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節

出肅國王宮,如今少主尊我為王姐,自然不會再受他脅迫。況且我已助他實現與月國結盟的心願,再沒有利用價值,只求他放我一條生路。”

“也求将軍莫要将茹月逼上絕路。”見袁乾向她靠近幾步,似乎打算強行帶她離開,沈茹月自發間拔下銀簪,指向自己,滿臉都是決然。袁乾果然被她唬住,立在原地不敢移動半步。沈茹月的目光在愈加模糊的馬車上膠着許久,終還是轉過身向山林裏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不敢回頭,亦不敢想那馬車裏坐的人是誰。銀簪自指間滑落。此刻的她忘了山林的危險,忘了心裏的害怕,只覺兩道溫熱的淚痕沒有窮盡的潺潺而下。

這便是心痛嗎?她下意識的攥緊覆在胸口的手掌,不讓酸脹的感覺将自己淹沒。何苦這樣認真,倘若這是一個故事,早從一開始就注定沒有好的結局。從頭到尾都是她在唱獨角戲,只是為何現在明白這道理,卻覺得這樣難以接受。

思緒亂成了一團扯不清的線團,沈茹月一直努力将一切理順,卻反而越來越糾纏。一路癡癡的走來,也不知到達駐地時是什麽時辰。隊伍早已整頓完畢準備啓程,方才指使她拾箭的侍從一臉焦急,擔心的卻是那支箭。見她空手而回便喋喋不休的數落起來。只是渾渾噩噩間,她也未曾聽進去半個字。

待回到宮中,老遠迎上來的孟冬又将她細細數落一番,唠叨的模樣叫她想起珠兒,也總是這般在她耳畔沒有休止的說教,只是而今回憶起來竟已恍若隔世。

不知道是否因為假扮月國女王入戲太深,沈茹月忽然覺得肅國的一切都離自己那麽遙遠。朱紅的宮牆、七彩的琉璃瓦,甚至流觞身上陽光的氣悉,曾經觸碰過的一切都仿佛只是一場夢,又或許本來就是一場夢。

一旁的董太傅連聲向她道歉,拼命責備自己失職,使得堂堂肅國王妃竟被當做宮女随侍狩獵。想來已被孟冬的唠叨折磨了許久,此時似長舒了一口氣,擡着袖子連連拭額上的汗珠。又道而今将軍歸來,沈茹月繼續留在宮中只怕多有不便,于是提議将她接入太傅府邸落腳,待少主情況穩定些便安排她回肅國。

沈茹月亦覺他這番思慮頗有道理,況且從太傅府邸脫身遠比逃離禁衛森嚴的月國王宮容易,到那時候回不回肅國便可由她選擇,于是毫不猶豫的應了,只道同少主告別之後便依董太傅的安排行事。

打發走董太傅和孟冬,沈茹月一個人坐在屋子裏發呆。那時為免被鎮國将軍知曉,董太傅特意囑咐相熟的侍從将她安頓在偏僻的別院裏,所以除了孟冬,此地甚少有人經過。獨自安靜下來的時候,負面情緒便一股腦的湧了出來,方才山林裏的一幕,不禁越想越委屈,卻倔強不許眼淚落下來。

這時,耳畔卻傳來陣陣啜泣聲,神思被斷斷續續的哭聲扯回,沈茹月尋着聲音來到院子裏,推開側門,只見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小宮女正顫抖着肩膀坐在牆腳。

哭得正傷心的小宮女覺察到沈茹月的動靜,忙驚慌的站起身來,滿是惶恐的雙眼已腫成了發紅的核桃。見她這般可憐模樣,沈茹月難免心軟,忙掏出手絹遞了過去。小宮女怯怯的接過手絹,蚊吶般道了謝。

“怎麽哭得這樣傷心,可是受了委屈。”想起宮中多勾心鬥角之事,這小宮女看起來甚是嬌柔,想必是被人欺負了。

“不。”小宮女卻急忙否認,繼而道來緣由:“我不久前才進的宮,過去從未離家這麽久又這麽遠,如今想起父母兄弟,忍不住傷心……”她說着,兩行淚水又有蔓延之勢。

聽她這一席話,沈茹月亦陷入沉默,只覺那小宮女扯了扯自己的衣袖道:“多謝姐姐,這手帕我洗過之後再來還給姐姐,我還有活要幹,便先行一步了。”說完已往小路上行遠。

沈茹月看着小宮女的背影,原本沉郁的心情卻燃起一絲希望。至少她還有深愛自己的父母,千年後的那個時空中,他們一定正盼着自己回家。而今她好不容易來到月國,若是能找到回去的方法,在這裏的一切便只當是一場夢,她還是可以在父母面前撒嬌的沈家大小姐,還是那個熱愛考古世界對生活充滿熱情的沈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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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鎮國将軍(一)

