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
探查多了, 楚淵才明白為什麽一開始店小二不收靈石,這裏的世俗界和修煉界之間有很深的壁壘,并不像初武大陸那樣全民修武, 此處修煉者被稱為修仙,和凡人少有來往。
奇怪的是,這裏能查到的大宗派, 和初武大陸也完全不同,楚淵沒找到遠距離傳送陣, 倒是探查到一則關于秘境的消息,就在近日, 而且距離他起先到達的臨江城很近。
楚淵離開孔雀妖皇的領地,本也是四處游歷, 尋找機緣, 并不執着于立刻回到初武大陸,遇到秘境當然打算前去探查一番。
許是有緣, 在秘境裏,他又遇到那天在茶樓拼桌的白衣公子,對方正在和一條惡蛟對峙, 戰況很激烈。
當時拼桌, 這位公子很和善,楚淵出聲問:“這位兄臺, 可要在下助拳?”
王玄之:“你索要什麽報酬?”
楚淵:“取一些惡蛟的精血即可。”
這筆買賣很劃算, 王玄之:“成交!”
他倒不是打不過這只惡蛟, 主要是搭建陣法還要消耗材料, 小仙庭不富裕嘛,王玄之連打鬥都是精打細算,原先準備靠着磨時間, 把惡蛟消耗到死。
楚淵出手,加入戰局,兩人心裏同時都是一驚。
一個感慨:“他的劍法可真淩厲!”
另一個感慨:“他的陣法可真玄妙!”
兩人都是天之驕子,同輩之中難逢敵手,這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欣賞的同齡修士,隐隐起了試探之意,楚淵的劍法愈快,王玄之的陣法也愈強,然而不管如何提升,對方總能趕上,配合得恰到好處。
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收拾了那只惡蛟,兩人相視一笑,都有些惺惺相惜。
鎮老頭:“在我見過的陣法天才裏,他絕對排得上第一號!陣法簡直被他玩出了花來,你還記不記得宋如那個異火陣法,和他有異曲同工之妙啊。最近初武大陸是怎麽了?天才井噴啊!你、你那小未婚妻,珈昙天生佛體,這又遇到一個陣法鬼才。”
頓了一頓,又疑惑道:“诶,不對勁,那天感應到他身上有一道殘魂,現在怎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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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淵:“沉眠了嗎?”
鎮老頭有時也需要靠沉眠養魂,知道沉眠是什麽感覺,“不太像,更像是直接離開了,可是那道殘魂虛弱成那樣,完全依靠一件頂級秘寶才能聚魂,離開秘寶,能去哪兒?難不成是消散了?”
看這位白衣公子的模樣,也不像是殘魂直接消散了啊……
王玄之和楚淵結伴做任務,效率很高,雙方都有一種相見恨晚之意。
做自我介紹時,楚淵報的是化名林深,王玄之說的是道號玉華。
王玄之:“這趟秘境之行,賺的比想象中多太多了,我媳婦得高興死,多謝林兄!”他甚至都覺得,如果自己不是天帝的獨生子,有個哥哥弟弟什麽的,就該是楚淵這樣。
楚淵微微驚訝:“玉華公子與我同齡,已有婚配?”
此時天色已晚,秘境的夜晚非常危險,兩人沒有繼續探索,而是停下休整,選了一處山洞,生起一堆篝火。
火光映照着王玄之的銀質面具,他的聲音裏是春花一樣的暖甜,“确切地說,其實是未婚妻,我們尚未成婚。我趁她不在,喊幾聲媳婦,自己心裏開心一下。”說起她不在時,他的聲音又染上了落寞。
聽他的聲音,臉上還是帶着笑的,但情緒十分低落,明明在陣法方面實力這麽強橫,看起來和未婚妻感情很好,卻也是一位失意之人嗎?
萍水相逢,本不該交淺言深,但王玄之的低落和悵然感染了楚淵,話題聊的又是未婚妻,今夜孤星殘月,篝火跳躍,楚淵的眸光明明滅滅,跟着開口傾訴:“我也曾有一位未婚妻。”
王玄之:“曾?”
