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見面會結束，沈境青來到社團納新的小廣場。
小廣場其實還有個特文藝的名字，□□駐廣場，象征着青春永駐。
這個點，廣場已經完全熱鬧起來了，一排排社團攤位整整齊齊的排列着，各種亮眼誇張的橫幅扯在中間，音響加歌聲此起彼伏的嘶吼着。
沈境青看着眼前的“混亂”，稍微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加入了這場聲勢壯大的忽悠大會。
“學弟，滑板社有興趣沒有？”一個熱情的學姐拿着宣傳單招呼着。
沈境青朝對方輕輕一笑，客氣道：“抱歉，我找人。”
剛拒絕這個，隔壁又來了一個：“學弟，喜歡下棋不？”
沈境青婉拒道：“不喜歡，抱歉。”
拒絕了第一個還有第二個，接着還有第三個第四個。
他這一路走的仿佛去了個微商宣傳大會，傳單一個勁的往手裏塞，二維碼一個勁的往臉上怼。
沈境青維持着表面的笑容，一一回拒。
正所謂萬單叢中過，沈師哥卻一張傳單都沒有沾身。
掃了一圈都沒看到宋寓，他找了個相對僻靜點的地方，給宋寓打了個電話。
“在哪？”
“啥？”宋寓那邊音響聲震耳欲聾，他大着嗓子吆喝道，“你說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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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啥？”電話那邊安靜了一些，宋寓重新問道。
“我到了。”
宋寓：“來了啊？完事了？”
沈境青：“嗯。”
“你這在哪呢？”宋寓問。
“東邊。”沈境青百無聊賴的踢了顆腳邊的小石子。
“那好找啊，”宋寓說，“你從前往後數，第三排，再從左往右數，第四個，就前面豎着個大攝像機牌子的就是。”
“知道了。”
沈境青挂斷電話，順着石板路往攤位走。
還沒到，隔着老遠就聽到了宋寓的大嗓門：“老沈，這兒！這兒！”
他微微擡頭，示意看到了。
走近後，他發現宋寓這兒還真是冷清，前邊熱鬧的像是在趕大集，這兒空的連個鬼影都沒有。
宋寓正在和人說話，看他過來，那人朝他打招呼道：“呦，活久見啊，境青今兒怎麽有空過來了？”
沈境青盯着人看了一秒，莫名覺得眼熟，但也實在想不起來，只好客套道：“閑着沒事，過來玩玩。”
那人笑笑：“難得啊，平時很少看你參加活動啊。”
沈境青笑了笑，沒再接話。
見狀，那人也沒再多問，和宋寓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宋寓把手裏的表放到桌上，說：“完事這麽早？”
沈境青淡淡嗯一聲，問：“有水嗎？”
“給！”宋寓從桌下邊的箱子裏摸索了瓶水，徑直抛過去。
沈境青單手接過，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問：“剛那人誰？”
“誰啊？”宋寓坐下，抽了只筆。
沈境青也坐下來，伸長了腿，說：“剛和你說話那個。”
“哦，他啊，”宋寓反應過來，“陳琛，對面‘唱享聯盟’社長。”
沈境青哦了一聲，把玩着手裏的礦泉水瓶，問：“他怎麽認識我？”
宋寓停下手裏的筆，看了他一眼，調侃道：“一周上八次表白牆的人，誰能不認識啊？”
沈境青：“………”
沒聽到聲兒，宋寓瞄了他一眼，又繼續說道：“一會幫我看會兒攤啊，我去交個表。”
沈境青問：“什麽表？”
“一破社團信息表，”宋寓語氣聽起來很是煩躁，“以前從沒填過這麽個破玩意，今年怎麽這麽多比事。”
