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當時只道是尋常(一)

“這幾天嗓子不舒服,氣有點虛,就讓同學代我上的。”我在心裏頭竊喜,想不到人姑娘早注意到我了,怎麽我現在才後知後覺,真是該死。

董雯一臉關心的說道:“今天市裏頭領導都過來了,好像參加演出高考可以加分數。”

“這樣啊!加我頭上我也考不上,你關心這個怎麽不報名?”我抿着嘴,生怕笑出來把人家吓着。

董雯慼着眉頭,露出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愁容說道:“內地考大學不是挺重要的嗎?我過來遲了沒趕上。”

“這個最多加兩分,你考好考差都不會有多大幹系,到時候高考再講。”這話說完我都能篤定我會求我老爹開後門的事了。

“英語我倒不擔心,但數學我每次只能拿八十分左右。”董雯有點不好意思的摳了摳指甲,玩羞澀。

“這個沒問題,我同桌數學還行,我可以讓他給你補課。”說着我擡頭向梁培那塊看去,他小子站國旗下邊,太陽正烈,也沒個人擋着,臉頰紅通通的跟藏區孩子一樣。

“真的嗎?那放星期天我們到哪集合?”董雯順着我的視線看了一眼,向我問道。

“就我家吧,學校後頭第二條街,你看見的那紅漆大院就報我名字,我同桌他家也在裏頭。”

董雯點點頭,我轉過身子朝左邊看,市領導站臺上發完言,校領導繼續,吳純他爹也坐在上面,想來吳純在下面沒少向他們班同學宣揚。我算着時間也差不多,表演馬上開始,我讓四眼去頂替梁培,別把他烤中暑了。

“不用了我去了,領導班子都撤了。”四眼被我拉着領口,指了指舞臺那塊。

我見梁培自己跑下來了,用面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臉上依舊紅撲撲的。

“今天我爸回來,下午你想吃什麽,我讓老媽子準備。”我還真是瞎操心了,梁培多精明一人,還能虧了自己。我見董雯就在旁邊,指着梁培對她介紹道:“我同桌,班上第一,他幫你補習,成績準能上去。”

“求之不得,你好,我是二班的董雯。”

董雯把手伸出來,梁培遲疑了會瞅我一眼才慢悠悠的伸出手。

“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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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請多多關照,這次放假我得去看望我爸媽,下個休息日再來打擾。”董雯說着向我望了一眼,我立馬點了點頭。

我和梁培是想走學校後花園溜出去的,現在人正表演的熱呼,走正門那也太不給人家面子了。

“秦燦,明天原班人馬,跑郊區那邊燒烤,幹不幹。”張加手裏頭拎着瓶健力寶,看來吹薩克斯還耗了他老人家不少力氣。

我猶疑了一下,畢竟他才幫我的忙,又掃興有點不好。

梁培站旁邊不鹹不淡地說道:“明天你爸不是想帶你去看你外婆嗎?”

“上次他是給我提過,這還真去啊?”

“我爸也會去,準備到那邊開采一個果園,規劃好了就缺動土了。”

我看張加還在等我回複,不好意思道:“下次和你一起,我都沒見過我外婆,這次她老人家好像是八十大壽。”

“成,我妹妹還天天給我念叨你,說你這人特風趣。”張加說完還意味深長的瞧了我一眼。

烈日終散,空氣裏已經浮起了不少秋意,稍一側頭,那樹上挂滿了小燈籠,我爬上臺階摘了幾顆金桔,嘗了一顆挺甜的,這不科學,晏子那家夥不是說南橘北枳嗎?我正想塞給梁培幾顆,他甩我一句:“以後別瞎介紹人給我認識!”

梁培雖然比我矮,但走路總喜歡把我甩在後頭。

“哎,我說你怎麽這副德性,認識多一點朋友不好嗎?”

“我不樂意,沒有下次了。”

“我理虧成不,反正我遲早得把她追到手。”我哼了兩聲快步跑他前面,梁培性子古怪別扭,就不明白班上那些女生眼睛都怎麽長的,跑痔瘡裏頭去了吧。

“你說什麽?”梁培站大院門口突然就不動了,眼神還特冷,讓我打了個寒顫。

“我要泡她啊,怎麽了,你喜歡?我們班那麽多喜歡你的,可別和我搶。”我說這話是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這男人尊嚴問題,班上那些女的我也不巴結她們瞧上我,但董雯可跟她們不同。

臨開飯梁培也沒正眼看我,我真不知道哪得罪他了,我爹跟他爹人手一瓶茅臺,就着花生米侃大山。

“梅春先去打點了?”梁培他爸問道。

我爹邊挑魚刺邊答道:“是啊,我也是太久沒去那邊了,讓他先去探探情況,打點好了我再過去,免得這丈母娘大壽過不舒倘。”

