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喂食

容眠以為鐘熠的家裏會有已經做了好的,熱氣騰騰的飯菜。

然而在打開門的那一刻,容眠吸了吸鼻子,又一次感到了失望:他沒有聞到肉的味道,甚至沒有聞到食物的味道,只有很淡的,屬于植物的草本香氣,應該是來自客廳角落裏的那一盆長勢很好的綠蘿。

很寬敞的房子,瓷磚地很幹淨,而且一走進客廳,就能看到有一個很大的開放式廚房。

光是這裏的客廳都快有半個貓咖的面積大了,容眠感覺鐘熠應該是很有錢的,因為他擁有的,好像都是一些很大的,很好的東西。

但容眠不知道的是,鐘熠并不常住在C市,這套房也只不過他幾年前為了拍戲方便而買的,只能算是個比較舒适的歇腳地方。

鐘熠随意地把衣服挂起來,容眠跟在他的後面,又一次小聲地提醒道:“你沒有信守承諾。”

鐘熠沒理他,只是說:“換鞋。”

鐘熠把客廳的燈打開,又順手把鑰匙放了起來,給家裏的花草澆了下水。

再回過頭,他看到容眠坐在沙發上,正慢吞吞地把腳塞到拖鞋裏。

莫名的,鐘熠産生了一種很詭異的,就像是小情人帶回家的感覺。

鐘熠真的很頭大。

——他今天一天都在努力和這小孩兒保持安全距離,結果最後來了一出物極必反,反倒是陰差陽錯地把人帶回了家。

因為鐘熠完全把自己之前說的每天包飯這茬給忘了

鐘熠以為他們的約定重點在于講戲,卻沒想到這小孩兒好像只記住了管飯。

鐘熠當時其實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容眠記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他在車上這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副你不給我飯吃我就和你急的樣子。

鐘熠:“……你不用和你助理一起回去?”

容眠:“我早就和三豆說好了,會和你一起吃完飯再回去的。”

鐘熠:“……”

容眠很失望地看着他:“你答應過我的。”

“你今天中午在拍戲,所以我沒有打擾你,一直等到了現在。”

他垂下眼,輕輕地說,“而且我遵守了我們的承諾,我一天都沒有去找劉圓豐。”

他這句我們的承諾聽起來着實有點戳心,鐘熠知道,這人應該是有備而來。

鐘熠不是個不信守承諾的人,但他也做不到徒手變出大米飯,為了履行諾言,他最後不得不直接把人帶回了家。

和所有貓咪的習慣一樣,每次到一個新環境的時候,容眠都會很謹慎地觀察一會兒。

他站在玄關警惕地站着環顧四周,最後才慢慢地放松下來,又将視線鎖定在了客廳沙發上的一個菱格抱枕上。

抱枕的材質看起來很柔軟,邊角挂了一個裝飾作用的穗兒,容眠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

就在他試圖靠近那只抱枕的時候,廚房那邊又傳來了動靜,容眠擡起頭,就看見鐘熠背對着自己,拉開了冰箱的門。

容眠意識到了什麽。

他思考了一會兒,認真地對鐘熠叮囑道:“我愛吃肉,不愛吃菜和橘子。”

鐘熠尋思這人倒是真不見外。

他沒搭話,只是眉頭皺起,又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問了一句:“那你之前吃貓罐頭是…….?”

容眠有點困惑,似乎沒明白他為什麽會問出這個問題。

“罐頭我其實已經不常吃了。”

容眠說,“只是平時心情不好的話,才會偶爾當作獎勵給自己的。”

鐘熠這回算是徹底明白了。

吃罐頭這一出應該還是屬于心理疾病的範疇,壓力大的時候可能控制不住,多半日後還是需要一些心裏疏導。

但至于其他的不好好吃飯,應該就是普通挑食的範疇了。

鐘熠對着冰箱裏的食材思索了一會兒,心裏有了主意。

他再回頭一看,發現容眠已經端正筆直地坐在沙發上,他正伸出手,有些好奇地碰了碰抱枕上的吊穗。

于是鐘熠說:“過來,做點事。”

容眠有些不舍地收回了手。

他來到廚房,觀察着鐘熠拿出的食材,蔬菜和肉,面粉和鍋,還有浸泡在清水裏的,圓圓滾滾的幾顆小香菇。

容眠推測不出來鐘熠要給自己做什麽。

直到鐘熠把削皮器和胡蘿蔔放在他面前的時候,容眠才擡起眼,對他說:“我不愛吃胡蘿蔔。”