楚淵:“兩年前,她和我退婚了。”
王玄之:“聽你的語氣,還很喜歡她。”
楚淵只是一聲嘆息。
王玄之覺得很可惜,“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麽誤會或是争執,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都是一件很令人遺憾的事。林兄,如果你還很喜歡她,一定要試着去做一下努力,我曾經就因為自己嘴硬,錯過了很多和她在一起的機會。”
楚淵聽不明白了,“你們沒有在一起?”王玄之提起那位未婚妻時,口吻總是親昵又甜蜜,怎麽會沒有在一起呢?
王玄之:“我們兩情相悅,是在一起了,只是出于一些原因,無法長相守。”
他不能說的更多,那會暴露月禪鏡的存在,還有他和宋如敏感的身份,如今魔界勢大,再是對楚淵有好感,到底也才是剛剛認識的人。
鎮老頭卻有了一個猜測:“他說的未婚妻,會不會就是那道殘魂?”
這個猜測離奇而又大膽,如果不是先前感應到王玄之身上有一道殘魂,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猜想。可是這樣想來,卻處處都對上了王玄之的話。
這時說那姑娘不在,他過過嘴瘾叫一聲媳婦能對上;茶樓裏說自家嬌妻是管家婆,攔着他花錢也能對上。
明明是一對有情人,卻陰陽兩隔,難怪他幸福又苦澀。
一時之間,楚淵和鎮老頭都十分同情王玄之。
對比一下王玄之,楚淵想,起碼他和宋如還有機會在一起,起碼他們之間還有一個五年之約,起碼他還能順着雲婉月的話,猜想宋如對他仍有一絲情意。
楚淵的心理活動:“起碼我還有機會追到宋如。”
王玄之也很同情楚淵,不管怎麽說,起碼他和宋如互相喜歡呀,自己的感情能得到她的回應,他們互相心悅彼此,不像楚淵是單相思。
王玄之的心理活動:“我家仙兒可喜歡我了!”
楚淵覺得王玄之是個可憐蟲,跟他一比,自己很幸福。
王玄之也這麽覺得。
這種微妙的心理,讓他們的友誼更上一層樓。
這種心态就是,如果你是一個單身狗,你的朋友非常幸福,天天來你面前秀恩愛,那你就會受到暴擊。
反過來,他和你一樣是單身,并且比你還慘,你就會覺得世令我,需要好好安慰一下。
同是天涯淪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識。
楚淵:“今晚我來守夜,玉華兄好好休息。”
王玄之:“那怎麽行,昨晚就是你守夜,你才該好好睡一覺,今晚放着我來!”
當然,打死他倆也想不到,說的未婚妻居然是同一個人?
同樣,打死宋如也想不到,本該在兩個不同任務世界的人,怎麽會撞到一塊?
離了系統輔助,她都沒認出來茶樓裏坐同一張桌子的是易容後的楚淵,定位男女主是系統的功能,宋如可沒這種火眼金睛。
系統有心想要提醒她,兩個任務對象撞到一塊了,可它現在遇到故障,全是一堆亂碼,根本無法和宋如交流。只能一邊努力修複故障,一邊瘋狂祈禱宋如千萬別掉馬!
宋如這時正在瓦洛城的光明學院上課。
講臺上站的是精靈族老師奧修斯,穿着一件法師袍,聲音溫和:“孩子們,今天我們要學習的這一課,叫做冥想。冥想對于法師來說非常重要,在修習魔法的最初,只有進入冥想狀态,才能捕捉天地間的魔法元素。現在,閉上你們的眼睛,心、意、靈完全放空,平和但又專注,不要去追逐任何記憶裏的小兔……告訴我,你們看到了什麽?”
黛茜的聲音響亮而激動:“是光!老師,我看到了好多光!它們圍着我在跳舞。”
第一次冥想就能瞬間看到光元素,不愧是聖階的親和度,奧修斯:“噓,可愛的黛茜,安靜點,不要吵到其他同學冥想。”
“抱歉,我失态了。”黛茜羞澀一笑,坐回位置上。
越來越多的人回應奧德斯的話,“我看到了風!”
“我看到了水!”
“黃色的是土嗎?我捕捉了土元素,勾連了大地之力?”
能被光明學院錄取,這些孩子在魔法方面的天賦毋庸置疑,奧修斯的教導又十分厲害,這節冥想課從一大早上到中午,班裏大半同學都學會了冥想。
只不過進入冥想狀态的時間長短各有不同,看到的魔法元素亮度也不相同,那是天賦決定的。
下課鈴響起,還沒有完成冥想的同學非常沮喪。
只除了坐在最後排的兩個人,一個是宋如,蒙着頭大睡,把上課的老師說話當耳旁風;另一個是夏爾,努力了一上午,都不知道什麽叫冥想,壓根無法進入冥想狀态。
他拽了拽宋如的衣袖,看她醒來,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一臉神往地看着餐廳的方向,示意該吃午飯了。
宋如按照劇情,對他又是一番言語打擊:“笨得像豬一樣,除了吃你還會幹什麽?”
