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六）

穆白看了一眼滿屏的未接電話，然後毫不猶豫地關機了。

他不可能去相親，他不是個異性戀，這樣去和對方相親只會耽誤了對方，還不如一開始就爽約留個壞印象讓對方趕緊另尋正經的相親對象好。更何況，他已經有了一個喜歡很久的人。是這輩子，都不可能忘掉的人。

他要如何，又怎能帶着這樣的心情，這樣的思念去和別的人相親？

穆白緩緩地嘆了一口氣，叫來了服務生，要了一杯咖啡。

那天不應該一時激動就這樣說的，穆白在心裏不住地後悔，看木木那呆愣的表情，很明顯是被吓着了，說不定還會覺得自己惡心，估計一定會一直躲着自己。

一想到木木會躲着自己不願意和自己說話，穆白的心裏就泛起一股說不上來的苦楚。

木木……我的木木……

他們在一起，已經28年了。

穆白從懂事起就知道自己和大多數人可能不太一樣，周圍的男生們剛學會用網絡，弄來一大堆夾雜着種病毒的毛片，各個看得格外興奮，滿嘴污言穢語，沒事就湊在一起讨論心得，還會順道讨論班上的女生誰誰發育的好雲雲，只有穆白一直不太感興趣——他也看過那些片子，但總是女演員演得再如何賣力，也無法激起他的興趣，班中男生讨論也不去，所以當時還有一些不懷好意的小孩嘲笑穆白是個陽|痿。

穆白無所謂，一直都無所謂：雖然那時他不過13歲，但是心智卻比尋常小孩要成熟許多，他根本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也無所謂那些人對他的嘲笑，每每遇到這種情況，他總是會置之一笑繼續埋首于自己的事情中：因為他的小小的內心中，還懷揣了一個很大的理想。

12、3歲的小孩初經人事，往往壞到令人發指。大概是看準了穆白好欺負，開的玩笑也就越來越不顧忌，甚至穆白走在路上都會有個不知從哪裏來的小孩推他一把，笑嘻嘻地罵着難聽的話。

穆白懶得搭理，總是站起來拍拍灰就無所謂了，但是走在穆白身邊的似木卻激動得很，仿佛被罵的人是自己不是穆白，把肩上的書包一扔就沖上去要打架，小男孩血性方鋼，又都是不服輸的性格，兩個立刻就在路邊扭打做一團，路人紛紛好奇側目，還有人準備叫警察。

穆白吓了一跳，沖上去拉過似木，卻看到似木的臉上被抓出了一道血印，有絲絲的血印滲出，觸目驚心的紅。

穆白看到此景，大腦一片空白，腦海中第一反應是“怎麽辦，木木流血了！”但馬上下一個反應就是“居然有人敢傷我的木木！”

居然有人敢傷我的木木！

憤怒一下占據了所有理智，穆白毫不猶豫地加入了這場混戰，其氣勢把似木都吓住了，就在一邊呆愣地看着穆白碾壓那個小孩。

這場鬧劇最後以警察的到來和父母的訓斥結束，但是從那以後穆白卻意識到了一點：他的木木，誰都不給碰。

管他是誰，木木他都舍不得打，舍不得欺負，他這樣貼心呵護着的木木，別人怎麽欺負的得？

在他的眼裏，木木就是那麽完美，那麽可愛，值得自己好好地愛他，寵他，嬌慣他一輩子，敢欺負他的木木的人，無論是誰，都無法原諒。

“木木，誰都不能欺負你。”

13歲，穆白第一次嚴肅而鄭重地似木告白，可惜似木一邊打着小霸王一邊“嘿嘿”笑，根本沒能聽出來穆白的意思。

15歲，穆白帶着輔導書來幫木木準備中考。夏日的小屋裏，悶熱的空氣籠罩整個備考的氛圍，頭頂上的電風扇也有氣無力地擺動着，窗外傳來陣陣蟬鳴，似木拿着課本來問穆白問題，穆白眼睛一瞥，就看見了似木那挂着汗水白皙的脖子。

