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夢境
關宗從火焰中沖了出來,赤.裸着上半身,渾身冒着濃煙,身上有不少被燒傷的地方,他将刀身一縱,劈斬向狏即!
郁煌大叫一聲:“別!”他飛撲上前,擋在狏即面前,關宗堅定的眉頭一擰,淩厲的刀勢在轉瞬間消散不見,刀風吹動起郁煌最前端的幾撮雞毛。
關宗手中的刀漸漸随風散去,他問郁煌:“怎麽回事?”
狏即就像是普通的家犬一樣趴在小男孩的胸前,沖着他搖尾巴,伸出厚厚的肉舌頭舔着小男孩的臉蛋。
小男孩懵逼地看着撒嬌的狏即,側過頭沖着關宗扁了扁嘴,無聲地表示了他的抗議……然而狏即卻舔得更歡,尾巴搖得快成螺旋槳了。
郁煌說:“你還記得照片上的那條黑狗嗎?”
關宗當然記得,郁煌說:“我懷疑那條黑狗就是狏即,小男孩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養了這條狏即。”
“所以?”關宗反問。
郁煌說:“所以狏即才會對這個小男孩這麽親熱。”
“可那個小男孩已經死了。”
“如果狏即不知道呢。”郁煌說,“或者裝作不知道。”
關宗皺眉:“你這個猜測……”
郁煌試探地往前走了一步,狏即察覺到郁煌的氣息警惕地看着郁煌,眼裏頭冒出了點渴望,但是并沒有将四肢從小男孩的身上移開。
關宗讓郁煌退後幾步,說:“現在不是讓他認主的時候,他現在很危險。”
郁煌:“……”
關宗忌憚狏即會傷害到其他人,尤其是現在正被狏即壓在身下的小男孩,他想了想,拎起郁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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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煌:“???”
關宗沉聲說:“抱歉。”
他抓住郁煌的兩爪,将他翻了個個兒,頭朝下,找到郁煌雞大腿的位置,從口袋裏掏出折疊刀,切開了一道細小的傷口。
郁煌:“……………………”
郁煌:“我草你大爺!!”
血腥味蔓延了出來,狏即搖晃的尾巴瞬間停了下來,鼻頭聳動,四下嗅了嗅,眼裏的紅光再次冒出,狏即轉動頭顱,雙眸緊緊地鎖在了郁煌身上。
那雙帶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郁煌,狏即從小男孩的身體上跳了下來,伏低身子,眼裏就只有郁煌。
倒挂金鈎,腦子充血的郁煌尴尬地笑了笑,沖狏即說:“別看我,我不好吃,這味道都是錯覺,呵呵呵呵——”
狏即喉嚨裏發出危險的吞咽聲,關宗見效果極好,滿意地勾了勾唇角,他随手将郁煌向西邊一抛,郁煌登時眼冒金星地被抛出到無限遠的地方,随後,狏即後腿一崩,咻得一聲緊追而去,與此同時,關宗左手上的一道符箓也被他甩飛出去,緊跟在他們身後。
關宗施加在郁煌身上的力結束之後,郁煌立刻扇動翅膀,狏即畢竟不會飛,彈跳力也十分有限,在差一點碰到郁煌的時候失去了向上的力量,只大吼一聲吐出一團火球,郁煌借着風力躲過了火球,在半空中滑翔飛向關宗跑來的方向。
下一刻,關宗甩出來的那道符箓竟然變成了一面黃幡,将狏即卷在了朱砂紅字之中,黃幡跟狏即鬥成一團,砰地一聲掉在地上,咆哮聲響徹天際。
遠處傳來警笛的聲音,消防隊跟警車一并到來,關宗皺了皺眉,将黃幡按住,又在四面八方貼上黃符,抱着一團黃澄澄的東西就跑。
關宗蹬着了小綿羊電動車,把狏即放在兩腿之間,抓了郁煌一把丢在黃團上面,動作利落得跟看見城管的小販一樣,“快走!”
郁煌:“啊?”
關宗:“警察來了。”
郁煌:“……”大寫的慫。
小綿羊電動車發出了突突突的聲音,關宗往前開了十來米忽然停住,郁煌擡頭看他,“?”關宗把車停了,對郁煌說:“你看好狏即。”
郁煌一緊張:“你要幹嘛?”
“善後。”關宗說,“我來不及跑了,你記一下這個號碼。”他飛快地報了一串電話號碼,問郁煌,“記住了嗎?”
郁煌愣愣地點了點頭。
關宗面無表情地交代:“等明天早上打電話給這個人讓他來xx區警局接我。”
郁煌:“………………”
關宗拍了拍郁煌的腦袋,轉身走了。
他跑回原路,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盒蓋被打開後,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飛了出來,那只幾近透明的蝴蝶在女人身邊飛舞了片刻,翅膀抖動,灑下了藍色的磷米分。
小男孩坐在地上,眨着一雙明亮的眼睛看關宗:“叔叔是你救了我嗎?”