奧修斯不贊同地搖頭:“莉莉絲,對好朋友的态度,不能這樣惡劣哦。”
宋如嗤笑了一聲,帶着獨屬于女巫的那種傲慢,根本不認這個名字,也不把他當做是在教導自己。
她動作粗魯地抓起夏爾的手,哥布林不是都很胖嗎?男主怎麽餓得這麽瘦,今天女巫村給她寄的東西到了,裏面有吃的,多給夏爾投喂點,應該能長胖一點吧。
夏爾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如,就像哈巴狗對着主人搖尾巴一樣,跟着她走了。
其他同學都覺得:“夏爾是不是傻啊?女巫整天欺負他,他還當她的跟班。”
“除了女巫,也沒別的人理夏爾了,我看他一眼都覺得惡心,女巫估計跟他一樣醜,同病相憐吧。再怎麽欺負,起碼她願意跟他說話啊,你看她還抓夏爾的手!”
“嘔,惡心,夏爾要是碰我一下,我能惡心的一個月沒有食欲。”
和宋如錯身而過的時候,這群同學聽到了女巫的冷哼,冰冷、充滿惡意,并且無比殘忍。女巫甚至沒有向他們投去一個眼神,放佛他們在她眼裏已經死了。
“吓死我了,媽媽!我要回家找媽媽。所以就說,為什麽要跟女巫分到一個班裏啊,嗚嗚嗚我好害怕,她會不會報複我們?”
那當然會了。
離開女巫村之前,伊卡貝娜就強迫宋如對着原初女巫的神像發誓,但凡有人敢冒犯她一絲一毫,都要十倍、百倍回敬,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這就是女巫的準則。
宋如沒這麽狠,但她要走劇情,莫得辦法啊。
終極反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長起來的。
這些對她有惡意的人,都是她的經驗寶寶。
更何況,這也是男主童年噩夢的重要一環。
重要劇情,不容有失。
****
這個魔法世界,并沒有儲物空間這種概念,除了像黛茜那樣直接就是一個車隊護送,帶了許多東西的,其他學生的行李都會被寄送過來。
宋如領了女巫村寄來的東西,拽着夏爾往自己的寝室走。
宿管攔住她們:“男同學不可以進女寝。”
宋如:“學校制定這條規定,第一是怕男生冒犯女同學,夏爾這種戰鬥力只有五的廢物,你覺得他能打得過誰?第二是怕男女生交往過密,那麽你認為我會看上這種醜到辣眼睛的低等魔物?”
宿管聽的一愣一愣的,居然被她說服了,眼睜睜地看着她像牽狗那樣,把夏爾帶進寝室。
宋如拆開那一大堆東西,裏面果然有很多吃的,随手把臘肉幹扔到夏爾懷裏,動作重得像是用砸的,“這種難吃的要死、咬都咬不動的臘肉,本來我準備丢垃圾桶,反正你在,正好适合當垃圾桶收垃圾。”
其實女巫村腌制的臘肉很好吃,色澤鮮豔,黃裏透紅,切成片有一種透明感,吃起來肥而不膩,是一種和鮮肉完全不同的醇香感。
宋如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強迫自己不去看那塊幹臘肉。
包裹裏還有烤制好的手工餅幹,她全都惡聲惡氣地給了夏爾,說的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讓夏爾拿走那堆吃的,宋如就把他趕了出去。
包裹的最底層,是一封信,質感很粗糙的信紙,上面只有一句話:“牢記你的使命。”
宋如的使命,是她離開女巫村來光明學院的原因,基于一則預言。
在那則預言裏,女巫村最強大的女巫,也就是女配的母親伊卡貝娜,看到了新神誕生。
為了得到這則預言,她消耗了自己的生命,如今越發蒼老。
預言裏顯示,新神會在光明學院求學,伊卡貝娜交給宋如的任務,就是先一步找到魔龍,和新神打好關系,争取成為新神的眷者,變得更加強大以後,向索倫三世複仇。
這位昔日的戀人,如今的國王索倫三世,不僅背叛了他們的愛情,還掠奪了她的政治成果,索倫三世能夠奪得王位、成功執政,伊卡貝娜立下了汗馬功勞,卻被他一腳踢出去,連一個封號都沒獲得,女巫村仍舊像從前那樣貧窮。
熟知劇情的宋如知道,她要找的魔龍就是夏爾。
但書裏的女配不知道,自己一直欺負的人,就是要找的新神。
宋如按照書裏寫的那樣,對夏爾态度十分惡劣。
畢竟她的目的又不是刷夏爾的好感度,而是完成劇情。扮演好一個心思惡毒、滿心算計,最後卻被命運愚弄的小醜。
宋如燒了那封信,推開門打算去食堂,發現門口坐了一個人,正是抱着那一大堆食物的夏爾。
他沒有走。
宋如:“?”