或許是汗水襯托的緣故，或許是光線的緣故，似木那修長的脖子看起來那麽好看，那麽性感，穆白咽了一口口水，心情燥起來，暗怪窗外的蟬鳴太吵人。

晚上回家，穆白想着白天的場景，想着似木那修長的脖子，一種沖動湧上心頭，他幻想着拉過似木的脖子狠狠地啃咬，扒下他的襯衣，脫下的他的褲子，想把他折磨得死去活來，想看他哭着哀求自己，對自己保證以後永遠不會離開他……

那是他第一次自|慰，腦海裏滿滿的都是似木的身影。

高考那年兩人翹課出去爬山，半夜不肯回家，就頭對頭躺在山上看星星，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将來的事情，穆白把自己心中那份大大的理想全部和盤托出，向似木宣布了自己出國考研的計劃，說完後等着似木回應，但似木卻沉默了良久，就在穆白以為似木要睡着了的時候，似木才終于哽咽着說道：“那我以後……是不是就很難見到你了？”

穆白愣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心疼，酸楚一起湧上來，心裏一個聲音大喊着“不要”。

見不到木木？怎麽可能？自己能忍受嗎？能忍受看不到木木，聽不到木木的聲音嗎？

穆白突然發覺，似木在自己心中已經如此重要了，重要到占據了自己心中的所有，重要到自己那個理想裏如果脫離了木木，就再也無法獨立存在的地步。

你是我的摯友，我的愛人，我的唯一，我的呼吸，一旦沒有你，我就連呼吸也變得痛苦不已。

穆白以前一直覺得這種話很矯情，但是時至今日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那個晚上，他和似木在山上抱着睡了一夜，似木睡得安詳平穩，穆白卻碾轉反側，一個晚上內心都在打鼓。

造化弄人，穆白和似木盡管高考只有5分之差，卻還是沒能上的了同一所大學。分開的日子對穆白來說簡直是難熬的，痛苦的，他每天拼命地給似木打電話，買吃的，當似木打電話哭着跟自己說難受的時候更是一個沖動飛了過去。

那是他的木木，他見不得他哭，他見不得他難受，他要護他一輩子。

所以穆白才會借着木木家的事情抓住機會就在似木身邊，雖然似木總覺得是自己欠了穆白的人情，可是只有穆白知道，他是有多麽的心甘情願，他又是有多麽的害怕和緊張，擔心木木推開自己。

什麽都可以忍受，只有你不在我身邊這種事情，我忍不了，我也不想忍。

穆白還在愣愣地想着，一聲甜甜脆脆的女聲打斷了穆白的思緒。

“穆白哥？”

穆白擡起頭，只見高程雪正拎着包，帶着滿臉的疑惑看向自己。

穆白笑了笑，指了指對面的座位：“你坐。”

高程雪點頭，雀躍地坐下，歡喜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這家餐廳環境真好。”

穆白沒接茬，只是笑了笑：“要喝什麽？”

“随便都可以的。”高程雪笑道，“這還是穆白哥你第一次單獨約我出來吃飯呢，我……”

穆白擡眼，很明顯地注意到了高程雪臉上化的淡妝，他嘆了一口氣，打斷道：“小雪，對不起。”

高程雪愣住了：“诶？”

“你是我好友的妹妹，我喜歡你直率的性格，所以我也把你當做妹妹看，但僅限于此了。”穆白盡可能地斟酌着語氣，他不想傷害這個女孩，“我有喜歡的人。”

高程雪愣住了，半天沒能反應過來。

“我喜歡他28年了。”穆白繼續道，“喜歡他已經成為了我的習慣，成為了我生命中必不可少的部分，我沒有辦法……小雪，你是個好姑娘，你總能遇到比我更好的。”

高程雪眨着眼睛，仿佛在忍着淚水：“我……一點希望都沒有？”

穆白搖搖頭，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說了出來：“我喜歡的人你見過，就是似木。”