“嗯。”關宗沖他招了招手,“你過來,別害怕。”
小男孩猶豫了下,站起來走到關宗身邊,關宗蹲下來摸了摸小男孩的頭,“可能會不舒服,你就當被胡椒米分刺了一下。”
小男孩眼底露出點害怕,最後問:“那條狗呢?”
“被叔叔打跑了。”
小男孩:“我覺着它沒有惡意。”
關宗:“?”
小男孩:“它的眼神很寂寞。”
關宗嘆了口氣。
蝴蝶的米分末飄落在小男孩的面前,他吸入了少許,身子發軟,昏迷在關宗懷裏,關宗溫柔地抱着小男孩,把他放在他媽媽的身邊。
回頭看了看冒着火焰與濃煙的大樓,關宗一咬牙沖了進去。
***
郁煌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小小的角落裏,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天地間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安靜得只能聽到風聲跟自己不均勻的呼吸聲。
身上好疼,到處都是傷,骨頭好像也斷了,疼得他動不了。
怎麽回事?他什麽時候受的這麽重的傷?
眼皮沉得很,郁煌眼前烏黑一片,他嗚咽一聲,用力睜開眼睛,一線陽光射入眼中,刺得他又閉了閉眼,在适應之後才将眼睛睜開。
一瞬間,車水馬龍擠進了他的世界,耳畔全是喇叭的滴滴聲,川流不息的車輛跟人群在眼前來來往往,一雙雙鞋子踩踏在他面前,不帶一絲停頓,快速而又果斷。
口好渴……郁煌伸出舌頭舔了舔幹涸的嘴唇,忽然想到自己明明是只山雞,怎麽可能做到用舌頭舔嘴唇????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發生了什麽變化,低下頭一看,黑色的皮毛晦暗無光,沾滿了泥沙灰塵還有髒兮兮的已經幹涸了的血。
他看到了一雙前腿,他顫抖着站了起來,視線擦過身後的落地鏡,在凹凸不平的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他變成了狏即,只不過是跟一般的犬類那麽大,甚至還要瘦小上一圈。
鏡子裏的狏即身體微微扭曲,拖着一條殘疾的後腿,冷風中毫無防寒作用的稀疏黑毛被風吹起,露出傷痕累累的身體。
這這這這是在搞什麽?他怎麽會變成狏即?這是夢吧?這是狏即帶給他的夢吧?
“幹什麽?哪來的野狗,快滾!!”店裏的服務員走出來,沖郁煌揮了揮拖把,郁煌為了躲那個拖把一不小心在地上滾了一圈,後腿骨折帶來的疼痛讓他慘叫了一聲,站穩了之後沖服務員呲了呲牙。
服務員被吓了一跳,越發兇狠地趕着郁煌。
郁煌拖着一條殘疾的腿狼狽地往邊上跑,內心吐槽都快湧成一條河了。
卧槽,這是鬧哪樣啊!他不要變成狏即啊,也不想感受狏即的經歷啊!放他回去,他想醒過來!!
可夢境一直纏繞着他,郁煌被一路追打,只好藏在路邊的小花壇裏,日升日落,用舌頭舔舐傷口,吃路邊行人丢下來的東西,在垃圾桶裏翻找食物,被人追趕,遍體鱗傷。
郁煌想哭,他以為變成山雞就夠慘得了,沒想到還會這樣,然而這一切他都無法阻止,他像是一個旁觀者,無法控制狏即的行為,卻又能對狏即所遭遇的一切感同身受,因為現在他就是狏即。
他能感受到狏即的悲傷跟痛苦,也能感受到狏即的悲觀與絕望。
這個夢境是灰色的,頭頂的天空從來都是烏雲密布,不見一絲陽光,直到忽然有一天,天晴了。
搬家的車開了過來,小男孩從車上跳了下來,背着厚重的書包,手裏頭抱着一個大大的玩具飛機,他仰頭沖女人笑了笑,說:“媽媽,我幫你拎東西!”
“小希抱好自己的玩具就好啦。”女人溫柔地摸了摸小男孩的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回頭指揮搬家工人将行李都卸下來。
小男孩無聊地在周圍亂轉,直到看到了躲在花壇裏的狏即。
狏即在矮矮的灌木叢中伏低了身子警惕地看着小男孩,小男孩小心翼翼地靠近狏即,一雙烏溜溜的漂亮眼睛眨了眨,從口袋裏掏出餅幹放在花壇邊緣。
狏即湊上前嗅了嗅,縮回脖子,過了會兒又将頭探過來,伸出舌頭舔了舔,餅幹的香甜俘虜了他,狏即前湊将餅幹咬碎了吞進肚子裏。
小男孩試探地伸手去摸狏即,狏即一擡頭,目光兇狠地瞪着小男孩,沖他呲了呲牙。小男孩被吓了一跳,退後一步,随後又往前走了幾步,丢了一塊餅幹過去。
小男孩溫柔地說:“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乖哦乖哦。”
狏即望着那雙清澈的眸子,眼底的狂躁漸漸平息下來,從嗓子裏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