夏爾把食物放到宋如懷裏,然後做了一個搶奪的姿勢。
宋如懂了,這是怕吃的被欺負他的人搶走呢。
這男主心眼還挺多,不是她以為的那種一根筋的莽夫啊。
夏爾走進房間,把那些吃的全都藏起來,最後撕開一塊肉幹,給宋如分了一大半,他自己留下一小半。
明明很饞肉香,宋如還是沒忘記走劇情,時刻對男主說打擊的話,“倒是一條忠心的狗,不過是些垃圾,還記得獻給你的主人,看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吧。”
她才吃了一口就覺得。
嗚,真香!
女巫村的手藝是真的很不錯。
終極反派不好當啊,連吃個肉都得牢記人設。
下午是藥劑學課程。
上課的不是奧修斯,而是一位女老師。
坩埚、試管、魔藥……
同學們都認真地投入到藥劑的提煉之中。
夏爾笨手笨腳地煉制不好,動作比其他同學慢上許多。
這一次宋如倒是動作快了,但是每次到了最後一步就會炸爐。
第一次“嘭”地炸開的時候,就連藥劑學老師都大吃一驚,連忙過來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她教藥劑學也這麽多年了,見過失敗的,還沒見過像宋如動靜這麽大的。
然後是第二爐、第三爐……全都炸爐了。
不知道炸了多少次,這節藥劑課終于結束了。
嘲笑宋如的人很多。
老師倒是誇道:“其實莉莉絲同學前面的動作很标準,很有煉藥天賦,後面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老師下次再幫你糾正一下。”
宋如被負責打掃衛生的同學要求留下,收拾她一節課的“傑作”,“明明是你搞成這樣的,幹嘛要我們打掃?”
夏爾陪她一起。
報廢的魔藥原本應該扔進垃圾桶,宋如卻把它們收集起來。
宋如強調道:“你是我的魔侍,魔侍是不可以背叛主人的。”
當然,她很清楚,作為新神,魔龍夏爾的位格太高了,根本沒人配成為他的主人。她和夏爾簽訂的契約本質上是無效的,只要等到夏爾下一次進階,就能解除這種低等契約。
夏爾不是她的走狗。
只是劇情裏女配誤以為此。
夏爾點了點頭。
他的态度完全就是聽話的小跟班,宋如很懷疑,假如聲帶沒出問題,這時候夏爾會附和:“你說的對。”
宋如再一次帶他來到女生宿舍。
女巫摘下黑色的手套,露出雪色肌膚,白的炫目,甚至勝過學院男生吹噓的黛茜公主的白皙。
在她右手食指上,戴了一枚暗紅色的戒指,像是一彎殘月,造型古樸而妖異。
宋如咬破指尖,把一滴血滴在戒指上。那些被她炸爐之後,已經失去靈性的魔藥,再一次恢複了光芒,連品階都比原本提升了太多太多。她炸爐是假,借機收斂魔藥是真。
她先在房間四周鋪上遮掩氣息的材料,然後從床底取出一口大鍋。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鍋,某個村子裏的家庭婦女會用它來熬制一鍋濃湯。
宋如命令夏爾往裏面投放魔藥。
一整鍋靈藥咕嘟咕嘟地熬制開,她再次發出了殘忍的笑聲:“他們都會付出代價,不管是與我為敵,還是與你為敵。”
她命令夏爾跑腿,去散布這些毒藥,地點早就替他選好了,要麽是活水的源頭,要麽是風向口。
那魔藥無色無味無形,沾上水或者風,都能快速地溶解、飄散。
