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節

箭已射出,幾乎是貼着月虹的面頰而過,鋒利的箭尖亦削落他耳畔發絲,而後直入獵豹的心窩。方才還極盡兇狠的獵豹甚至來不及掙紮便已停止呼吸。月虹早已失去行動和言語的能力,只是怔怔的看着自獵豹傷口處不斷淌出的鮮血。經過這驚險一幕,沈茹月亦仿佛被抽去所有力量,癱坐在草叢裏,一時已沒有多餘的力氣動彈。唯有射出這一箭的鎮國将軍,仍舊用冰冷的語調吩咐身邊衛兵:“少主受了驚吓,需閉門靜養,你們先送少主回帳。”

沈茹月推測鎮國将軍安排這次狩獵,甚至剛才的那一箭都是為了報複月虹當日以死相逼離開囚禁他的宮殿一事,于是在心裏暗罵鎮國将軍是個心胸狹隘的小人。又想到月虹受了方才一番驚吓,現在必定不會好,于是決心想法子混進他帳中看看。

鎮國将軍是月國而今處在權力頂峰之人,再加之他一路輔佐女王榮登大位亦和不少人結仇,所以這世上想暗殺他的人不在少數,因此他也格外小心。入夜之後若非緊急之事,絕不輕易離開寝帳,這亦是他多年行軍養成的習慣。

得知這一點,沈茹月便趁着夜幕降臨來到月虹帳前,尋思着找個機會進去。正徘徊,肩膀卻被人拍了拍,回頭一看,是個侍從模樣的人。那人将沈茹月打量了一遭,問道:“怎麽入夜還在這裏亂逛,哪個宮裏的?”

“我……”沈茹月被問得一時語塞,直恨自己沒先做好功課再扮宮女。那人卻有些不耐煩:“我什麽我,新來的吧?這般呆頭鵝似的怎麽服侍主子,喏,趕緊把這碗藥送到帳裏去。”一邊說着一邊将手裏端着的藥碗塞給沈茹月,又朝月虹的寝帳努了努嘴。

真是天助我也,月虹不愛吃藥是宮裏人人皆知的事實,每次給他送藥的宮女侍從總要被趕出來幾遭,故此人人都推脫這差事。這人只怕也是不想去送藥,看沈茹月面生,打算拿她當冤大頭。反應過來的沈茹月忙一臉堆笑道:“奴婢是新來的,奴婢這就去送藥。”

“機靈着點兒,送完了就趕緊回自己帳裏……”侍從還在絮叨的囑咐,沈茹月一面連聲應了,一面加緊步子往月虹的帳裏行去。

帳內只燃了一盞殘燈,服侍的人不知是不是都被月虹趕了出去,銀色铠甲被散亂的丢在地上。沈茹月把藥碗擱在桌上,拾起铠甲放好,而後朝床榻上蜷縮的那一團行去。

“出去。”月虹的聲音有些嘶啞,似乎把沈茹月當成了來伺候的宮女或者侍從。沈茹月靠着床沿坐下,安慰的撫上他的發絲道:“是我。”

“王姐……”月虹坐起身猛地撲進沈茹月懷裏,竟孩子般嘤嘤的哭了起來:“虹兒還以為……再也見不到王姐了……”

“我都知道了。”沈茹月一遍一遍輕撫少年的發絲,似在為一只受驚的小貓撫順全身豎起的毛發:“虹兒很英勇。”

“真的嗎?”月虹擡起頭來與沈茹月對視,閃爍淚光的眸中滿是疑惑:“可我險些成為那頭獵豹的腹中之食。”

沈茹月于是替他擦拭眼角的淚滴,柔聲道:“當然是真的,那時你面對獵豹尚且不曾落下一滴眼淚,現在怎麽倒哭了呢?”

受到沈茹月的激将,月虹忙将臉上殘留的淚水抹盡,下定決心似的說道:“虹兒不哭,虹兒從現在開始就要學習騎射,日後也要做一個英勇的君王。”

見月虹滿懷信心的模樣,沈茹月深覺欣慰。仿佛自己真有這樣一個弟弟,看着他一點一點成長,期待他從羸弱的少年變成萬民景仰的君王,心裏比自己得到一切還要高興。可又想起自己實在幫不上他什麽,難免有些歉疚:“對不起,如今鎮國将軍手握重兵,我已沒有和他相抗的能力,只能先避着他,也不能常來看你……”

“虹兒會保護王姐。”月虹打斷了沈茹月的道歉,挺起胸膛,繼續用滿懷決心的語調道:“以前總是王姐保護虹兒,今後虹兒也會變得很強大,總有一天打敗那個亂臣賊子,保護王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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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圍場狩獵(三)

