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假戲真做
林如海怎麽也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落得如此境地,用“逼良為娼”一詞倒是能生動形象的概括。
腦海細細的浮現出宴會上衆人的一言一行,竭力促成,落井下石,圍觀看熱鬧,不屑鄙夷的……總總皆有,卻唯獨沒有人為他站出來說一句話。
“呵呵……”林如海端着酒盞的手有些顫抖。作為一個巡鹽禦史,他連任三屆,果真是觸動太多人的利益了。
猛地,白紙黑字描繪林黛玉孤苦死後的場景閃現在腦海中,林如海一頓。
眼下,他冷靜下來,倒是覺得賈赦先前的兩封書信,話雖難聽,但所言的卻非虛言。為了權勢,連親兄弟都可以鬧上公堂,還有什麽不可以的?他當初何來的天真會相信雙玉姻緣?會相信賈家?會信自己同年好友世交等等?
想着想着,林如海背後冷汗直流,沉默的端着酒盞一杯又一杯的喝下,感覺渾身上下被鈍刀子在割肉一般。
作為一個男人,正處于官場奮鬥的黃金時期,只要在稍稍奮鬥一些沒準就可以入閣。在這要緊關頭若是放棄一切……
正當林如海靜靜思索未來道路,不遠處的客棧內,也有人對月而望。
“父親,既然子祺這小潑猴已經把大姐兒送到赦叔手裏了,我們明天就去把子祺接回來吧。畢竟如今江南正處于多事之秋,我們在這,恐怕……”侯國強有些不解的望了眼依在窗欄邊的背影,頗為小心翼翼的建言道。
他完全搞不清楚為何他向來理智的爹會縱容着孩子出城南下!
“嗯,你帶子祺先回去吧。”
“那您呢?”
“我……”侯孝康臉色一變,說真話,他為何下江南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當時在收到賈赦回金陵祭祖的消息,就陡然心裏騰出一股怒火!
有臉堵在他家門口求收留,眼下真有難了,連個屁也不放。
“您還不會真是為了赦叔來的吧?”侯國強許久不見回複,臉上帶着一絲驚愕,失聲驚叫後,又開始在屋內踱步,碎碎念着:“榮國府眼下什麽光景您比我們都清楚。上皇跟當今就借着賈家玩扳手腕呢,我們現在扯進去……算了,您收留大姐兒的時候,大概我們侯家就已經算牽扯進去了。”說着,話語一頓,侯國強看着回首過來的親爹,望着對方平時堪稱冷峻的面龐如今一如既往的冷峻,非但如此,而且對方一張口,就覺得好有道理,完全找不到理由來反駁明眼人都知曉的困局。
“修國府與榮國府同出八公,乃勳貴,在外人眼中,是天然的利益共同體。”侯孝康面無表情的指道:“不管上皇與當今如何,我們需要保證勳貴,老牌勳貴在朝堂上的話語權,否則覆巢之下無完卵。你那泰山大人,可從來看勳貴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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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國強點點頭。幸虧他媳婦不像泰山,否則侯家早就大亂了。
“如今兩皇暗中争奪江南。”侯孝康說這話的時候微微挺起胸膛,一副理之當然的模樣,絲毫沒覺得這是給自己在找借口,“江南勢力有多股,但最大的地頭蛇莫過于因鄉緣結合在一起而後靠聯姻形成的金陵四大家族和靠着裙帶起家的甄家。”
侯國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手悄悄指指東方,壓低聲音道:“這是要擴大戰場,真準備動江南了?可是這兩方都幾乎是上皇人馬?當今在這恐怕沒什麽勢力吧?”
江南除卻魚米之鄉,還握着全國一半的鹽政,甚至漕運也是滋生權勢之機。這麽一塊大肥肉,昔年諸皇子早就暗中滲透,當今當年母家不顯,自身又“泯然”衆皇子,恐怕得到的有限。
“所以,當今要理所當然的收攏勢力,一個因外孫下落不明失去理智的外祖父,這個理由夠不夠?”侯孝康臉色陰沉道。
“這……”侯國強大驚失色,“這不能夠吧。子祺他姓侯啊!”
“所以,他的祖父也必須生氣,還得一怒之下派軍圍攻金陵。”
“…………這計劃,您知道?”侯國強眸色帶了一絲認真,“父親,是他給您密旨?所以您才能出京?”
“一半一半。”侯孝康長長嘆息一聲,“上層争鬥,莫牽累平頭百姓便可。”
“那子祺呢!”侯國強面色一扭,沉聲道:“幾乎成了靶子一樣的存在。”
“所以,得換個理由。”侯孝康見自家兒子一臉怒容,不由噗嗤一笑,“你難道覺得我會喪心病狂讓自己孫子成為衆矢之的?”