第二天清晨,一場可怕的瘟疫爆發,席卷了整座瓦洛城。
凡是感染的人,渾身上下其癢無比,生滿了暗瘡,血肉向外翻着。
有的人失去理智,倒在地上翻滾,血肉混合着灰塵,狼狽無比。
宋如帶着夏爾登上學校的高塔,向下眺望,聲音裏無比暢快:“看到了嗎?那些平常欺負你的人,被報複得多慘,享受他們的痛苦吧。”
書裏女巫的報複是無差別攻擊,所有人都會感染瘟疫。
宋如加了一條咒語,只有對她和夏爾實施過惡行的人才會感染。
書裏這些人全都死了。
宋如策劃的這場報複,會讓他們感到恐懼,卻不至于要了他們的命。
為了一點小錯殺人,她還不太可。
宋如只稍微改動了這兩個細節,除此之外,這個情節幾乎完全複制了書中劇情。
這是魔龍夏爾少年時代的一場噩夢,女巫使用武力手段強迫他成為魔侍,他當了她的爪牙,助纣為虐、為虎作伥,那些在瘟疫中陷入痛苦的人,成為他揮之不去的夢魇。
夏爾茫然地看着宋如。
宋如比他更茫然。
少年你現在難道不該恐懼、憎惡嗎!
書裏夏爾找奧修斯舉報了宋如的罪行,哪怕自己是共犯,要一同被處置也在所不惜。
當然,夏爾失敗了,他是個啞巴,什麽都說不出來,甚至不熟悉人類的文字,寫出來的東西根本沒人看得懂。
最重要的是,包括大賢者在內,沒人相信這是魔法還不到學徒境的女巫能夠制造的災難。
大賢者親自蓋章:“這是天災,而非人禍。”
念完自己的臺詞,宋如就趕夏爾走了,等他去舉報自己。
系統故障,宋如連目前的任務進度都查看不了。
奧修斯在校園裏救助那些倒在瘟疫裏的學生。
光明學院正中央那座高聳的白色法師塔,大門打開了,從中走出一個身穿灰袍的老者,滿頭白發,臉上的皺紋很深,看得出年紀很大,步伐卻十分穩健,似乎就連他周身的空氣都是祥和的,任誰第一眼看到他都會心生親近之意。
學校的老師紛紛行禮:“大賢者!”
他是這所學校的校長,也是整個大陸的最強者,灰袍大賢者,以一己之力鎮壓罪惡之都瓦洛城的存在。
大賢者只是匆匆點頭,就開始查探那些被瘟疫折磨的人,高階的治愈術像是不要錢一樣,從他掌心傾瀉而出。
很快,就有病人恢複了清醒,恰好看到通身黑袍的神秘少女經過,失聲尖叫道:“是女巫,一定是女巫!瓦洛城從來沒有爆發過瘟疫,她才剛來,就帶來了病痛,她是不祥之人!”
那天宋如剛來瓦洛城,他也和路人一樣,往她身上砸了石頭。
當時就該砸死她的!
如果女巫死了,是不是就不會再有這場瘟疫了?
也有人因此而恐慌,四顧看去,發現所有感染瘟疫的人,都曾經欺淩過宋如和夏爾,“這是女巫的報複,她一定掌握某種黑暗魔法,是詛咒!”
大賢者慈祥一笑:“孩子,我剛才推算過了,這是一場天災,和人為無關。”
奧修斯站在宋如身前,“不要污蔑我的學生,她也只是一個和你一樣大的孩子,大賢者是當今世上最強的魔法師,能躲過他的推算,除非比他更強,你覺得可能嗎?”
圍觀的人說道:“其實還有一種可能,神器。”
舊神的神器擁有和神靈同樣的位格,只不過神器早就随着舊神的隕落而遺失。
其他人還沒開口,那個提起神器的人,自己就先笑了:“如果女巫真的身懷神器,那她的實力不比大賢者遜色,觸怒這樣一位強者,你們當時就沒命了。難道沒人教過你們,不可直視神靈嗎?對于神靈,就連直視都是一種冒犯,膽敢羞辱神明,因此而死是罪有應得。”
真正的絕世強者,豈會容忍瓦洛城的居民羞辱她一路?
神威不可冒犯!
神靈不可辱!