因昨日少主在圍場中被獵豹攻擊,受到驚吓而舊疾複發,原本計劃持續三日的圍獵只得草草結束,一早各處宮女和侍從們便忙着拔營準備回宮。

沈茹月亦揉着惺忪的眼睛不情願的起了身。昨夜得知月虹并無大礙,知道總算是過了眼前這一關,懸了許久的心才算重新擱回原位,難得睡個安穩覺,眼下正嫌沒有歇夠,恨不能在床上多賴一會兒。

然而這些千年前的人早已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在肅國的時候,仗着流觞的縱容還可以無所顧忌的賴床,如今卻只能入鄉随俗。

沈茹月磨磨蹭蹭的出了營帳,跟在一行宮女的最末,準備和她們一起收拾細軟,裝上回王宮的馬車。然而正當她沒精打采的打着哈欠時,卻被路過的侍從給叫了過去。自衣着上看來,此人算是一衆随侍宮人中的小頭目,沈茹月于是忙裝作一臉恭敬的樣子躬身行禮。那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的面孔并不熟識之後便道将軍昨日在林中丢了支箭,令她速去尋來。

果然無論在何處,人總是欺生的。想起昨日月虹在樹林裏遭遇獵豹攻擊的一幕,沈茹月不禁有些憤然,卻又不想旁生事端而暴露身份,只得垂頭喪氣的往山林裏尋去。

沈茹月一路憑着記憶,往昨日去過的那些地方沿路探尋,強迫自己不去想昨日那頭獵豹的兇猛,卻又嚴密關注着耳畔的一切動靜,當真是草木皆兵。

可是,往往越是害怕的事情就越是避之不過,從某一刻起,便有窸窣聲斷斷續續自不遠處的草叢裏傳來。沈茹月停下腳步凝神靜聽,終于還是确定那聲音不是幻覺,直覺告訴她有什麽東西在靠近。然而,她始終不敢回頭,只得屏住呼吸,祈禱靠近的不是大型食肉動物。

如此每分每秒都像凝固住那般漫長,直到一只手握在她的臂上。

然而當她屏住回過頭準備和那畜生拼死一搏時,出現在眼前的竟是許久未見的袁乾,沈茹月覺得該用喜出望外來形容此刻的心情。可她還沒來得及同這位故人敘舊,便被攜着離了地,飛身于樹林間穿行。

兩人不一會兒便抵達這片山林的盡頭。沈茹月環顧四周,只覺林木稀疏,亦不見月國皇族的旗幟或标志,似乎已不在圍場的範疇之內。

那時在毓城,她就領教過袁乾的輕功,方才的一程更覺他武功精進不少,正打算開口表揚幾句,卻見他忽然單膝跪地,一臉恭敬道:“屬下特來迎接娘娘回宮。”

沈茹月這才發現不遠處掩映在樹蔭之下的小路上停着一輛馬車,算算日子,流觞也早該返程回到肅國王宮。想到這裏,心下不禁為他利用自己和月國做交易之事感到惱怒,于是随口答道:“我暫且不想回去,你先去接孟冬吧。”

這一瞬間,沈茹月注意到車緣上垂落的錦簾略動了動,原來馬車裏已有人。意識到這一點時,她的心忽而跳亂了節奏。

“袁将軍可否回答茹月一個問題?”她突然轉移話題,對袁乾說道,目光卻始終鎖在錦簾上。

袁乾愣了愣,但很快應允:“不知娘娘所問何事,末将定當知無不言!”不愧是肅國大王最信任的将軍,袁乾的回答幹脆而又利落。

“為了和月國結盟,大王是不是曾拿我當做交換?”馬車上的人似乎正準備掀開車簾,卻在她說出這句話後停了動作。

“這……”袁乾吞吞吐吐,俨然不見了方才的利落,卻又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只道是娘娘誤會了大王。

“蒙荒之戰裏大王舍命救我,是否只是因為我長了一張和月國女王相同的臉?”沈茹月打斷袁乾喋喋不休的解釋,仍舊堅持的追問。袁乾卻陷入了沉默,他略略側過身子,仿佛等待着誰的命令。山林間忽然安靜的可怕,唯有風鼓起衣袍獵獵作響。

唇畔牽出自嘲的笑意,沈茹月的心在這一刻沉入谷底,不遠處的馬車漸漸在眼眸中模糊了形體:“罷了,我又何苦為難你……”

沈茹月沉默了片刻,而後下定決心般長嘆一口氣,說道:“請将軍代為轉告大王,茹月本就不屬于肅國,和他亦沒有任何關系。”她故意提高了音量,用馬車上的人也可清楚聽到的聲音道:“過去不得已留在肅國,皆是為他所脅迫,然而和他在一起的每時每刻,我都感到惡心。他身上的血腥和殘暴,除了讓我恐懼,便只會令我憎恨。以前我沒有本事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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