梁順康推了推眼鏡,振振有詞道:“說的什麽話,這麽多年都過去了,她再不樂意,看見燦燦了準得眉開眼笑一回。”

“但願如此。”我爹略帶着點深思,話峰一轉說道:“上頭讓你過去準備園子,梁培就過來和秦燦一起住吧,好歹我一個月還能回來幾趟。”

“那感情好,他媽又上雲南辦差去了,不到年底可能也回來不了。”

“爸,明天我也和你們一起去。”梁培說了上桌以來的第一句話。

梁順康猶豫了一會不作聲,我爹搶道:“成,這孩子們就該到處闖闖,到時候你和秦燦一起回來。”

“坐火車過去應該趕不及吧,我們就放七天。”我不敢盯老頭子看,就在桌底下踢了踢梁培。西部那邊在我眼中跟出國沒差了,何況人生地不熟,我爹還得拉我當擋箭牌,真不樂意。

“你埋汰你爹是不是?明天你給我三點起床。”

梁培把腳一縮,不插話,我點點頭,扒了兩口飯下桌。這真他娘的不是人過的日子,老頭子就是打心眼裏恨我。當年他在外地有事趕不回來,我媽生産時大出血,老媽子陪着,醫生手裏停下問是保大還是保小的,旁邊沒個明白人作主,我媽特急,但那醫生就跟冷面閻王一樣,只問這一個問題,我媽氣的拼老命是把我生下來了,接着她沒挺過三個月就去了。梁培是喝她媽奶長大的,我也喝過,但就幾回,好像是秦放天把我放家裏頭,整個大院的婦女見我可憐就時不時喂一喂我,小學的時候,秦放天見我調皮就抽出他那條粗皮帶抽我,不重,但背上會有幾道紅印子,得過一個月才消。懂事一點的時候,聽老媽子講事情才明白秦放天他老人家不喜歡我的緣由,感情是我害得他突然沒了性生活。

“你作業難道要帶到那邊去寫?”

我裝沒聽見,把腦袋埋被子裏裝深沉,可由于神經遲緩,肌肉松軟,等我睡醒過來梁培還坐臺燈下寫寫畫畫。

“你還不睡?”我啞着嗓子,本來先前還挺生他氣的,睡一覺氣勢都提不起來了。

“寫完放松下來可以到飛機上睡,不然旅途多無聊。”

我動了動牙床想罵人,就沒人告訴我有飛機過來接,秦放天難怪說我埋汰他,我只當是他覺得我怕學校那幾個孫子,丢他人了,真是天大的誤會。

“無聊你還跟着去,剛才那眼神多渴望,山區小孩那種。”我重新躺下,梁培被我堵的夠嗆,誰讓他馬後炮來着。

隔天我是被我老爹扛上飛機的,因為我睡得香,不,我爹想向人展現他老當益壯。

梁培一個人躺了張大椅睡着,我撒了泡尿,望向窗外,離地三千米,如果縱身一躍那死法可是相當壯烈,可這種忘我境界随着老頭子的到來瞬間瓦解,我吐口泡沫,繼續刷牙。

“這前幾天老張送的相機,讓我轉交給你的。”

我胡亂擦了把臉,伸手接過,搗鼓兩下問道:“膠卷呢?”

“小日本搞出來的新興産業,不需要膠卷。”老頭子說完還一臉不以為然。

“那感情好。”我對着窗外按快門,“喲,還能設置不同顏色。”

老頭子見我興趣挺高也沒打擊我崇洋媚外,接着抽煙去了,

我風景拍多了緊接着拍人,湊梁培跟前給他那張小臉來次大特寫,額前有點碎發,眉毛不粗不淡,睫毛居然還帶翹起來的,鼻子呢還算秀氣挺拔,嘴巴小是小長得也挺均勻的,沒那麽薄情就是。

我連按幾次快門,梁培應該是聽着動靜大了,茫然的看着我眨了眨巴眼,伸手拉着我外套口袋站起身,就跟我面對面看着。

“你幹嘛?在飛機上睡個覺還就夢游了?”我退到對面椅子上哭笑不得,傻了吧唧可不是梁培這人的風格啊。

“我剛才夢見你死了!”梁培洗漱完畢,躺下來說了這麽一句。

“得,你就沒想過我一點好的。”我把相片翻到梁培那幾張,總結一下,他還是沒意識的時候比較順眼。

“你錯了,如果照你的說法,那我來确認你死沒死成幹嘛?”梁培喝了杯牛奶,上唇還沾了一點,接着又揪了小塊面包放嘴裏。

“得,那您是做什麽好夢,說來聽聽。”

“我走路走的好好的,你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砸我面前了。”

“哼,感情是把我當作林妹妹了,就沒砸中你這個寶哥哥。”我細着嗓子朝梁培喚了聲“寶哥哥”,見他雞皮掉一地,頓覺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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