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木頭人的游戲規則很簡單，就是不能動。
不過節目裏與平時做多人游戲時的方式不同，并非一個人蒙住眼睛數完一二三回頭、剩下的人趁機往前跑，而是兩個練習生面對面站定，周圍圍成一圈的練習生們都可以想辦法進行幹擾，誰先忍不住動了或笑了，就算輸。
贏了的人要一口氣比下去，直到輸掉比賽或是拿到最好的名次。
秦陸是第一組上的，現在已經是第四輪了。
練習生們年紀都不大，看到黑發練習生淡定的神情都忍不住互相對視了一下，打算下一輪集中幹擾他，都不信秦陸能絲毫不受影響。
不信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秦陸代表的可是廖俊辰所率領的“複仇者聯盟”隊伍，即使扶貧了兩個拖油瓶，綜合實力依然是最強的。
公演時看的是小組分數，就算toeisup和韓蘇言的實力拉胯了，有廖俊辰和秦陸等這些肉眼可見人氣會很高的隊員在，總票數也應該會非常高。
如果再讓他們先把最出彩的歌曲選走，那其他練習生們幹脆都直接回家得了！
崔志浩制作人看出了練習生中湧動的情緒變化，笑着看向場中的黑發練習生，“準備好了嗎？”
“開始！”
練習生們圍成一個圈，陸知看熱鬧不嫌事大，從座位上跳下來走到兩人身邊，笑眯眯的擡起手在他們眼前晃了晃：“哈喽，能看到我嗎？我跟你們說，今早我的新室友告訴我他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裏我在他耳邊一直唠唠叨叨，導致他今天起床之後就開始頭疼哈哈！嗯，你們準備好面對疾風了嗎？”
秦陸對面的練習生嘴角小幅度的抽動了一下，及時的控制住了。
評級舞臺時曾坐在陸知身邊“深受毒害”的練習生忍不住扶額，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然而任憑陸知有多搞笑，話多的有多麽令人頭大讓人想把他一掌拍飛，年紀不大卻異常沉得住氣的黑發練習生都不為所動。
甚至于對方連呼吸頻率都沒有變過，似乎無論周圍的人做了些什麽說了些什麽，都打擾不了他半分。
這定力絕了，崔志浩制作人都忍不住覺得有點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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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畫面裏，随意站定在中心位置的黑發練習生一如既往的有種沉靜的氣質，如果忽略掉周圍嘈雜混亂的聲音，看起來甚至很是平靜安穩。
原本還在擔心秦陸會受到針對性影響，但是看到現在隊友們都無比放松，甚至已經開始讨論要挑哪種類型的歌了。
有秦陸這樣靠譜的隊友，實在是像定海神針一樣讓人無比安心。
秦陸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但是他對面的練習生卻沒有這樣沉得住氣，一個接一個的敗下陣來。幾乎沒有耗費多少時間，秦陸就直接勢如破竹的拿到了最後的勝利。
飛快結束游戲之後，黑發練習生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很輕松的歸隊了。
練習生們又服氣又哭笑不得，捶胸頓足唉聲嘆氣。
“秦陸不是高中生嗎，我感覺仿佛看到了老僧入定……”
盤腿坐下來的秦陸眨眨眼笑了，以前在片場光來來回回的工作人員就有幾十個，還要在嘈雜的環境下快速入戲不覺得尴尬，像這種小游戲實在是沒有什麽難度。
選歌順序定下來以後，工作人員很快推上來一塊提前做好的面板，上面有六個等待揭開的題板。
“先聽一下第一首曲目吧。”崔志浩制作人微微笑起來。
極具侵略性的重金屬風格編曲響起，鼓點幹淨利落，節奏快但律動性強，是知名金牌制作人去年推出的新歌，在過去一年的時間裏牢牢穩占各大音樂平臺聽歌排行榜一位。
練習生們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是《DIA》！”
“這首前奏在舞臺上響起的時候就贏了一半……但是話說回來，難度也是沒的說，尤其是副歌部分太難駕馭了。”
