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當天拍攝任務結束後,一行人回酒店吃飯。

飯桌上,沈境青沒什麽胃口,借故要抽根煙,提前走了。

周縱在飯桌上也是異常的沉默,沒吃幾口也走了。

“哎,這兩人,”宋寓在他兩人離席後,對着林嘉尚和陳琛嘟囔,“啥情況啊?”

他們兩個可不像宋寓一樣八卦,簡單應付了他幾句,低頭繼續吃飯。

宋寓不屑:“一點吃瓜精神都沒有。”

沈境青在酒店外的臺階上站着抽煙,今晚風有些大,吹的他睜不開眼。

他無聲的抽着煙,煙圈一個接一個的吐。

周縱從飯桌上離開後一個人去房間裏喝了點酒,他酒量差,但好在喝的還不算多,所以沒有徹底醉過去。

室外的風在咆哮,吹的窗戶嗚嗚作響。

周縱像是循着什麽痕跡似的,不自覺的往酒店門口走。

他只單穿了一件毛衣,寒風争前恐後的搶着往身體裏鑽,周縱腳底下輕飄飄的,好不容易來到酒店門口,他坐在臺階上,從兜裏摸了根煙。

風很大,他手虛虛掩着,好幾下才點着火。

沈境青抽完最後一根煙,抖了抖衣服,準備回房間。

只是,剛轉過身,他就看到了坐在臺階上的周縱。

他垂着頭,一條腿曲起,手腕搭在膝蓋上,指尖的煙眼看就要燃到手指,他像是失去知覺似的,全然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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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境青停住腳步,心裏頓時一陣抽疼。

他閉了閉眼,接着往前走。

“怎麽?”周縱不知什麽時候擡起了頭,他看着這邊,嘴角挂着抹輕蔑的笑,“連聲招呼都不打了?”

沈境青沒說話,擡腳繼續往酒店裏走。

“沈境青!”周縱突然怒吼一聲,跌跌撞撞的站起來,“你他媽憑什麽?”

周縱虛着步子過來抓住他的衣領,他眼睛有些紅,說話也不清楚。

他喝多了,沈境青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

“你他媽憑什麽不和我說話,”周縱有些虛空的揪住他的衣領,弓着身子把頭埋在他衣領處,說話有些語無倫次,“沈境青,我冷,身體冷,心也冷。”

“你穿的少。”沈境青沉聲說。

“沈境青!”周縱臉埋進他衣服裏,聲音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帶了哭腔,“你他媽憑什麽!你憑什麽!你憑什麽不喜歡我?!我對你很差麽,你說,你他媽說啊,我改還不行麽,你說我改,我求你了,你說啊,你說!”

沈境青心被揪做一團,他看着這個比自己還高的大男孩此刻卑微到了這個樣子,他別開眼,用力呼吸了一口涼風,直至心坎裏。

他故作平靜的說:“你很好。”

“你胡說,沈境青你他媽騙我,”周縱擡起頭,眼角挂着模糊的淚,“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我這麽喜歡你,我周縱他媽的第一次這麽喜歡一個人,你怎麽就不能看看我?!”

“你喝多了。”沈境青推開他。

周縱沒什麽力氣,他晃晃悠悠的站穩,冷笑着看他,“沈境青,你真他媽無情,你沒有心麽?”

“其實想想,你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周縱眼神有些嘲諷的看着他,“不就是個男人麽,我周縱缺你一個?你有什麽好的?不也被我周縱玩的團團轉麽,沈境青,是老子看不上你!”

沈境青笑笑:“這樣最好。”

周縱低着頭,很輕的笑了一聲,他腳下發飄,像是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到,他伸出一根手指,最後掙紮着問:“沈境青,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問完後,咱倆徹底拜拜。”

“你對我,有沒有……”周縱停頓一會兒,才把話續上,“動過心,一點點,有沒有?!”

沈境青看着他,耳邊是呼嘯的狂風,心裏是無聲的回應。

他的心,在說有。

“你他媽說話!有沒有?!”

沈境青別開視線,強壓住心頭的不适,說:“不知道。”

終于,他還是沒忍心說出那句讓人痛徹心扉的話。

“不知道?”周縱卻笑起來,“我們倆都這樣了,你連一句實話也不肯說麽?沈境青啊沈境青,你心好狠。”

仿佛被人生生剖開了心,周縱說完這句,再也沒力氣了,他腳下一晃,倒了下去。

但就在倒下的瞬間,沈境青伸出胳膊摟住了他,周縱倒在他的懷裏,早就沒有了意識。

沈境青無聲看着他,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別喜歡我

別靠近我

周縱,我不是什麽好人

事後,沈境青把人送回房間,宋寓開門的時候,被吓了一跳,“卧槽,咋了這是,我以為又跑丢了呢。”

“你倆咋回事?咋還你給送回來了?”宋寓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我去,這喝酒了啊,怪不得我看屋裏有酒瓶子,不是我說,這酒量差點事啊,兩瓶酒就這樣了?”

沈境青沒多說,把人送到後就準備走。

“不是,咋回事啊你倆,”宋寓猶豫道,“他明天萬一醒了問我我咋說啊?”

“如實說,”沈境青背着身說,“喝多了,不巧在門口碰到了。”

宋寓摸不清楚這倆人鬧什麽情緒,但明顯感覺出來狀态不對,他還想再多問幾句,但看沈境青的狀态也不太好,所以就只哦了一聲。

“還有,”沈境青補充道,“你晚上少打呼。”

說完,就走了。

“哎,我啥時候打呼了,我只是偶爾好嘛。”

第二天一早,沈境青下樓吃早餐,恰好碰到了周縱。

周縱只是很淡的看了他一眼,轉頭便跟宋寓去說話。

“喝不喝牛奶?”他問。

“我不喝那玩意,”宋寓說着拿了個包子。

“吃不吃雞蛋?”

