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還債
王吉利知道自己闖大禍了,肚子上的一肉一哆嗦,立馬打了方向盤,一踩油門,往服務站開去。
坐在車裏頭,郁煌都能感覺車速開的特別快,兩邊風景迅速倒退,眼前的景象都快花成一幅被水打糊了的油畫了,他忽然大叫了一聲:“紅燈!”
車子随後飛速略過。
王吉利面不改色地說:“什麽紅燈,你看錯了。”
郁煌:“……”
在一連闖了三個紅燈之後,王吉利把車停在了一條巷子口,沖副駕駛上的關宗說:“就在裏頭。”
門口老大爺坐在馬紮上,裹着軍大衣,抱着壺熱茶靠着門打盹,王吉利搖下車窗玻璃,扯着嗓子大聲問:“裏頭是不是着火了?現在讓外人進去嗎?”
老大爺迷迷瞪瞪地醒了,他認得王吉利,點點頭,拖着音調,慢慢悠悠地說:“是——啊——好——大——的——火——啊——”
郁煌:“……”
王吉利說:“放我們進去。”
老大爺皺巴了下老臉,說:“等——會——兒——哈——”他慢吞吞地站起來,慢吞吞地伸手按了按桌子上的開關。
閘門打開,王吉利的車嗖得一聲蹿了進去,老大爺被帶起來的冷風吹得打了個哆嗦,又顫顫悠悠地閉上眼睡着了。
王吉利說:“那大爺上頭有人才能在這兒當守門人,不然早把他開了,眼睛耳朵沒一個好使的。”
關宗回頭看了眼老大爺,皺了皺眉頭。
車子一路飙進去,大火已經被撲滅得差不多了,紅白磚砌出來的三層小樓被燒得慘不忍睹,郁煌看着都覺着可惜,他緊跟在關宗跟王吉利身後,進了小樓旁臨時搭建的一個小棚子裏頭。
小棚子正中央放着一張辦公桌,背後坐着個鐘馗臉的中年人,長得膘肥體壯,一看就跟王吉利是一家裏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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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吉祥一見王吉利,跟見了仇人一樣,氣得一下子站起來,沖王吉利大吼:“大表哥,你說咱倆關系都好成這樣了,你至于這麽欺負我嗎?”
王吉利也委屈啊,他忙解釋:“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啊……”
關宗在小樓周圍轉悠着看了看留下來的痕跡,問王吉祥:“你們這裏有什麽安保措施?有單子嗎?拿給我看看。”
王吉祥不認得關宗,問王吉利:“這是?”
王吉利立馬沖他擠眉弄眼,說:“這是星蔔社的大将,關宗。”
“關家的啊。”王吉祥立馬變了音調,奉承道:“原來是關先生,您坐您坐。”他拖了個塑料凳子過來放在關宗面前,招手找人倒茶,還叫了兩盤瓜子堅果。
關宗坐下,把瓜子往郁煌面前推了推,自己就捧了杯茶。
郁煌:“……”
關宗問:“狏即現在在哪兒?”
王吉祥說:“我們沒敢把他從乾坤幡裏放出來,又害怕他又把設備給燒了,就找了個隔火層先擱置着,等星蔔社的人來了再看。”
關宗點點頭,體諒王吉祥這兒的情況,他說:“帶我去看看狏即。”
王吉祥聽話地帶着關宗去了後院,籠子套籠子,前後三道機關門,一層層開了後,防火層裏頭放着一團黃色的東西,是狏即。關宗掀開防火層走了進去。
王吉祥吓了一跳,連忙制止關宗:“關先生,危險。”
王吉利拉了一把他,翻了個白眼:“這妖怪都是關宗抓的,他怕啥。”
王吉祥才想明白,看着吧嗒吧嗒兩條細腿跟在關宗身後的郁煌,問道:“那這只山雞去幹嘛?”
“你懂什麽!”王吉利粗着嗓子說,“那是關宗養的山雞!”
王吉祥還是一臉懵逼。
郁煌好奇地跟在關宗身邊,問他:“乾坤幡是不是沒壞?”
“嗯。”關宗說,“乾坤幡是關家留下來的法寶,困在裏頭的妖怪不僅會失去行動能力,法力也會被困在裏面,這把火不該是狏即放的。”
變成一團黃球的狏即動了動身子,郁煌跑到狏即身邊,湊在他旁邊聽了聽,總覺着狏即在說什麽但是卻又聽不清。
關宗高大的身子蹲下來,将狏即一把扛起來放在肩膀上,走出防火層。
王吉祥見關宗出來了還帶着狏即一塊兒出來了,吓得後退一步,說:“關先生,你怎麽把狏即也帶出來了,要是又着火了可怎麽辦?”