即便灰袍大賢者再是慈祥,如果有人膽敢對他做出這種冒犯,也必然會迎來神靈一怒。
大賢者蓋棺定論:“神器早已遺失,只要考進光明學院,不管是女巫還是國王,都是我的學生。”
除了大賢者,其他人在聽到神器時,眼睛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抹貪婪,所有人都惋惜,“是啊,神器早已遺失。”
宋如還真就有一件遺失的神器,源自原初女巫,曾經的五位舊神之一,就是她佩戴的那枚暗紅魔戒。
單從實力上來看,她确實和大賢者不相上下,但這件神器的弊端非常多,使用時會被魔戒異化,導致瘋狂,那是足以污染神靈的扭曲。
這些人沒見過神器,只記得神器舊日的榮光,不知道舊神隕落、秩序崩塌之後的神器,那種扭曲瘋狂比它擁有的神力更加可怕。
在不想死的前提下,宋如能夠使用原初魔戒的條件非常苛刻。
能在暗中動手腳,已經是她魔法天賦卓絕,不可能有他們想象的那種強者威嚴。
夏爾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宋如的手指。
宋如回敬他的是一個挑釁的冷哼。
告密啊,按照劇情裏寫的那樣去告密吧。
反正會失敗,這世上除了宋如和夏爾,根本沒人看得到原初魔戒。
當然了,在原書女配的眼裏,夏爾也是看不到的,她不知道夏爾是新神,所以才堂而皇之地在他面前使用魔戒。
書裏夏爾告密的時候,描述的那枚神奇戒指沒人能懂,而且根本找不到。最後反而讓女巫反将了他一軍,說這是在污蔑,等老師走後,換來的當然是女巫新一輪的折磨。
夏爾非但沒有告密,還牽起宋如的手,就像她總是對他做的那樣。只不過她的動作很粗暴,而他卻很溫柔。
夏爾把宋如牽在自己身後,用一種近乎保護者的姿态,帶她離開了大賢者和奧修斯,和她一起回到班級裏。
今天全城爆發大瘟疫,班裏沒有人上課,老師和高年級的學生都去校外幫忙治療病人。像他們這種才剛剛入學的新生,幫不了什麽忙,就被安排回教室自習。
一看到宋如走進班裏,其他學生下意識地發抖。
是恐懼。
也有人看她的眼神充滿恨意。
兩種猜測,不管是因為女巫不詳,招致了瘟疫,還是這場瘟疫本身就是女巫的報複,所有人都選擇遠離宋如。
沒有人敢再像平常那樣嘲笑她和夏爾是抱團取暖的低等魔物。
宋如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的梧桐葉,想不明白夏爾為什麽不去告密,可惜系統不在,她連個分析劇情崩沒崩的小夥伴都沒有。
到了下課時間,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走向餐廳。
光明學院到底是光明學院,哪怕全城大瘟疫,秩序還是一切如常,食堂照常開放,這所創建盡管還不到百年的學院,因為選址在混亂之都,早已經歷了太多風風雨雨。
今天和往常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沒人敢再來搶夏爾的食物了。
他們視女巫為洪水猛獸,自然也害怕這個女巫的忠實小弟夏爾。
宋如走進餐廳,其他同學連看她一眼都不敢,全都低頭扒飯,動作很快,急着逃離。
這種妥妥的暴君buff,恐怕秦始皇走在大街上,六國民衆看到他也就這種效果吧。
暴君宋如本人,其實超尴尬的好嗎,這種小兒止啼的大魔王即視感,只能瘋狂在心裏安慰自己:“劇情、劇情,都是為了劇情!”
但是別人都怕成這樣了,為什麽夏爾不害怕啊摔!
不僅不害怕,夏爾還殷勤地給她端來了今日份午餐,眼睛亮晶晶地指着那一碗湯,喉嚨裏發出喪屍一樣的“嗬嗬”聲,莫名就很歡快的樣子。
醜萌醜萌的。
還怪可愛。
宋如忍住了撸他腦袋一把的沖動,往前面看了一眼,原來是今天吃飯的人少,夏爾打到了免費湯,平常早就被人搶光了。
就這?
開心成這樣?
宋如當然再次對他進行言語打擊。
嗯,不過這湯喝起來味道确實不錯。
大賢者帶着全校老師、高年級學生,駐紮在瓦洛城的冒險者公會成員,還有其他國家和種族的藥劑師和牧師,用了大半個月時間,總算成功解救了瓦洛城所有疫民。
當他在全校大會上宣布:“沒有一個人被瘟疫躲走生命,我們又一次保護了瓦洛城!”
