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襲擊

關宗把“注意安全”的牌子拆了丢在一邊,把最後一個桃木劍插.進土裏。他點着了煙叼上,扯開警戒的黃線,躬身鑽進樓洞順着老舊樓梯一路上去。

這座舊小區快拆遷完了,還剩下最後這兩排房子,樓道內大片的牆面剝落,只剩下內裏灰撲撲的水泥面,有的鋼筋都暴露在外面。

手指在牆面上摸了摸,指尖有被微小電流刺激的感覺,關宗嘴角叼着煙,将天地羅盤乾坤儀拿了出來,口中念念有詞。

乾坤儀指針開始旋轉,在乾、艮兩邊不住搖擺,最後定格在坎、艮之間,關宗确定無誤之後,托着乾坤儀一路走上去。

小區是2003年蓋的,最高就只有六層,頂上一個天臺,拿布滿了鐵鏽的鐵架子連着,一線月光從沒蓋好的天井中流瀉下來,映出關宗面無表情的半張臉。

關宗站在第六層的過道上,乾坤儀所指的位置正好是一扇破舊的防盜門。

銅綠色的防盜門上貓眼空了,倒貼的喜字被空氣漂得發白,門框上還插着一束枯萎了的菖蒲,紅線垂在下面,跟棕黑色的葉子糾纏在一起。

關宗走近防盜門,從貓眼中看進去,屋內空空蕩蕩,家具都被搬空了就剩下幾個挂滿蜘蛛網的木頭架子,空氣中漂浮着細微的塵埃粒子。他哈出一口白氣,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推了下防盜門。

“吱——”的一聲,防盜門被推動的聲音沉重得像是搬動了一臺老舊的實木沙發,那是一種刺激耳膜的嗡鳴聲,關宗怕驚動了裏面的妖怪,沒敢再動。

他四下看了看,視線定格在天井上,将乾坤儀收進口袋,關宗順着梯子一路爬上去,胳膊上的肌肉隆起,将蓋住天井的厚重石板推到了一邊。

隆冬的冷風立刻從天井中灌了進來,關宗冷得打了一個哆嗦,顫抖着長吐出一口氣,兩手撐在天井兩側,一用力跳了上去。

***

“死了?”郁煌驚訝地看着小真,“怎麽死的?他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媽媽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都死光了?”

小真:“……???”

被郁煌這一串親戚關系繞暈了,小真歪着腦袋拼命地思考這個問題,老爺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媽媽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腦子裏面亂亂的,像是一團毛線攪在了一起,他最後幹脆不想了,點頭:“嗯!都死光了!”

郁煌立馬露出同情的表情,嘆息一聲:“真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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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反問他:“那你呢?你家裏人呢?”

郁煌被捅了一刀,說:“也都死光了……”

小真心有戚戚地點了點頭,說:“我也是。”

郁煌:“……”

氣氛一瞬間就變得凄涼了,郁煌有種這一屋子住了三個天煞孤星的感覺,他從籠子裏伸出翅膀想拍拍小真的腦袋,結果看到小真眼睛一瞬間瞪大了立馬識相地把翅膀縮了回來。

郁煌不死心:“你再跟我說說你老爺的事情。”

小真見郁煌收回了翅膀,情緒一下子就不好了,他瞪了郁煌一眼,沒搭理他往房間外飄,郁煌喊他:“你幹嘛去?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小真賭氣地說:“別問了,老爺就是老爺。”

“喂!回來啊!”

郁煌見小真走遠了,還把房門給關了,氣餒地垮了身子,他低頭看了看鳥籠子,想嘗試着用法術打開,卻發現這籠子的門上貼了一張小小的黃符,他一碰就冒火花,這不是他能輕易解開的東西。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朕堂堂一方大帝居然淪落到被困在籠子裏的地步,要是現在能恢複以前十分之一的力量,朕吐口氣兒他們就得跪下來求饒!!”郁煌郁悶地想,他在籠子裏的支架上跳了跳,尋了個安靜的地方閉目養神。

***

天井外是一處平臺,還有幾臺報廢了的太陽能,鐵管被風吹得呼呼作響。關宗拿出乾坤儀對準位置,一路走過去。

乾坤儀上的指針忽然就消失了,化作了一點紅星頓在正中間,關宗腳步頓住,眉頭蹙緊,嘴邊的煙頭燒到了屁股,關宗把煙蒂吐出來,這一點火光驟然熄滅的時候像是一個訊號,嗚咽聲頓時從四面八方傳了出來。

關宗又點上第二根煙,懶洋洋地站在天臺頂上,“我以為是躲在房子裏,沒想到在這裏。”他在挂在腰上的塑料袋裏抓了一把朱砂。

從天臺邊緣忽然出現了一只手,随後爬上來的是一灘肢體交接的粘稠物,以其為起.點,大樓四周爬上來各種肢體黏連的血肉團,一個個眼珠子在其中骨碌碌地轉着。

朱砂從手中揮灑出去,結成紅色的雨幕,籠罩了四周,被朱砂沾到身體的怪物開始不住痙攣,蠕動着龐大的身體,眼球紅血絲暴漲。

關宗扁了扁煙嘴,從口袋裏抓出一把黃色的符箓,甩向四方。

符箓貼在怪物的身上立刻将那一坨坨的怪物化成血水,只剩下一個個蹦蹦跳跳的眼珠子不住地逃竄。

關宗叼着煙,兩手持符,在半空中一抹,那些黃色的符紙起起伏伏,瞬間化作離弦之箭射向四面八方,将那些慌亂逃竄地怪物全都釘在原地。

十幾只肉團都化作血水,只剩下一個個眼珠在原地蹦跳,像是彈性小球碰撞間到處亂撞,最後被符紙裹緊送到關宗面前,關宗将他們全都抓進肯德基的塑料袋裏,紮緊了袋子。

他看着袋子裏跳了幾跳就不再動彈的眼珠子,眉頭擰成川字,氣息是僞造出來的,這些明顯不是作祟的妖怪,到底是什麽妖怪在背後興風作浪?跑去哪兒了?