沈境青哦了聲，把水放到桌上，順手拿了張桌上的宣傳單，看了兩眼，又重新扣回桌上。
這誇張的審美和萬古不變的排版只有宋寓老師能做出來。
他環視一周，看不遠處的一個社團正支着桌子在鬥地主，随口問道：“今年怎麽樣？”
“你問招的人啊，”宋寓頭也不擡的說，“現在還看不出來，大一小孩兒還沒軍訓完，不過我感覺應該比去年好點。”
“你确定？”沈境青煞風景的說，“你這地兒可不好找。”
“操，可別他媽說這個了，”宋寓啪叽把筆一摔，“說起這個我就來氣。”
“怎麽？”沈境青不知何時摸了只筆，在那張姹紫嫣紅的傳單上塗塗畫畫。
“你還記得那個李志強不？”宋寓問。
沈境青：“哪個？”
宋寓：“就那個開着改裝了二十來次，動靜比拖拉機聲響還大的破野馬，整天裝x那個。”
沈境青停下筆，根據宋寓這形容，他大概能記起這人來了。
隔壁機電學院的，仗着自己有輛破車，每天中午都得拉出來溜溜，時不時還刻意開着去女生宿舍門口轉幾圈。
“他怎麽了？”沈境青問。
宋寓嘆口氣，“生意難做啊老沈，這年頭擺個攤得交錢，這小子換身衣服就能直接去當城管了。”
沈境青不懂這些，問：“什麽錢？”
“你不納新你不知道這裏邊的事，”宋寓拖着凳子往沈境青跟前挪了挪，“就我們這個攤位吧，都得花錢買，你看前邊那些位置好的，得一百一天，我們後邊這鳥不拉屎的地兒也得五六十。”
宋寓說着，又罵了句，“他媽的，這刨去周末啥的也得擺着兩周吧，這納新完那小子學費都掙出來了。”
沈境青：“還有這規矩？”
宋寓嘆口氣，喝了口水繼續說：“這規矩聽說咱來之前就有，說是什麽為了防止社團收益膨脹？但以前都沒這麽離譜，就這兩年，李志強這小子管這事後，就他媽坐地漲價。”
沈境青聽着，又問道：“學生會人那麽多，怎麽讓他管？”
宋寓湊近，壓低聲音說：“聽說他七大姑還是八大姨是個什麽主任，專管社團這塊。”
沈境青笑笑，冷嗤一聲，沒再接話。
“還好這快換屆了，”宋寓繼續說，“幹這社團這麽久，功夫沒少花，錢還一毛沒賺着，還往裏搭錢，我圖啥呀我！”
沈境青瞥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拆穿：“圖學妹。”
宋寓：“操，別瞎說，我是那麽膚淺俗氣的人嘛。”
沈境青：“不是嗎？”
“那……那就算是，”宋寓拼命給自己找借口，“這也是一小部分，我這不還是為了鍛煉自己麽。”
沈境青：“呵呵。”
宋寓白他一眼，把凳子挪回去，拿起筆繼續開始填表，他一邊寫一邊随口問道：“今下午那瓜吃沒吃完？”
見面會應該是結束了，沈境青看着前面聚在一起人，随口嗯了一聲。
聽到回答，宋寓停下筆，轉了兩圈，眼珠轉了轉，不知道起了什麽心思。
宋寓問：“瓜甜不？”
沈境青：“還行。”
宋寓狡黠一笑：“既然吃了瓜，那就得……”
話剛說一半，沈境青就看透了這人的心思，他打斷道：“沒吃完，還留一半。”
宋寓的笑卡在臉上，人沒掉坑，他一秒鐘轉換表情，開始上演感天動地兄弟情：“不是，你怎麽還留一半呢？我這可特意給你留的，隔壁大超想吃我都沒舍得給，你你你你，”
怕戲不夠，還唱了起來，“最愛你的人是我，你怎麽舍得我難過喔——”
沈境青像看智障似的看他一眼：“說人話。”
宋演員的演技可謂收放自如，他可憐巴巴道：“那什麽，我前幾天找了個贊助，就……就得找人掃碼，你看，你這麽英俊潇灑，熱于助人，心地善良，還吃了我的瓜，就那啥呗。”
沈境青無語，心說，你這瓜比皇上賞的翡翠還金貴。
看人沒動靜，宋寓急了，“行不？沈師哥？哥？大哥？兄弟？”
“……”
“也不是不行，”沈境青沉默半晌說，“我也剛好想請你幫個忙。”
宋寓大喜：“哥！您請！盡管開口！只要不是殺人放火搶銀行我都給您幹。”