“我幾乎可以想象舞蹈動作會有多可怕了。只有不到一個周的時間準備，即使有機會選到這首歌我也跳不下來。”
團隊裏的最佳配置，就是一定要有專長突出的隊員來點亮不同的part。主舞決定了視覺沖擊，主唱負責在逐漸遞進的副歌中将觀衆的情緒代入更高點，rap能夠将原本顯得平緩的曲調在短時間內進行自然的節奏轉換。
秦陸對于所有的曲目都比較陌生，他認真的聽完之後覺得這首歌曲的确很有記憶點，副歌循環了兩遍他已經可以記得大致曲調，編曲的功底即使是外行也能感受出必定有硬實力。
他看向廖俊辰，在其他隊員還在猶豫的時候，廖俊辰看起來似乎已經有了決定。
年輕的隊長偏頭，正好跟秦陸的目光對視上。兩人停頓了一會兒，默契的露出一點笑意。
崔志浩制作人揭開題板，毫無意外是《DIA》。
有了第一首的鋪墊，練習生們都以為第二首必定也是大熱曲目，但是在副歌部分響起的時候，大家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迷茫。
曲調聽起來有些空靈，主唱是幹淨清透的女聲，歌聲仿佛将聽衆帶入了溫柔的海底，所有瑣碎的煩心事都逐漸遠去，好像穿越一層模糊的霧氣落入夜色沉浸的星空。
很美，很溫柔，副歌部分旋律非常動聽。
但是有兩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首先在場的練習生們幾乎都從來沒有聽過這首歌，也就是說這首在公演現場唱的話，新鮮感會有，但沒有任何歌曲自帶的觀衆濾鏡或是熱度傳唱度。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原唱的女聲的key，而且是連女歌手都難以駕馭的超高音。想要達到這種空靈的效果，既不能是大白嗓硬唱上去，也絕對不能破音。
不然就是絕對的車禍現場，放在未來也是會被人挖出來嘲笑的黑歷史。
唱功要求又苛刻，節奏又慢，完全無法展現舞蹈實力。
大多數練習生心裏都默默升起了一個決定，老天保佑不要選到這首歌。
韓蘇言倒是聽完之後動了動，秦陸擡頭看了看他：“你的歌單？”
法律高材生冷淡的神情稍稍褪去了些，精細的五官在糟糕的打光下依然好看的發光。他“嗯”了一聲，很有耐心的道，“之前看過現場的小衆樂隊，live比錄音棚的版本更有沖擊性，如果唱得好其實現場會比想象的更加分。”
秦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毛茸茸的小卷毛試圖參與讨論，露出小虎牙很有元氣的問：“樂隊名字叫什麽呀？這首歌叫什麽呀？你在哪裏看的現場表演？主唱年紀跟我們差不多嗎？”
韓蘇言迅速恢複了冷淡，垂下眼睛的時候像不近人情的鋒利雕塑。
“你猜。”
蘇青岚：“……”
受到差別對待的小卷毛緩緩的眨眨眼，耷拉着眼尾看向秦陸。
秦陸愣了一下，有點想笑。他跟小卷毛對視了一下，眨眨眼道：“呃，你猜？”
蘇青岚張牙舞爪的對着空氣打了一套組合拳：“秦陸，你都被這些人帶壞了！”
範希在一邊笑的不行，無情補刀：“那完了，接下來還有一個周的時間，你争取把秦陸帶回正軌吧。”
蘇青岚郁悶的抱着胳膊，崔志浩制作人揭開了第二塊題板，到底知道了剛剛那首歌的名字。
《星球墜落》，跟大家想象的感覺差不多，帶着小衆音樂的味道。
接下來的幾首分別是懷舊抒情的老歌《星願》，輕松可愛的清新小甜歌《5號地鐵站的你》，冷門純英文電子風《Throwback》，還有最後讓衆人跌破眼鏡的重頭戲曲目——
土味廣場舞風、傳唱度上到七十老太下到三歲小孩兒，聽一遍就洗腦聽兩遍就上頭的民族風歌曲《最炫的彩虹》。
練習生們頓時升起一股自己是不是來錯節目了的感覺。如果公演選這首歌，鏡頭絕對少不了。但是來之不易幻想了很久的第一次公演表演最炫的彩虹……？
不少人都有點幻滅加腦殼疼。
話題度跟他們想要的舞臺一旦選了這首歌就是兩個極端，顯然很難兼得，但或許能讓原本在淘汰邊緣的練習生因為必然居高不下的讨論度，而增加留下來的可能。
怎麽選擇，還是要看各人不同的情況。
留給大家只有五分鐘的讨論時間，随後各組按游戲順序依次選擇。
各隊都埋頭商量，這還是節目裏第一次有小組合作，之前沒有顯現出來的性格差異現在開始能看出一些了。
有猶豫着顧前顧後做不了決定的，有個人主義強烈不喜歡聽別人建議的，還有打圓場遷就別人但自己吃虧的老好人。
