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四）
“你都快30歲的人了，事業有了，家總是要立的。”
穆白疲憊地嘆了口氣，無奈地閉上了嘴，再不吱聲。
電話那頭的母親還在絮絮叨叨催個不停，穆白已經感覺乏了，但是又說不出什麽來——這便也是他不願意與家裏人聯系的原因，每次都只是這件幾件事情，來回催着，實在是要人厭煩。
“你知道了嗎？”母親的不耐煩的聲音再一次傳來，“趕緊物色個好姑娘，媽也不要求什麽，只要端莊大方，配得上你，你也中意。”
這還叫沒什麽要求？
穆白撇了撇嘴——幸好電話那邊母親看不見他的表情，否則不知道會說什麽。
“知道了，你早些休息吧。”穆白草草應下，便挂了電話，拿着車鑰匙去了面包店。
面包店裏似風正站着值班，看見穆白過來，臉上的表情立刻松弛下來：“穆白哥。”
“辛苦了，小風。”穆白拍了拍似風的肩，“今天沒出什麽事吧？”
似風前段時間招惹了點小麻煩，總有人一直陰魂不散地糾纏着他，穆白雖然想插手解決這件事情，但是一旦他插手，木木就一定會察覺，而似風卻又死活不肯讓木木知道，穆白才一直忍着暗中護着似風。
不過前段時間高德主動請纓解決了這件煩人的事情，雖然高德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但是穆白還是隐隐有些擔心的。
“已經解決了。”似風笑了笑，“不會再有事情了，請穆白哥放心吧。”
穆白點點頭：“高德呢？他今天沒來？”
似風失笑：“他……也不是什麽閑人，哪裏得空天天都來？”
穆白斜斜眼：他怎麽能看不出來？高德一開始就看上了似風的模樣，死命糾纏不說，還主動願意為似風解決麻煩事，這兩天天天往面包店裏跑，把穆白都弄得不耐煩了，本來想把他打發了了事，但誰知道從那次事情過後，似風的心境也變得不一樣了，不僅對着高德不生分了，還大有依賴的意味，這一變，反而讓穆白不知如何是好，幹脆由着他倆随心發展去了。
穆白知道似風面皮薄，便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他笑了笑，把話題岔開：“你今天晚上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們做。”
似風不像似火，被問到想吃什麽便會大大方方說出來，他只是模糊道：“都可以的，簡單點就好。”
穆白喜歡似風自立的個性，但是他也希望似風能像一個家人一樣更依賴他和木木一點，最好還能撒撒嬌。
但是這麽多年了，自己依然沒有做到，怕是這種事情真要交給高德了。
不知為何，穆白心底湧出一股自己種的白菜被豬拱了的感受——想來嫁女兒的心情也不過如此。
“嗯，那我先走。”穆白點點頭，“你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
似風點點頭，笑着對穆白說了聲“再見”。
回頭見到高德踢他一腳吧。
啊，如果心情好的話，就不踢了。
穆白也笑着和似風說了聲“回見”，接着去了木木家附近的農貿市場。易家三兄弟，雖然脾氣秉性都不同，但是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體貼他人的心思，小風是堅決不會給人添麻煩的性格，小火雖然大大咧咧，但從來不會輕易計較他人的過錯，吃東西更是講究個謙讓，他的木木就更不用說了，雖然嘴上從來不說，但是這6年來他一個人承擔起家中開銷的隐忍和堅強便也能看得出一二來。
那時年少，木木總喜歡表現出自己大哥般可靠的模樣，只要穆白叫上自己一聲“哥哥”就能得意個半天，平日裏更是走到哪裏帶他到哪裏，到哪裏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是我弟！你們要是敢欺負他，我就跟你拼了！”
想到木木小時候那可愛頑皮的模樣，穆白不禁勾起了嘴角，心情好的要飛到天上去。雖然懂事之後的木木沒再做過這種傻事，但還是會有意無意地地穆白多加照顧，他會風雨無阻地來找穆白一起上學，他會別扭地把自己碗筷中穆白愛吃的菜夾過去，雖然表面上看來是細心的穆白一直在照顧似木，但其實只有穆白知道：自己的木木在細微之處到底照顧了自己多少。
穆白挑好菜，來到似木家，輕車熟路的捋起袖子準備做飯，大門突然響起，穆白探出頭去，卻看見似木已經回來了。
“木木？”穆白一愣，他本來以為這麽早回來的會是小火，“這麽早？”
“嗯，提前下班，回來了。”似木把公文包往旁邊一扔，衣服也不脫地倒在沙發上，抱着靠枕悶悶道。
“怎麽了？”看出了似木的不開心，穆白擔心地走過來問道。
“別提了，公司裏的事情。”似木哼着，“新來的那個同事處處擠兌人，煩。”
穆白擡了擡眉：“誰擠兌你？”
“說了你也不認識。”似木搖搖頭，“好煩，真不想工作了。”
穆白心道：雖然我不認識，但我能把他趕走，最起碼不讓你心煩。
“還是你開面包店好啊。”似木對着穆白笑，“自己做自己的老板，雖然苦點累點，但也落得個自在。”