沈境青：“明天上課我回不來的話幫我答個到。”
“害，我以為啥大事呢，”宋寓一拍胸脯，“這事我有經驗，沒……”
問題倆字還沒問出來，宋寓猛然反應過來，“不對，你等等，明天，明天，不會是一分不拔的課吧？”
“是。”
宋寓：“操！這可有難度啊，我這萬一要露餡了，你這可得挂。”
一分不拔號稱藝院鐵公雞，她這稱號遠渡隔壁各大學院，之所以有這麽個稱號，就是因為只要在她課上逃課被她逮住的，不管你期末考再高再低，一率按59分處理。
用她的話來說就是，“我也不是為難你，就是多扣了你一分而已。”
宋寓：“這老師可比滅絕師太還絕，你要不，還是別了吧，我不太行……”
沈境青：“你行。”
宋寓：“我不行！”
宋寓同志作為一個男人，第一次義正言辭承認自己不行。
“那行吧，”沈境青也沒再堅持，“不掃了。”
宋寓現在簡直站懸崖邊上，前有滅絕師太拿着成績單，後有沈境青脖子上挂的二維碼，他心一橫，一咬牙一跺腳：“等等！我突然又行了，你放心，這事兒交給我，你放心大膽逃。”
沈境青微笑：“成交。”
宋寓搞不明白，人家都是出賣色相，到他這兒怎麽還賣人頭呢。
“诶，宋寓，表填沒填完？”宋寓腦子裏正計劃着明天用哪種嗓子答到呢，陳琛這一嗓門直接把他吆喝回來。
“填完了！”宋寓喊回去。
陳琛：“那走呗。”
宋寓答應着，拿上表，走出兩步後，又折回來，囑咐道：“先幫我盯一會兒，一會來人了，不管男的女的一個別給我放走哈，等回來我一一收歸營下。”
沈境青：“看緣分。”
宋寓：“………”
宋寓走後沒一會兒，就鬧哄哄過來了一群學妹，幾個小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推我我推你的派出個代表過來要微信。
沈境青倒是沒太出乎意料，他溫和一笑，說了句，抱歉，不太方便。
幾個學妹看他這麽說，也就沒再堅持，每人拿了兩張宣傳單走了。
學妹走了沒一會兒，又來了幾個學弟。
隔着老遠，其中一學弟就沖這邊打招呼。
沈境青莫名覺得聲音耳熟，他擡頭看過去，怪不得耳熟，這不就是那個染了紅毛的火雞麽。
火雞領着他的一群舍友過來，排成排，挨個問：“師哥好。”
沈境青笑笑，溫柔道：“師弟好，見面會結束了？”
周縱：“沒結束，為了見你逃出來的。”
馮儲搗了他一下，說：“師哥，別聽他胡說，剛結束有一會兒了。”
沈境青笑了笑，掠過周縱，問他們三個：“加社團了麽，有感興趣的沒有？”
“有，”馮儲說，“剛轉了一圈，有幾個喜歡的，打算改天軍訓完正式了解一下。”
“可以啊，”沈境青又問，“你們軍訓什麽時候結束？”
喬森回答：“這周末軍訓彙演。”
“哦，那沒幾天了，”沈境青貼心的說，“再堅持堅持。”
紀奪接上話：“可算快結束了，我都快曬成幹了。”
沈境青笑笑，沒再說話。
周縱的視線打人一站到這兒，就沒離開過沈境青。
而他的沈師哥連瞥都沒瞥他。
喬森：“師哥，我能看看咱社團的宣傳單嗎？”
“可以啊，”沈境青轉身，拿了三張宣傳單給三人，直接掠過周縱。
周縱攤着手，“師哥，我還沒有呢。”
沈境青：“沒了。”
周縱不依不饒：“後面那一摞不是麽？”
沈境青直接說：“那是廢紙。”
不想再聽他比比，沈境青直接去和他們三個搭話，“你們宋寓師哥審美就這樣，随便看看就行。”
三人笑笑，盯着像極了超市促銷單的宣傳單看了一會兒。
“有興趣的話，下周可以來看看，正式納新這周末就開始了。”沈境青說。
三人點點頭，說好。
周縱卻問：“師哥到時候在麽？”
沈境青：“不在。”
周縱：“為什麽不在？”
沈境青：“急着去死。”
喬森：“……”
紀奪：“……”
馮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