“葷素搭配才不會營養不良,等你自己有了真本事,再來和別人提要求。”

鐘熠淡淡地回了一句:“不付出就不可能有回報,不肯定事事都永遠順你心意,也不可能永遠都有捷徑給你走。”

這其實是一句意味深長的暗諷,鐘熠覺得自己拿捏的十分不錯。

——但事實上容眠根本理解不到這一層,畢竟鐘熠之前所有說的話他都是似懂非懂,所以他早就學會自動過濾掉這些聽不懂的話。

容眠只是感覺現在肚子很餓。

他思考了一下,覺得反正自己一會兒可以把胡蘿蔔挑出來,于是哦了一聲,溫順地拿起了削皮器,捧起胡蘿蔔端詳了一會兒,試探性地削起了皮。

鐘熠總覺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容眠不是很會使用削皮器這種東西,動作有點笨,一點一點地刮着,胡蘿蔔被他刮得坑坑窪窪,但是他很削得很仔細。

鐘熠看得眉頭緊皺,幹脆眼不見心為靜,背過身子,在旁邊切起了香菇沫。

半晌容眠捧着那根胡蘿蔔走了過來,對他說:“我削好了。”

鐘熠瞥了一眼,看他削得倒還算幹淨,嗯了一聲接過來,說了一句:“不錯。”

容眠眨眼,又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心,若有所思。

鐘熠這邊先是利落地把胡蘿蔔也切成沫,又和香菇碎碼在一起,一時間也沒注意到身旁的動靜。

就在他洗幹淨手,準備開始和面的時候,又聽見身旁的人突然又來了一句:“我削好了。”

鐘熠怔愣地擡起頭,就看見容眠的懷裏抱着一座小山高的去皮蔬菜,他站在自己的身側,正耐心地等待着自己的回應。

據鐘熠粗略地目測,容眠的懷裏總共有五顆去了皮的土豆四根光溜溜的胡蘿蔔,以及一根削爛了的茄子,大概是正常人一周的菜量。

他應該把是冰箱裏目前所有可以去皮的蔬菜都給削了。

容眠看着沉默不語的鐘熠,歪着頭,又重複了一遍:“我削好了。”

就在容眠有些雀躍地等待着第二次誇獎時,他看見站在自己對面的男人似乎是很痛苦地深吸了一口氣,說:“你給我出去呆着。”

容眠沒有想到鐘熠做的是馄饨。

除了吃罐頭那一點比較特殊以外,普通的挑食還是很好治的,鐘熠的作戰策略就是把蔬菜和肉混在一起,你要麽一起吃,要麽就餓着。

雞湯打底,香菜點綴,容眠低下頭,用筷子小心地把馄饨捅破,就看見胡蘿蔔香菇和肉碎牢牢地混合在一起,無法剝離。

容眠心碎。

他擡起頭,對鐘熠說:“騙子。”

鐘熠無動于衷,揚揚下巴,說:“你先試一口。”

容眠又警惕地對着肉餡裏面夾雜的胡蘿蔔看了一會兒,小聲說:“不要。”

容眠聽到鐘熠啧了一聲。

就在容眠很不高興地盯着那碗馄饨看的時候,他感覺自己頭頂的燈光突然消失掉了,茫然地擡起眼,就看見鐘熠起立俯身,居高臨下地盯着自己。

鐘熠的手裏拿着一把勺子,勺子裏盛着一顆馄饨。

熱氣蒸騰在空氣中,勺子緩慢逼近,邊緣處碰到了容眠的唇瓣——他躲避不及,鐘熠就這麽直接把馄饨硬喂進了他的嘴巴裏。

容眠的腮幫子微微鼓起,他呆滞了一會兒,垂下眼,随即緩慢地,遲疑地咀嚼了一下。

鐘熠問他:“好吃嗎。”

容眠沒有說話。

鐘熠懶得再慣他,重新坐回座位,自顧自地喝了幾口湯,再擡起頭時,就看見容眠一臉凝重,重新盯着碗裏的馄饨發呆。

一分鐘後,他一聲不吭地重新拿起勺子,慢吞吞地開始進食。

鐘熠突然有點想笑。

作者有話說:

容眠(認真):謝謝你們送給我的海星魚糧和貓罐頭,他們都很好吃,我吃的很飽很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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