短短五分鐘的時間裏，原先沒有沖突看不出來的硝煙已經開始蔓延。
“我想選《5號地鐵站的你》，這首難度不高，但視覺效果會好，傳唱度廣的小甜歌會自帶加成。”
“不行。我完全不是這種風格，讓我硬凹可愛的表情我做不來。”
“那你想讓整個隊伍按照你的風格遷就你嗎？不如問問別人怎麽說？”
“不行就是不行，我也沒有要讓你選《DIA》，因為我知道你跳不來。”
“……”
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廖俊辰那一組身上，八個個人風格鮮明的人坐在一起，卻比他們想象的要和諧很多。
在廖俊辰直接簡單的提出想要選擇《DIA》之後，隊員們并沒有第一時間就提反對意見，而是氣氛比較輕松的讨論。
韓蘇言很直白的道：“這首難度最高。我的實力可能會跟不上。”
他沒有對自己實力差的事實不好意思說，而是坦誠的直接點出自己可能會是一個拖累。
廖俊辰明白他的意思，他認真的跟韓蘇言對視：“我既然選擇了你和toei，就一定會對隊伍負責。舞蹈動作我會帶着你們兩個單獨練，每一個動作我都會幫你們一點點改。”
他沉穩道：“不是要你們短時間內舞蹈實力提升很多，但團體編舞可以掩蓋一部分不足，我會想辦法讓舞臺效果不受影響的。”
在隊伍裏存在感比較弱的外國人toeisup看起來對自己完全沒有自信的沮喪道：“可是，我，跳舞，很差。我，做不到。”
廖俊辰本想說些什麽，但是韓蘇言安靜聽完他剛剛的保證之後，在他之前看向toeisup開口：“在做任何事之前，不要先設想不可能。”
蘇青岚小聲吐槽：“老雞湯了。”
韓蘇言假裝沒聽見。
toeisup揉了揉自己柔軟的亞麻色頭發，眼睛漸漸明亮起來，簡化重複了一遍：“沒有，不可能。”
秦陸安靜的看着他，很溫和的偏頭看着toeisup指指自己：“廖俊辰是個很好的老師。我可以在五天內從C班升到A班，你也可以在一周之內将舞臺展現好。”
toeisup擡頭，跟他年紀相仿的男生好看的眼睛清澈見底，溫和又堅韌的心性有時候不需要言語就能表明。只是一個簡單的眼神，就能感受到讓人安心的力量。
他點點頭，第一次鼓起勇氣選擇相信自己：“嗯！”
崔志浩一直在默默觀察各個組別的情況，在看到仿佛格格不入的廖俊辰這一組時，在心裏感嘆了一下自己眼光的确不錯。
初評級時就能看到靈氣的孩子，逐漸會在節目中展露更多的閃光點。
老天既公平又偏心，每個人的起點從牙牙學語到走上不同的道路，都是從每一個微小的選擇中漸漸轉變的。想要去到更遠的地方，一路上必然有很多遺憾，但也會有前進者留下的沿途芬芳。
曲目很快選擇完畢，大多數人都猜到了以廖俊辰的性格必然會選擇《DIA》，而頭鐵想要背水一戰逆風翻盤選擇了複仇者聯盟作為對手的，反而不是實力接近的隊伍，而是一支由D和F班練習生們組成的團隊。
有人拿到了想要的曲目難掩興奮，但也有更多的練習生選到了自己不擅長的歌曲，滿臉愁容唉聲嘆氣。
但不管怎麽樣，曲子拿到手之後就算是塵埃落定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努力呈現最好的舞臺。
——
公共練習時間。
都是純素顏的情況下，一組隊伍在練習生們四散開來的大廳裏格外顯眼。
廖俊辰組圍坐在一起，每個人的面前都擺放着工作人員剛剛派發的歌詞本。
攝像大哥将鏡頭聚焦到這支隊伍的時候，忍不住感嘆這畫面實在賞心悅目。
眉眼鋒利冷淡的廖俊辰神色認真，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在歌詞本上随意的敲了兩下，眼尾的小痣将原本冷漠的五官稍稍柔和了一些。
他對面韓蘇言好看的臉微微垂着，淺綠色的訓練服袖子被挽起來了一截，露出瘦削白皙的小臂，挺直的鼻梁打下淺淺的陰影，有些伸展不開的長腿微微曲起，咬着筆帽皺着眉思考。
黑發的練習生坐在兩人中間的位置，他正在用記號筆認真的劃分不同的歌詞部分，淺色的眼睛在燈光下通透又幹淨。
即使他們什麽也不說，大概觀衆都願意對着這一幕看上很久很久。
其實只是在各自先看一遍ABCD不同part對應位置的練習生們很快從歌詞本中擡起頭，大概都有了一點分配的概念。
“啊，對。”範希想起工作人員之前通知的流程，“我們好像還沒選隊長和C位。”
他将那兩張粘貼從歌詞本中扒拉出來，利索的揭掉了背面。