“可……”
“這一點當今也不會。畢竟公主是唯一的原配嫡女,他對子祺的喜愛也不是假的。”
侯國強狠狠的松口氣,轉而又是疑惑,“那您……”
“他給了我第二個方案。”侯孝康嘴角微微一抽搐,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目光一側,繼續望向漫天的星辰,道:“當今對我吐露他有龍陽之好。”
“啊?!”作為女婿的侯國強腿有點抖。這種勁爆的消息該不該跟妻子說?
“他想向天下人坦言,欲立某人為後。”
侯國強:“………………”
見人搖搖晃晃,靠着桌子尋找支撐點,侯孝康微微吐出一口濁氣。自離京城之前聽聞此消息,他也恍恍惚惚沒怎麽回過神來。
“父……父親……兒子……兒子鬥膽。”雙手撐着客棧粗粝的桌面,侯國強眼睛瞄着随風而動的火苗,拼命的給自己轉移注意力,帶着顫音問道:“兒子鬥膽,這……這與您來江南有什麽關系?”
“他想有個人先試試口風。”侯孝康說完,深深的吸一口氣,嘴唇一動,飛快道:“本侯與恩侯自幼青梅竹馬,交情匪淺,愛慕之。”
侯國強聞言,腦中空白一片,恍然覺得這理由簡直特麽的太合情合理了。
如果他爹不愛慕,誰能解釋冒着流言蜚語收留一個背負污名之人的孫女?誰能解釋當初金銮殿上那深情一抱的?
更何況……侯國強眼眸一黯,自從他十歲那年母親病弱去世之後,斷斷續續的有不少熱心之人牽線答橋張羅他爹娶繼室,實在不行也會想盡辦法塞小妾,但他爹幾十年如一日的拒絕。甚至美色當前……
在他還未搬出大婚搬出侯府之前,為了照顧他們哥兩,外祖一家打過撫養他們的旗號,給送進一女。此女為當他們後娘也是用盡了各種手段。
這般一想,侯國強越發覺得自己可以找出一堆堆的佐證,比如說他現在脖子上還帶着一塊藥玉,此千金難求的玉佩是赦叔贈送給他的,只因為他小時候不好好喝藥。
“你這什麽表情?”侯孝康自诩自己是一個好父親,平素有事也不會瞞着長子,反而還會傾聽一下對方的意見。畢竟,他是未來的繼承人。
可是眼下,這向來被他鍛煉的風雲不驚的繼承人臉色青白交加,而後又化為一道紅暈。
深呼吸吐氣又呼吸,如此重負幾遍之後,侯國強冷靜下來,找回說話的語調,眉頭緊鎖,一臉鄭重的看向侯孝康,認真道:“父親,我們都大了,理解您也能尊重您的選擇。”
侯孝康一怔,聯系之前的話語後,瞬間惱怒:“我跟他之前完全沒有任何私情。”
“嗯,嗯,手足之情嘛。”侯國強手不自禁的望胸口一靠,那裏有一小塊微微凸起的地方,正是藥玉。
手指不由摸了摸,侯國強眼角餘光瞥見自家老爹怒氣跳腳的模樣,忽地心中一根弦繃緊。
這莫名的就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是,是兒子孟浪了。不過這般要做戲?赦叔能配合嗎?”
“他敢不配合?”侯孝康一聽到賈赦便覺得原先的火燃燒的更旺盛了。
這絕對不要命了,敢自己一人下江南。
要是被欺負了,如今哪有祖父給他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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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毫不知自己即将被斷袖的賈赦對着厚厚一疊查找到的豪奴逞兇的證據,正估摸着自己明天一早要去哪個衙門鬧一鬧。
而且,在鬧衙門之前,必須要手握武1裝1力量。
n年後的太1祖爺說了:“槍杆子裏出政權。”
盤點了一番自己帶來的侍衛,賈赦腦袋一轉,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手握木槍,吃的滿臉糖的侯子祺,蹭一步上前,和藹可親問道:“小猴子阿,你祖父真的沒有來嗎?”
侯子祺将糖果咽下,而後鼓起腮幫子生氣,氣鼓鼓強調:“我是離家出走,怎麽可以帶大人玩?”
賈赦伸手指指立在侯子祺身後的太監,奶娘,以及威風凜凜的大內侍衛。
“呃……”侯子祺順着視線坳過腦袋,看了看,不解,仰着臉問,“他們怎麽了?”
“呃……”看着一臉無辜的娃娃臉,賈赦有些想笑。他這是怎麽了?
一見侯子祺就想到康康。
沒理由的就想依賴別人。
也是真夠……無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