關宗說:“你把起火的經過說一下。”
王吉祥點點頭,把秘書叫過來,吩咐:“你去把小張叫過來。”
“行。”
沒過多久,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人被叫了過來,王吉祥介紹:“這是張全,他是第一個發現火災的人,張全,你給關先生講講事情經過。”
“今天中午下班,我跟老趙約好了去服務站外頭那家面館吃飯,老趙有些事要我在庫房門口等着,我站在那兒抽煙,過了沒多久就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再回頭一看,庫房邊上開始冒起了火花,火勢越來越大——”
郁煌聽着聽着就開始犯迷糊,他眨了眨眼,眼前又開始花白一片,雞身子一抖,郁煌暗叫一聲不好,又被狏即拖着入了夢。
這次入夢卻又有那麽一點不同了,以前的夢境郁煌根本就無法控制,他被迫接受,就像是看了一場場4d電影一樣,而這次,他可以自主地在夢境裏活動,唯一讓他不滿的就是,夢境還跟以前一樣一片灰暗。
郁煌走了幾步後就覺着無聊,沖灰蒙蒙的夢境叫了一嗓子,眼前忽然亮起了兩點紅斑,顯現出來一個影子。
郁煌瞪着狏即,質問他:“你總把我拖進夢裏幹嘛?”
“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你法力太強大,我不僅沒能入你的夢,還總是讓你進了我的夢,這次總算是成功了,累死我了。”狏即的聲音細細柔柔的,像是沒變聲前的小男孩。
郁煌聽他說自己法力太強大,一下子多了不少好感,問道:“你要問我什麽?”
狏即猶豫了下,軟着聲音說:“小希他們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郁煌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狏即的意思。
妖怪一流因五行之氣在體內碰撞變異的緣故,獲得的生命會比原來長很多很多,少則上百年,多則近千年,在這種情況下,時間的變化對于他們來說就會變得異常不明顯。十年對他們來說也許就是睡了一覺的功夫。
郁煌點了點頭,說:“你以為呢?”
狏即明白了郁煌的意思說:“我以為他們只是去醫院了還沒有回來……是不是其實已經過去好久了?”
“快十年啦。”
郁煌見狏即委頓地趴了下來,很委屈的樣子,忍不住上前拿翅膀拍了拍狏即的肩膀,說:“當年起了一場火,大火把他們都燒死了。”
“不是我。”狏即說,“火災不是我造成的。”頓了頓,狏即似乎覺着這種說法并不準确,他又解釋說,“也不能這麽說,雖然不是我放的,但是卻也跟我有關。”
郁煌問他:“是不是就跟這次着火一樣?”
狏即點了點頭,說:“你主人說的沒錯,狏即出現即會引來不詳,我是不詳的象征,我當初不應該貪戀小希家的溫暖留在那裏為他們家招來了禍患。”
“他才不是我的主人!我是自由民!”郁煌解釋,看着狏即眼裏的羨慕,郁煌嘆了口氣,說:“流浪的妖一貫活得寂寞,像是你們這樣不喜群居只喜獨處的妖更是如此,我也見到你的經歷了,實在是太慘了。”
“是我咎由自取。”狏即說,“我貪圖長生丹才毀了自己近五百年的修行,要不然,我現在還在山林裏自由修煉,再過個千年也許就能得道也說不準。”
“長生丹?”郁煌一怔,立馬追問,“你說的長生丹可是我——可是鳳凰涅盤時留下來的灰燼揉搓而成的丹丸?”
“是。”狏即點頭。
“那是鳳凰用來恢複自身能力的丹丸,那怎麽會讓你碰見?”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長生丹就落在山林裏,是妖都可得。”
琢磨了下前因後果,郁煌立馬就有了猜測,“那個小王八蛋,白眼狼。”郁煌恨恨咬牙,眼睛裏冒出火光,恨不得把腦海裏浮現出來的那個撕成碎片。
他暫且咽下這口氣,問狏即:“那你如今打算怎麽辦?”
“不打算怎麽辦。”狏即垂頭喪氣地說,“事已至此,我從你那兒确定小希不會回來了,我也就可以安心地以死償命,我只是擔心,小希會記恨我,是我讓他們家走上了下坡路,他父親職場失利,母親身體日益變差,都與我有關。”
“你……?”
“我一直在房子裏等小希治病回來,等到了一些陌生人要等住進來,我便用了些小手段将他們吓走,後來又等到拆遷隊,他們想要毀了這個家,我自然是不允的,我的小希還沒有回來。拆遷隊的爆炸也不是我故意而為,我卻是歡喜的,他們身體被炸成碎片之後,我便灌入了些法術形成靈眼,驅使他們外出——為我捕食。”
聽到這裏郁煌已經大概明白過來了。
狏即需要補給,雖然火災、爆炸都與他無直接的關系,但是在小區周圍莫名死的那些人卻是跟他有關,伥鬼吸食五行之氣灌輸給狏即,讓他在那報廢的樓裏繼續一日複一日地等着不可能回來的人。
郁煌沒再說話,他知道這世間鐵定的法則——命債是要用命來償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