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五)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一直呆愣着的似木臉突然變得通紅,愣愣地撫上穆白剛才親過的地方。

有種又苦又澀的味道,還有點火辣辣的疼。

似木站起來,飛快地跑進屋子裏,把自己埋在被子中,臉紅紅的,一句話也不說,似風和似火回來叫自己就裝睡,理也不理。

忘了吧,忘了剛才的事情,明天早上起來什麽都沒發生過,什麽都不會改變,自己和穆白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好兄弟。

但是不可能,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就會像釘子一樣釘在兩個人的心裏,哪怕再怎樣去無視它,帶來的痛感還是會時時刻刻提醒着兩人它的存在。

“今晚不去做飯了,相親。”

工作的時候突然接到了穆白的短信,似木捏着手機盯了老半天,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得“相親”那兩個字格外的紮眼。

似木第一反應是想哭想喊想叫,然而就在他隐忍着準備發作的時候,似風的短信發來了。

“今天和朋友在外面,晚上不回去吃了。”

或許是被似風的短信提醒了的緣故,似木馬上覺得這樣的自己不可理喻,他平複了心境,給似火打了個電話。

似火接的很快:“哥?”

“小火?”似木嘆息着道,“今晚我加班,回不去了。”

其實今天并不輪到自己加班,但是似木沒由來的就不想回去。

回去做什麽?穆白又不在。

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吓了一跳,似木慌忙搖了搖頭。

“啊,又加夜班啊?”

“嗯。”

“哥……你……”似火有點擔心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似木一愣,他沒能想到平日裏一向粗枝大葉的似火都能察覺到自己的疲憊:“啊?啊……我沒事,不用擔心我。你穆……”

想到穆白,似木的心裏極苦,仿佛有個什麽東西在割着他的肉一般,血淋淋地疼痛着,他倒吸一口冷氣,幾乎是咬着牙,費勁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了那人的名字:“你穆白哥今天有事,估計是不會去做飯了。小風剛才也打電話來說和朋友今天晚上去外面吃,晚點才能回家。”

“你放心吧,哥。我等會自己買點東西回去做,你別擔心,多注意點。”

察覺到弟弟的關心,似木有點感動:“好,你也快比賽了,別吃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吃點兒有營養的,做不好就去飯店買點。”

“明白了,哥”

挂了電話,似木又重重嘆了一口氣,腦海裏不自覺地又浮現出穆白昨日離開時的話語。

“相親,我去便是。”

話不多,字字卻如針一樣紮在似木的心裏。

以前也不是沒拿這種事情開過玩笑,但是玩笑歸玩笑,似木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會來的那麽快,穆白居然真的,就要去相親了!

已經28年了,整整28年了。

兩人第一次見面應該說在X大附屬醫院的産房幹裏,似木剛躺好還沒來得及發出第一聲啼哭,穆白的媽媽就嗷嗷叫地被推了進來。這件事情常被被大人們津津樂道,而這也成為年幼的似木對着穆白驕傲的重要佐證——你看,我比你大了好幾個小時呢。穆白也從來不争辯,總是文文靜靜地一咧嘴,甜甜地喊聲“哥哥”。

也許是“哥哥”這個稱謂增長了似木急速爆棚的虛榮心外加那個時候港片大哥的影響,似木到哪裏都帶着穆白,5歲帶穆白去和院子裏的男生玩攻領地防戰一個不留意害穆白從土堆摔下來,害穆白摔掉了一顆大門牙,導致穆白在換牙前說話都漏風,為這事似木還被自己媽媽挨了一頓打——雖然似木和穆白都覺得這件事情有趣得很,沒事就把這當做“榮耀的勳章”炫耀一下。6歲兩個人進了同一個小學同一個班,從此以後穆白徹底淪落為似木的小跟班,作業給抄,零食給買,上下學還給背着書包,似木一個眼神穆白就能立刻領會,立刻奶聲奶氣地喊聲“大哥”,可謂是給足了似木面子,讓似木在一群不懂事的小男生面前立刻成為了偶像。

這件事一直讓似木驕傲了9年——那個時候似火降臨于世,似木突然有了做哥哥的感覺。處處都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再加上那個時候被老師封為班級裏的小組長,似木的尾巴都快翹上天了。學着大人的樣子雙手背着走,見人說話都是鼻孔朝着天,開口就是“你知道嗎”一副訓人的語氣。結果這幅臭屁的樣子惹惱了高年級的同學,一次放學後被幾個高年級混子圍起來帶去了學校旁邊的小樹林。這一幕剛好被因為留堂放學出來晚的穆白看到,也不知道小小年紀的他哪來的勇氣和爆發力,扯開嗓子就喊,吸引來一群看熱鬧的大爺大媽外加一個不明情況的交警。帶着廣大人民群衆沖到小樹林裏的穆白剛好看到似木被一個高年級同學一腳踢開的一幕,丢下書包随手抄了根小棍沖到前方護住似木,紅着眼睛要和比自己高幾個頭的高年級學生拼命,大爺大媽們攔都沒攔住,糾纏的幾人最後被那個交警分開通知了家裏人,這件事也以穆白和似木分別被家裏父母狠狠打了一頓而告終。

從此以後似木就就驕傲不起來了,在他心目中一直應該文文靜靜地跟在自己身後的弟弟也有那麽野性的一面,說實話這讓似木有點害怕。但是穆白就像沒事兒人一樣跟在似木後面,該給抄作業抄作業,該給買零食買零食,這又讓似木重新拾起了對自己作為“哥哥”的信心,摟着穆白肩膀說要護這個兄弟一輩子,這才真正有了兄弟的擔當。