“隊長不用再選了吧，”南骁面癱着臉指指廖俊辰，“現成的初C，九十九個人投出來的實力最強，能者多勞。”
所有人都沒異議，在廖俊辰沒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範希直接“啪”的一下将寫着“隊長”的牌子貼在了廖俊辰的訓練服上。
幹完大事兒的範希咧開嘴笑着道：“好了，下一個！誰是C位？”
這次大家都沒有直接決定，而是安靜的開始思考。
秦陸抱着膝蓋輕松的前後晃了晃，淺淺的笑：“廖俊辰的實力最強，這首歌的曲風也适合他，我投他一票。”
廖俊辰聞言擡頭看向他，出乎衆人意料的抿唇搖搖頭道：“主題曲我已經做了初C，這次公演的C位，你們來吧。”
秦陸收斂起笑容，安靜的看向廖俊辰。
大家都沒想到廖俊辰居然自己提出不競選C位。其實所有人心裏都清楚，廖俊辰沒有必要主動放棄做C位的機會，他的實力是公認的最強。
而且說實話主題曲的C位跟公演的C位是完全不一樣的，主題曲是棚內錄制沒有觀衆，而公演則是練習生們第一次正式出現在觀衆面前。
所有練習生努力了那麽久就是為了站上舞臺，沒有人會不想要站在最中心，成為最受矚目的那個人。
但是廖俊辰放棄了，他看起來很輕易地就做出了這個決定，應該是早就這麽想好了的。
廖俊辰沒有必要這麽做，即使他再一次當選C位也沒人會說些什麽，在選秀節目中實力就是最好的依靠。
他選擇放棄，顯然是想給隊友們留下這個珍貴的機會。
南骁第一反應是勸他慎重考慮。他出道已經很多年了，從最開始有點天真到現在一身疲憊從頭再來，他很清楚所謂的“善良”在這個圈子裏根本就沒有意義。他在最初的時候也曾将一個當時對他來說很重要的機會讓給了朋友，但是就是因為那一次有效曝光，導致兩人現在的發展天差地遠。
即使換來了對方的感激，但回想起來，其實南骁是會有些後悔的。
如果當時是他自己抓住了那個機會，會不會後來的一切都不一樣？
但是當南骁跟廖俊辰對視上的時候，他發現廖俊辰跟自己是不一樣的。
如果說當時的南骁是在盲目善良，靠犧牲一部分自己的利益來将機會讓給朋友的話，那廖俊辰就是截然相反的冷靜與理智。
他的确是出于對朋友的考慮，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珍惜自己的前路。廖俊辰的眼神非常清明，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而且他有絕對的自信，即使不做C位也不會影響他的舞臺被觀衆分毫不差的看到。
這是絕對的實力帶來的高度自信，并非不知天高地厚的自負，而是踏踏實實一步一步靠自己走上來，很清楚每一步所沉澱的分量。
于是南骁到了嘴邊的勸解又幹脆的咽了回去，他面癱着臉道：“行。我投我自己一票。”
範希：“……”
染着紅毛的範希神經非常大條，在聽到廖俊辰放棄之後什麽也沒想，看見南骁毛遂自薦頓時興致就上來了：“我也投我自己一票！”
蘇青岚：“……你們真行！！”
廖俊辰眼睛裏帶着笑意，沒什麽表情的擡手指向并沒有參與的黑發練習生：“嗯，我投秦陸。”
秦陸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一直神色冷淡的韓蘇言也擡手一指：“嗯他。”
眼睛亮晶晶的看看這看看那的toeisup努力參與：“我，我投P陸。”
還在狀況外的蘇青岚莫名感覺自己被落下了。他心想明明最開始跟秦陸一起看評級舞臺還住上下鋪的是他，怎麽秦陸這麽快就不是跟自己世界第一好了——
生悶氣。
五分鐘後，C位票選在當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已經塵埃落定。
秦陸低頭看着剛剛被範希“啪”的貼上來的“C位”名牌，難得有點發愣。
範希宛若一個主持流程的工作人員混入了隊伍，他好像挺喜歡這種類似主持人的定位，直接開始進行下一步了：“歌詞都看好了吧，趕緊把part分完咱們就可以開始練習了。”
秦陸：“……”
廖俊辰他們的隊伍進度飛快，其他隊伍卻大多還停留在選隊長的階段。
練習生們之間一片尴尬冷凝的沉默，他們都不想當隊長，隊長又要操心又要負責，還沒什麽實際意義。可能會出力不讨好，或許還會被埋怨。
況且當了隊長的話，十有八九就跟C位無緣了。
氣氛陷入了僵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