高參與一下。

林绮給他比了一個大拇指，以表欽佩。

周越不理她了，繼續寫練習，等到林绮有題目不會再給她講一會兒題。

林媽十點左右敲響了房間的門，問兩人作業寫完了沒有。

林绮的練習還有一個大題沒寫，于是周越站起來拿上換洗的衣服先去洗澡了。

十分鐘後周越滿身水汽回了房間，林绮則還卡在原來的那道題上。

他站在她身後看了一會兒，随手搭在林绮身後的椅背上，林绮茫然地回頭。

“看題。”

周越伸出一只手指着題目的圖像點了點，給她講做題的思路，林绮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脈，豁然開朗，終于順利地把最後的題都寫完了。

林绮拿着整理好的東西走出房間出來，內心不禁感嘆：這小子怎麽越長大腦子越好用。

熄燈後，周越翻來覆去的聲音都傳到林绮房間了，林绮猜大概是五千米的事情煩到他了，過了一會兒聽到開門聲，周越又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才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