“那就別去工作了，來和我開面包店吧。”其實穆白本來想說“來做我面包店的老板娘吧”，但是還是咽了回去。
似木笑道：“诶，我哪有你那樣的頭腦！你做面包店能做贏，到我這，非虧了不可。”
穆白淡淡道：“那你也別工作了，我養你吧。”
似木無奈地擡起頭，剛想說些啥，卻對上穆白認真的目光。
“額……”似木一愣，不知為何，內心居然有些打鼓，“別開玩笑了啦……你怎麽養得起我？”
“倒也不是養不起你。”穆白一笑，斟酌着語句，在緩緩地向似木坦白自己的資産的事情，“我其實除了面包店，還和我的大學好友一道，做了些投資，這幾年也攢了不少錢，夠給你養老了。”
似木瞪大了眼睛，愣了好半天，才喃喃道：“你……好厲害啊……”
“木木……”
“阿白，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被困在那個面包店裏一輩子的，你也不會甘心的。”似木坐起身，一臉苦笑，“我了解你，穆白，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多有志向，你多有抱負，我比你本人還清楚，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離開我。”
不，你不知道。
不知道說什麽好，穆白只得搖了搖頭。
“你很厲害，真的，阿白。”似木繼續道，“我為你感到驕傲。”
穆白着急了，正準備把一切和盤托出，電話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穆白拿起一看，是母親打來的電話，一口悶氣只得咽下，接了電話：“喂？什麽事？”
“你明天，給我回來相親。”
“相親？”穆白難以置信地叫出聲，“您這是幹什麽啊，媽？”
“我幹什麽？我給你安排個相親怎麽了？”母親在電話那邊傳來冷冷地質問聲，“你以為我是傻的？要是放着你不管，你不知道又幹什麽去了。不管怎麽說，你必須明天給我回來，相親。”
“媽！我有喜歡的人了！”
“是誰？你倒是帶回來給我看看啊！”
穆白又不吱聲了。
“你也別怪媽着急，可你馬上都而立之年了，婚姻的事情還不見個頭緒，大學期間也沒聽說你處過對象，媽能不擔心嗎？”電話那邊的母親說話跟連珠炮似的飛快，“不管怎麽說，你明天必須給我回來，你要是敢不回來，也就別認我這個媽了！”
穆白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就被撂了，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收起電話。
“你媽催你相親了？”似木在一旁悶悶道。
穆白“嗯”了一聲：“我不打算去。”
“為什麽不？”似木繼續說着，就跟賭氣似的，“你媽擔心你也是正常的，你快三十了，也是該談個戀愛，找個女朋友然後結婚生子，這成天跟我混在一起像個什麽樣子。”
本來穆白沒想說什麽，但是聽聞此言，立刻擡起了眉：“你真是這麽想的？”
“不是……我……”
“你真認為我也該去結婚比較好？”
“我……”
穆白一步一步逼近，那身上的氣勢逼得似木說不出話來。
“木木，你怎麽不問問我喜歡的人是誰？”
似木躲避着穆白的目光：“這種事……想也知道是你編出來騙你媽的啊，我多了解你啊……”
“如果我說是真的呢？”
似木一驚：“你真有？是哪裏的人？我說阿白，你這可就不夠意思了啊！為什麽不跟我說？”
穆白盯着似木，忽地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木木，這麽多年了，你為什麽對我一點想法都沒有？”
穆白低頭，那聲音悲切而真誠。
“我……我要對你有什麽想法？”似木從未見過這樣的穆白，不自覺地感覺到了慌張，連說話也磕巴了起來。
“木木，我們在一起28年了。”穆白的聲音低沉，“我本來想一直等下去，一直等到你懂為止，可是……
“可是……為什麽連你也……希望我結婚？”
“我不是……”似木搖搖頭，“我只是希望你幸福，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兄弟？”穆白冷笑，“木木，你剛才問我的理想，是嗎？
“那我今日便明明白白告訴你，我的理想是你，我的幸福也是你，我和你在一起了28年，我想你想了15年。
“木木，你不懂……你什麽都不懂……你不懂我究竟花了多大的勇氣才能待在你身邊，你也不懂我究竟克制了怎樣的沖動才能像這樣沒有任何欲望的接近你……”
趁着似木發愣，穆白一把拉過似木，在他的嘴邊印上了一個吻。
“也罷，木木，既然你這樣說，我就遂了你的意，去相親就是。”
穆白起身，脫下圍裙，轉身走了出去。
似木呆愣着，一直到太陽落山，房間昏暗，他都一直呆愣在那裏，動也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 噫——我真不是親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