掌聲雷動。
奧修斯小聲嘟囔了一句:“大家的努力不能抹殺,不過這次的瘟疫能被戰勝,更本質的原因是它本身就不致命,除了癢和疼,并不傷害人體機能,像是哪位神明開的一場玩笑。它的感染機制也很奇怪,到底是怎麽傳染的啊?為什麽同一個家庭裏,成年人和孩童都感染了,病弱的老年人卻沒事?”
那當然是因為,詛咒本身就只針對無故欺淩過宋如和夏爾的人。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直白,在這種慶功的時刻,就不要說掃興的話了。孔雀開屏那麽漂亮,和大家一起觀賞它的羽毛不好嗎?幹嘛非要盯着屁股?”
“我只是覺得校長說話不嚴謹,就算咱們不救治,那些人也不會被瘟疫奪走生命啊。”
夏爾就站在奧修斯旁邊,沒有錯過他的說每一個字,再一次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宋如。
宋如不知道為什麽,被看的有點別扭。
夏爾的眼神實在是太直白了!
就那麽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宋如只能強行兇了一句:“看什麽看?再看當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當球踢。”
這句話我好像罵過了吧……
罵人并不是我擅長的事,真的完全沒有新意啊摔!
夏爾用左手比了一個眼睛的形狀,先放在左眼上,然後又拿下來,看了又看,像是想不明白這樣的大小怎麽能當球踢?
下午,夏爾消失了好久。
滿心等着他告密,以為可以走劇情的宋如,看到他像個憨憨一樣跑過來,懷裏抱着一個用木藤編織的圓球,獻寶一樣送給她。
宋如:“……”
所以這男主果然還是腦子有問題,一根筋啊!
他關注的重點根本就錯了吧。
她是想要挖他的眼睛,并不是想踢球好嗎?
不過這個木球看起來确實怪可愛的,做都做了,踢一踢也無妨?
事實證明,“來都來了、做都做了”,這句話對于華夏人的魔力不弱于任何頂級魔法,宋如就這麽陪夏爾在草場上踢了一下午的球!
他們玩的沒什麽章法,就是我傳給你,你傳給我,像兩個小孩子一樣把球踢來踢去的。
最後累到滿身大汗,兩個人都倒在草地上,夕陽的餘晖在天邊被吞沒,新月升起,學院城堡的塔尖在月光下變得柔和,微風中低低的夏日蟲鳴,溫柔宛如情人的呢喃。
宋如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夏爾單手支着頭,認真地凝望宋如,像是她是他的絕世珍寶。
他那雙流動着碎金一樣的眸子裏,仿佛落了星光。
宋如醒來的時候,如鈎彎月正當空,應該是深夜了,她卻沒覺得冷,是夏爾把學院袍脫下來,蓋在了她身上。
衣服的主人,就趴在她身邊,動作笨拙地為她驅趕周圍的蚊蟲。
宋如睡了多久,他就守了她多久。
怎麽這麽傻!
凍感冒了怎麽辦?
叫醒她不就行了?
“看我睡着了不會叫醒我?你萬一被凍……”宋如剛醒,腦子還不太清楚,差點就把實話說出來,為了改口差點咬掉舌頭,“不,我是說!我在這裏睡的一點難受死了,哪有床舒服,渾身都腰酸背痛,都怪你,你真是豬,笨死了!”
其實她那張硬板床,還真沒草地軟,不然也不會一口氣睡這麽久了。
怕在外面耽擱太久,讓夏爾凍的更久,宋如起身直接往宿舍走去。
她起身太猛,動作太急,差點摔倒。
是夏爾扶了她一把。
她幾乎大半個身子都倚在夏爾的懷裏。
宋如總是穿在身上的那件黑袍,看起來陰冷又詭異,很難想象得到黑袍之下的身軀卻是如此柔軟。
她的兩團柔軟就撞在夏爾肌肉粗硬的手臂上。
有那麽一瞬間,他像是神魂都被撞出了身體之外。
宋如穩住身形以後,甩開手臂就走,為了保持自己的惡毒人設,連一句謝謝都沒說。
夏爾一張臉卻是爆紅,慌亂地撿起宋如忘在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