***

窗外傳來古怪的呼聲,郁煌一下子将眼掙開,瞪着一雙玻璃球一樣锃亮的眼睛,外面的風聲全都鑽進耳朵,伴着一聲聲嗚咽的哭聲,遠處似乎還有犬吠的聲音。

時光仿佛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揉捏得變了形,眼前霧蒙蒙的一片,郁煌能感覺到自己走了神,但是卻無法将神智拉回來。

眼前是幾棟被蒙在霧氣之中的破舊大樓,拆遷人員雜亂分布在各處,挖掘機發出轟轟的嗡鳴聲,忽然一聲巨響,炸藥被意外引爆,一聲大吼過後,整個拆遷工程隊都沒能幸免于難……遮天蓋地的煙霧騰空而起,巨大的轟鳴聲炸響在郁煌耳旁,眼前的景象被詭異的霧氣所籠罩,畫面以一種極為驚悚的形式扭曲着。

“嗚——”一聲虛弱而又無辜的聲音響起,兩點紅芒在夜色中亮起,似是一雙眼睛,充滿了無數的訴求。

他感覺有一條綿軟帶刺的舌頭舔了舔他的手背,郁煌猛地打了個激靈,回過了神。

什……麽……情……況……他剛才這是中了幻覺???

他眨了眨眼,在看清趴在窗戶上的東西時渾身的雞毛陡然炸開,翅膀打在籠子上,郁煌扯着嗓子嘶吼:“小真!出事了!”

話音剛落,巨大的撞擊聲從窗戶上穿來,電火花在窗框上炸開,什麽東西黏在窗戶上,三五只胳膊從那團東西上探出來,拿手肘用力撞擊着玻璃。

“小真!”郁煌尖叫。

隔着扇門,小真喊道:“別喊啦!我不會理你的!”

郁煌搖晃着籠子大叫:“你再不過來就出事了!”

小真把關宗的衣服一件件疊好,按類放進櫃子裏,理也不理郁煌。

忽來了一陣詭異的邪風,窗戶上的符箓被邪風吹動,那張黃紙飄飄蕩蕩了兩下很快就堅持不住被風吹飛。

趴在窗戶上的怪物越來越多,一雙雙眼珠子死死地盯準了郁煌,犬吠聲越來越大,郁煌滿籠子亂飛,翅膀不小心碰到了貼在門框上的符箓,電流刺激得他渾身雞毛都豎了起來。

“小真!小真!小真啊啊啊!!!”

“幹嘛——”又是砰得一聲巨響,小真話音戛然而止,他聽到了來自房間裏的聲音,将衣服放下,小真飄到房間內,打開門一看,玻璃正好在這一刻被破開,小真眼睛一瞪,揚聲尖叫:“啊——有妖怪!老爺救命!”說完拔腿就跑。

郁煌:“………………”

郁煌大喊:“你倒是救救我啊!”

小真跑到一半才想起來郁煌,折返回來将郁煌從高處拿了下來,抱着郁煌就跑。

怪物蠕動着身體從窗戶上爬進來,碎裂的窗玻璃紮在它們身上,鮮血淌了一身,它們卻像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一樣,眼珠子死死盯住郁煌所在的位置,從家具上、牆面上飛速向郁煌蠕動而去。

小真抱着大鳥籠子快速奔跑着,郁煌被他颠得胃裏翻江倒海,抱住籠子裏鹦鹉站架一陣頭暈。小真帶着那群怪物在房間裏到處亂轉,整個房間都被折騰得亂七八糟。

郁煌喊道:“你不是妖怪嗎?随便丢點法術過去啊!”

“我不會啊!”小真邊跑邊嚷,“我只會整理家務啊。”

郁煌:“……??”

他兩個爪子抓住站架,對着追在他們身後的怪物吐了一口氣,那口氣順着籠子的縫隙飄出去,落地的瞬間化成一道旋風吹向怪物,形成一道風牆擋在他們面前,一時之間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小真眼睛一亮:“好厲害!”

郁煌昂了昂頭:“那當然!”

下一刻,那風牆自動瓦解了,小真表情一變,郁煌笑容一僵,怪物又撲了上來,郁煌大吼一聲:“繼續跑!”

小真一下子又開始快速飄了起來,房間總共就這麽大,再怎麽周旋也有個盡頭,郁煌喊:“我們出去!房間地方小,對我們不利!”

“好!”小真忙點頭,開始往門口跑,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腳步頓了一下。

郁煌:“?”

小真:“我抱着籠子,怎麽開門?”

郁煌:“……”

小真:“……”

難兄難弟對視一眼,小真露出了歉意的表情,郁煌眼睛立刻瞪大了:“!!!”

小真:“對不住了,來年的今天我給你燒香!”

轉眼已經到了門前,小真剛想把郁煌放下,房門卻忽然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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