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一曲新詞酒一杯

駱寒其實是和別人有約,卻被蕭衍橫插了進來。駱寒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會答應了蕭衍的請求,只是看着蕭衍澄澈幹淨的目光,他便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他久居關外,長年行走在人煙稀少的地方,沒什麽和他人打交道的經驗。一路南下,他也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但是像蕭衍這樣的人,卻是第一次見到。

也許其他人會覺得蕭衍是個看不透的城府很深的人,唯有駱寒覺得蕭衍是個很好懂的人,這人想到什麽說什麽,真實坦蕩。

蕭衍不知道駱寒對自己的評價,若是知道了,恐怕會驚訝一二。

他上了滕王閣,看見了倚在欄邊閉目休憩的黑衣少年。

蕭衍不由自主地又笑了,酒窩淺淺,眉眼流露出暖意,風華清凜。

駱寒睜開眼,恰好與蕭衍的目光對上,不知為何,兩人都沒有收回目光,只是互相看着,卻不帶好奇考究。他們對彼此,似乎無用言語,只要互相一個目光,就夠了。

兩人的目光坦蕩,不帶暧昧。氣氛平淡卻不冷場。也沒人覺得尴尬。一時間仿佛時光靜止。

門口的日影忽然一短,原來是有個人走了進來。

那是一個抱琴的少年。

只要看着他,不知怎麽就覺得心口一靜。

那少年穿着一身白色舊衣,和常人沒什麽不同。只是沒見有什麽人一身舊衣在身時,會象他那樣讓人看上去那麽舒适,把一身舊衣穿出那樣一種舒白,那樣一種輕軟。

他抱着一張琴,步履從容,毫不出聲地走到樓下左首窗邊的木地板上坐了,把琴橫在膝上。

給人以時光靜好,閑适安寧的感覺。

白衣春衫涼,看薄歲月晚。

蕭衍的出現似乎不讓他意外,也不會讓他感到有什麽不合适。這個白衣的少年來履行他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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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衍的樂感很好,他也很喜歡音樂。

一句話沒多說,白衣少年已經彈奏起一支調子。

這應該是一支《南鄉子》。

宋朝一代,上至官紳,下至黎庶,都絕愛詞曲,蕭衍前世這些曲譜已經有詞無調。到了這裏,還長了見識。

“酒罷已傾頹,秋水長天折翼飛。 莫道風波栖未穩,停杯、雲起江湖一雁咴。

相望已相違,短笛無腔信口吹。若到淮邊驚夜冷,披衣、與誰相伴與誰歸? ”

作詞的想來不是熟手,詞分明有幾處平仄未諧,但更增頓挫之致。

蕭衍聽了沒有叫好。反而微微皺起了眉毛。不是詞寫得不好,而是詞裏面充滿了一種落寞無奈。這種無奈,蕭衍不能領會。對于蕭衍來說,世事如棋,手拈黑白是非,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于心。遺憾無奈都不是蕭衍會擁有的。

駱寒看到了蕭衍皺起的眉頭,啓唇欲言,不過還沒說話,就有人打斷了。

“駱寒,可敢再戰?”樓下有人高喊。

蕭衍一聽這聲音,已經知道是誰了。“海龍王”錢家的子孫,錢必畢。

錢必畢去年在駱寒與江船九姓的比較中落敗,不甘心輸掉,很是苦練了一年。一年之中,幾乎沒有說上三十句話,只是埋頭苦練,就是為了找回自己當初的傲氣。今年再戰,他想他一定可以勝過駱寒!

蕭衍沒有湊熱鬧的心思,白衣少年已經唱起第二遍,正到“秋水長天折翼飛”一句,劍嘯聲已響。

“你吵到我了。”

駱寒的劍無鞘。出手不似正統的劍法中正平和,卻是輕如一羽,一個漂亮的弧線劃過。

這是蕭衍第二次看見駱寒出手,卻依舊會被這種劍法驚豔目光。

駱寒的劍法,那是一種一綻即收,逆行倒挫的光彩。

蕭衍本來對這一戰沒有觀看的心思。可是看見駱寒這一劍,他就忍不住想多看一點。

可惜……

白衣少年的第二遍未曾唱完,錢必畢已然又一次輸了。

“這……不可能!”錢必畢的劍掉落在地,一臉茫然。

他只是不斷重複這一句話,像是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也是一個可憐人。若無駱寒,他的劍術在幾年後一定可以登堂入室,日後也是一位劍法大師。可偏偏他遇上了駱寒。“既生瑜何生亮”想來就是如此吧?

“錢必畢,你又輸了呢。看來我來晚了~已經結束了?”

帶着笑意的聲音傳來。一個月白衣裳的少年搖着扇子走來。

“蘇辭?”錢必畢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慘白一張臉,“你……”

“我怎麽了?可曾說錯話?”蘇辭挑眉問道,“既然沒有,那你這個手下敗将,還是不要張嘴為好。”

蘇辭是魯老爺子的義子。魯老爺子據說姓魯名消。表字狂潮。徽商名聞天下,但據傳有一半徽商是領着他的本錢在做生意,可以想知他豪富的程度了。此時宋金分隔,唯有他銀號裏的銀票可以通行于兩地。他主要的生意卻只一樁,便是天下聞名的“通濟錢莊”。他把銀號分為“北莊”和“南莊”,分別打理兩個朝廷的生意。據傳南宋朝廷為建錢塘海堤都跟他有過銀錢來往,真可稱得上家財萬貫、富可敵國。

“這天下,當真有天份這兩個字嗎?我”錢必畢愣愣道。

“自然是有的。”蘇辭搖着扇子,肯定地回答。

“別人的天分,與你何幹?”

蕭衍從樓上下來,突然看着錢必畢,說出了一句話。

蘇辭看到他,嘻嘻一笑:“是你?還真是巧啊。”

蕭衍搖搖頭:“不巧。”

錢必畢恍惚問道:“為何我苦練一年,和他之間的差距反而變大了?”

蕭衍不在乎地揮揮手:“你練劍又不是為了勝過他的,你只要比去年的自己強,也就夠了。”

說完這話,蕭衍轉身,又回到滕王閣上。蘇辭居然大步向前追上,跟着他一起上樓。

白衣少年微笑地看着蕭衍,溫和地說道:“錢公子太過執着了,落了下乘,不如這位公子看得開。”

蕭衍心情好的時候,禮貌了不少。

“世上太多不如意,不看開點,吃虧的是自己。”

“在下易斂,公子和阿寒是朋友,希望在下也能多認識一位朋友。”易斂說話很讓人覺得舒服,他這個人從頭到腳,流露出安寧從容的氣質,一看便靜心下來。

“我叫蕭衍。”

“你就是和阿寒齊名的蕭衍?”蘇辭很是驚訝,睜大眼睛看着蕭衍,目光落在蕭衍的臉上,彎彎眉眼,俊美五官,一時慌神了,“我……我……蕭衍,我們也交個朋友吧?”

駱寒上來的時候,正看到蘇辭對蕭衍大獻殷勤。不知為何,他看到蘇辭看着蕭衍的目光就十分不舒服,當下臉上寒意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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