高程雪瞪大眼睛，整個人呆立在那裏。

“小雪……”

高程雪搖搖頭，一副神情恍惚：“這件事情……我哥知道嗎？”

穆白點點頭：“他怕傷害你不敢跟你說，但是我覺得……總是讓你心存希望才是最大的傷害。”

“那……似木哥知道嗎？知道你喜歡他嗎？”

“他知道……剛知道。”穆白說着眼神黯淡下來。

“那他怎麽說？”

“他和你一樣，很震驚，所以……”

高程雪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聲音顫抖着：“穆白哥，你這樣會很辛苦啊……”

辛苦？

當然辛苦，怎麽可能不辛苦？

15年了，穆白一直在拼命地護着似木，似木卻只是把穆白當做摯友看待；15年了，穆白送去了多少心意，似木也只是心懷感激地收下，再無別的想法；15年了，穆白有多少次一個沖動想要告白，想要把似木收進懷中，狠狠地蹂|躏他，但是每次卻只能默默地收回雙手，悲切地看着自己的木木微笑着喊自己“兄弟”。

辛苦？當然辛苦。

可是，比起這些，自己一個不小心會失去木木這件事，更讓自己辛苦。

那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穆白苦笑：“小雪……我根本不覺得喜歡一個人辛苦……不如說，你不讓我去喜歡他，才會真的要了我的命。”

不管木木如何回複，不管木木如何看待這段感情，自己是真的走不出來了。

這輩子怕就是這樣了。

高程雪低着頭，沉默了好長時間，突然笑道：“謝謝你，穆白哥，誠實地告訴了我一切。”

“小雪……”

“我理解你們，因為我哥哥他就是……”高程雪繼續道，“有的時候，喜歡真的是毫無道理的，穆白哥，我真羨慕你，也真羨慕似木哥，今生今世能遇到一個讓自己如此愛戀着的人，能遇到一個如此愛戀自己的人。”

穆白默然：是的，從這點上來說，他是無比幸運的，因為他遇到了木木。

“啊啊，真是的，你也是，我哥也是，怎麽好男人全都是基佬了呢？”高程雪咬着牙，一臉無奈和不甘的笑，“你知道嗎，穆白哥？我們學校前不久還有一個小男生高調出櫃了呢。啊呀，真是的，這年頭，男人都搞基去了，我們這些直人要怎麽辦啦！我看我還是趁早把自己掰彎去找個姑娘來的快捷！”

高程雪“哈哈”地打着趣，眼睛裏卻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充滿了淚。

“穆白哥，你加油。”高程雪拿着包起身，背過臉去偷偷地抹了抹眼角的淚花，“我支持你們，你的這份心意，似木哥一定會察覺到的。”

“小雪……”穆白低頭，“對不起。”

“有什麽好對不起的？你明明白白告訴了我你的事，又沒有耍着我吊着我讓我浪費時間，你做了所有你該做的事情，你只是喜歡上了你想喜歡的人而已，哪來的對不起一說？”高程雪的臉上挂着灑脫的笑，口吻開朗活潑，“啊，戀愛真好，我也要去談一場轟轟烈類的戀愛了。”

高程雪對着穆白說了聲“拜拜”，便邁着輕盈的步伐離開了餐廳。

小雪是個好女孩，如果自己不是個gay，說不定還有可能去好好地看看她，正視這個感情。

可是人生，哪裏來的那麽多如果？

就像自己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自己沒喜歡上木木，可是每次一這樣想，心就會痛得駭人，讓他不敢再想。

穆白閉眼，聽着高程雪的腳步聲漸遠，眼前又一次浮現出那日兩個人躺在山上，看過的漫天星辰。

木木，我的木木。

你大概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勇氣去愛你吧。

我該讓你知道嗎？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完結！哈哈哈哈哈！

還有高程雪真是個好妹子啊！雖然一開始只是當個喜劇角色寫寫玩，但是越寫感情越多，最後情不自禁地給她加了戲份。這樣好的妹子你們都去哪裏找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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