決心重新踏上回家之路的沈茹月,打算在發前最後探望一次月國少主,畢竟在月國的這段時間裏,他一直将她視作親姊,讓她知道其實被依賴的感覺也可以很溫暖。

孟冬又唠叨的囑咐了許多,沈茹月懷疑他此刻已被珠兒附身,最後還是妥協的同意他一起前往月虹的宮苑。

看準鎮國将軍出宮的時機,兩人在侍從的引領下來到皇宮深處那座布滿衛兵卻又最為孤寂的大殿。見到月虹的時候,他正捧着竹簡看得入神,深思雖不似過去那般頹靡,形容卻又消減不少。看到沈茹月掀了珠簾進來,水色的薄唇牽出一個極深的笑意。

“王姐。”他似撒嬌的喚着,迎上來膩進沈茹月的懷裏。沈茹月只當他是個孩子,由着他這般親昵的動作,順手拾起方才被他擱在一旁的竹簡。略略看來,上面寫得都是歷朝明君治國平天下的歷史事跡。

“虹兒要從現在開始努力,有朝一日成為可以保護王姐,保護月國百姓的英明君主。”月虹見沈茹月手握竹簡,浏覽上面的文字,擡起頭邀功似的與她對視。

沈茹月指腹撫過他澄澈眼眸下淡淡的烏青,為他能夠找到期冀不再消沉而感到欣慰,但又覺他這般羸弱的身子卻要肩負如此重擔,心下難免擔憂。夾雜這般複雜的情緒,她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只得微彎唇角,回以一個溫暖的笑意。

沈茹月又見月虹身着寝衣、烏發披散,起身後似還未梳洗,便喚了宮女端來瓶器清水,而後親自拾起木梳為他篦頭發。

少年的發絲十分柔軟,總是輕輕纏上她的指尖,又乖巧的由着她理順。傳言有着這樣柔軟頭發的人性子也是一樣柔和的,想起這樣溫柔的少年今後要在鎮國将軍的虎視眈眈之下擔起國家的重擔,到最後卻還是為肅國所吞并,成為亡國之君,甚至在歷史中消失了蹤跡而不知結局,沈茹月心下不免凄楚,對他的憐惜更甚,卻又為自己什麽都不能做而感到懊惱。

“成為明君固然重要,可虹兒也要愛惜身子。”眼前已有薄霧凝聚,卻努力保持臉上的笑意:“這些書白日裏看就好,眼睛都熬青了,要是再病倒,治國之事又從何談起。”

月虹甚是乖巧的點了點頭。他總是這樣,聽話得叫你連生氣也生不起來,更不消談傷害他。那鎮國将軍一定是個極狠心的人,否則又怎會忍心如此對待他。

“許多日子沒有見到王姐,虹兒想王姐了。”握着梳子的手被月虹捧進掌心,而後貼上臉頰不舍的摩挲。

心被他的話刺痛,想起這次來看他的目的,道別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今後王姐不能常來看你,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要按時吃藥,也不要挑食,更不要在夜裏看書着了涼……”囑托着能夠想到的所有細節,生怕漏掉哪一樣他便又回到初來時那般憔悴的模樣。

“虹兒知道,王姐是因為将軍的原因不能來看虹兒,虹兒會照顧自己,日後,虹兒去看王姐。”月虹的臉上始終挂着笑容,澄澈的眸子裏盈滿期冀。

沈茹月不敢再看,低了頭回避清冽泉水般的眸光,沉默許久後終于開口:“還有一事……和肅國的盟約需早日定下來,有強大的肅國做後盾,與鎮國将軍相抗的勝算也可多幾分。”話才說出,沈茹月卻又覺後悔。她想不明白自己何苦還要為了肅國而讓自己忍受良心譴責的煎熬。

“王姐今日怎麽了?為何每件事都說得這樣仔細,好似在同虹兒告別一般,王姐可是要出遠門?”月虹忽而轉過身來,扯住沈茹月的袖子委委屈屈問道。

“沒有……”終還是忍不住對他說了謊,卻心虛的不敢與他對視。

“這樣就好。”月虹張開雙臂環上沈茹月腰際,将腦袋埋進她懷裏:“虹兒好害怕,他們都說王姐已經……虹兒好怕這一切只是場夢,哪一日醒來就再也看不到王姐,聽不到王姐的聲音。”

聽着少年的表白,沈茹月心下自責更深,然而此時侍從的聲音卻隔着珠簾傳來:“請少主服藥。”沈茹月知道這是孟冬催促自己的暗示,只得自侍從手中接過藥碗,待他服下之後便尋了理由自屋子裏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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