12歲,家裏的幺子似風誕生了。那個時候穆白拳頭硬了,早就不是似木随叫随到的小跟班,但是兩個人還是天天厮混在一起。小升初考試,穆白帶着習題和筆記來似木家裏幫似木補課,講題耐心認真,還順帶着各種零食誘惑和獎勵,學習累了,就和似木一起頭對着頭,靜靜地看着躺在搖籃裏的似風。你一眼我一語地互相說着悄悄話,甚至還偷偷玩起過家家,基本上都是穆白當媽媽。

15歲,似火也到了能跑能跳的年齡,似木玩心大發,撇開書本帶着弟弟四處瞎玩。放鞭炮,掏鳥窩,打槍戰——只要是能想到的玩意兒似木帶着弟弟都體驗了一遍,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和穆白的童年時代,只不過這次似火也同樣從土堆上摔下,似木一個眼疾手快接住了似火,避免了和當年穆白同樣的悲劇發生。似木是玩的盡興,可也偏偏忽略了學習,易家父母為似木的前程愁白了頭。穆白知道後,二話不說帶着教輔書來到似木家,說來也怪,似木不怕老師不怕家長,一看到穆白就乖乖坐下拿起書包,一語不發乖乖K書,本來似木就只是貪玩了些耽誤了些許進程,經過穆白一個月的惡補,似木輕而易舉地進入了當地的重點高中。易家父母在家中大擺宴席想要感謝穆白,穆白也只是笑笑,放下同一所高中的錄取通知書,回過頭抱起肉嘟嘟的似風和似木一起帶着似火各種野。

18歲,似木和穆白的大學中間相隔了好幾個省市。兩人沒事就上Q聊,聊得昏天地暗,有的時候似木連飯都忘了吃,把室友們看得紛紛側目——尼瑪這麽親昵不是女朋友是什麽?那個時候穆白做了一份兼職,一個月有800左右的額外收入,這錢除了給爸媽買東西,其餘的幾乎都被穆白買了各種各樣的零食和玩意兒寄給似木,似木一天一個快遞,每份快遞的寄件人都是“阿白”,一時間似木的流言蜚語不斷,全部都是似木有一個貼心的要死的女朋友叫“阿白”。

19歲,因為當時學生會主席的女朋友劈腿要跟似木,結果似木被處處穿小鞋,競選還被人擠掉了排號,說好的獎學金也被臨時安排給了別人,氣不過的似木找導員評理,無果,一個人在小酒吧裏喝得爛醉,期間穆白打電話過來,似木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喊了一晚上,穆白“嗯嗯啊啊”地聽了一晚上。第二天似木去網吧睡了一整天,半夜起來只見穆白喘着氣站在自己面前,手裏抱着還貼着“易碎物品”标志的一堆零食,似木心裏一酸,礙于網吧人多沒好意思哭出來,拉着穆白打了兩局撸啊撸,直到穆白接到導員電話才知道穆白是翹了課特地坐飛機來看自己——當時似木沒說話,心裏卻翻江倒海,說不上來什麽滋味,只知道自己想抱着穆白再哭一場。

22歲,父母因一次意外雙雙去世。葬禮上易家三兄弟穿着黑色的喪服,誰也沒有哭出聲,期間只有似火小聲地啜泣了一下吸了吸鼻子。有個哭得眼睛紅腫的親戚走到三兄弟面前大罵三人白眼狼,語言惡毒到令人發指。似風低着頭一語不發由着罵,似火愣了一下但緊接着就想沖上去拼命,似木則一直呆呆地盯着父母的靈堂根本沒聽見親戚在說什麽。是穆白一個箭步沖上去,按住了準備發飙的似火,抱過了一直低着頭不發一語的似風,惡狠狠的眼神吓退了正在罵街的親戚。穆白幫着似木安頓好後事,看着似風和似火睡着才走到似木身邊。似木跪在父母的靈位前,抱着這個陪自己一起長大的好兄弟驚天動地地哭了一場,期間穆白依然沒說一句話,只是溫柔地撫着似木的短發。

似木放棄考研就職,主動承擔起了養家的業務。穆白聽過似木的打算後只是淺淺一笑說了聲“好”便再無回應。似木原以為穆白會繼續考研出國留學完成自己的夢想,但誰知道第二天穆白就打電話給似木拉着他去看門面,說自己想在附近開一家蛋糕店,還興奮地給似木講述自己的未來:開開店,做做生意,沒事還可以去你家做飯照顧似風和似火,是不是好極了?

似木當時很感動,但更多的是驚訝,在他的心目裏,穆白目标明确,是絕對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放棄自己的理想,所以似木只把這當做了穆白的心血來潮——但是誰知道這一心血來潮一來就是六年,直到似木的28歲,穆白還是微笑着,露着白白的牙齒留在自己身邊,每天變着花給自己做吃食。

自己不能沒有穆白,似木比誰都清楚。

這是一種依戀,一種信賴,或者是更深層次別的什麽——似木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他真的不在意自己有沒有女朋友能不能結婚,但是他一想到以後的日子裏沒有穆白,沒有穆白做的飯,他就想發瘋,想大叫,想惡狠狠地對那個安排相親的好事鬼喊:“穆白是我的!”

穆白是我的?是我的什麽?我又是他的什麽?

他是我的兄弟,是我的家人,是和我一起長大的摯友,是我最重要的人。除此以外呢?還有呢?我除了這些身份,還有其他的立場去指責那個給穆白安排相親的人嗎?

沒有,沒有。

似木陷入了一個深深的絕望之中。

我該如何去留住穆白?

說到底,我對穆白,又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似木悶聲,今日再無一句言語。

作者有話要說: 嗯,快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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