“你喝傻了吧,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好,”宋寓瞥他一眼,正準備低頭拿豆漿,轉頭就看到了沈境青,“诶,老沈,你來啦。”

沈境青:“滾。”

“操?”宋寓看着他,莫名其妙,“我他媽怎麽招你了?”

“別生氣,”周縱故意大聲說,“大早上生氣傷身。”

“操!你他媽也有病啊,沒事瞎獻什麽殷勤,咋的,你有事求我啊?”

“沒事,關心你。”周縱笑笑說。

“......”這還是周縱第一次對宋寓這麽笑,宋寓詭異的看着他,“你他媽有病啊,惡不惡心。”

周縱沒多說,笑着走了。

“......操!大早上的讓不讓人吃飯了,一群神經病!”

今天天氣有點陰,吃飯的時候,林嘉尚說:“今天天氣有點不好啊,咱們争取盡快拍。”

“行。”

吃過飯,到了工地,工人們早就開工了,今天黃開運從事的是一項高空作業。

為了确保真實性,他們也需要爬到高處去跟拍,因為這項任務危險性比較高,所以他們只需要大概拍幾個鏡頭就好。

五個人分工明确,由不恐高的沈境青、周縱和宋寓負責高空任務,而林嘉尚和陳琛去拍其他的。

戴好安全帽,做好安全措施,背好設備,三人随着升降機上了高樓。

“你們小心一點啊,”黃開運囑咐道,“好好抓牢了。”

升降機有些晃,越往高處走空氣越發有些渾濁。

最後,升降機晃晃悠悠停在了大概五樓的位置。

“小心點啊,”黃開運有些不放心的說,“要不改天我和工頭商量商量,把這些工作盡量推到後邊,讓你們拍起來也省力些。”

“沒事,”宋寓嘴上說着,但腿卻在止不住的發抖,“不、不礙事。”

工作開始了,黃開運開始把升降機送來上的東西一個個碼好。

沈境青嘴唇抿着,沉默的拍。

“老沈,你悠着點啊,別站那麽靠邊。”宋寓看着有些心驚,因為角度需要,沈境青幾乎站在五樓的最邊緣,一個不留神就會掉下去。

“沒事。”

不知何時開始,周縱已經站到了沈境青的身邊,他眼睛時不時瞟過他,看似無意實則滿滿都是擔憂。

拍攝進行到一半,黃開運的工作也幹了一半。

他喝了口從下邊帶上來的水,有些疲倦的就地坐下來歇息。

“一會兒要去更高了,”他說,“你們還拍嗎?”

“拍。”沈境青說。

“還拍啊,”宋寓都要蔫了,“差不多得了吧老沈,這也忒他媽高了,再往上那還得了。”

黃開運也說,“差不多行了孩子,再往上的高度你們受不了啊,雖然有保護措施,但誰也保不齊不出啥意外啊,別上去了,你這要出點啥事咋辦。”

“你們先下去,”沈境青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看,“我自己拍。”

周縱突然笑了一聲,嘲諷道,“裝什麽厲害的,不想活別死在人家這行麽?”

“你怎麽說話呢,”宋寓說,“你行你上啊。”

“你也滾。”沈境青沒看他,但這話肯定是對周縱說的。

“我憑什麽聽你的?”周縱反問。

沈境青沉默,扔下兩個字,“随你。”

休息了一會兒,繼續開工了,這次,他們去了大概八層的位置。

随着升降臺的再次升高,宋寓都快吓尿了,他打着哆嗦說:“這、這他媽可比跳樓機有意思多了。”

哐當一聲,升降臺停住。

工作繼續着,沈境青依然站在臨近邊緣處拍着。

“你小心點啊,老沈,”宋寓說,“抓着點旁邊。”

沈境青沒時間說話,表情很凝重。

突然,升降臺不知怎麽晃了一下。

沈境青整個人由于反應不急,一下子整個人傾斜出去。

“哎!快抓住他。”

“操!老沈!”

周縱來不及多想,也來不及多看,他一個箭步往前,一把抓住了他,把他拽了回來。

周縱看着他,生氣的大喊:“沈境青,你他媽神經病啊,嫌死的不夠快是不是。”

沈境青驚魂未定,聲音還有些喘,“不關你事。”

“行,沈境青,你真他媽行,”周縱推開他,笑的諷刺,“以後想死別在我跟前行麽?到時候就算你死個成千上萬次,都不礙我事,行不行!!”

說完,周縱就轉過頭去,再也不看他。

“沒事吧?”宋寓看了有些懵,小聲問,“怎麽回事啊,你倆最近随時都有開火打仗的架勢?什麽情況?”

沈境青沒說話,他看了看相機,看該拍的內容都差不多了,他說:“走吧,下去了。”

拍完這段,時間已經差不多中午了,因為天氣不好也為了節約時間,他們沒有回酒店,而是在工地上和工人一塊吃大鍋飯。

周縱第一次在這種環境下吃飯,他看着裝在大鐵鍋裏的各種菜,還有周圍飛揚的塵土,有些沒有胃口。

“哎,小兄弟,你不吃飯啊?”一個工友問他。

“我不餓,謝謝了。”

工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出他不是在這種地方吃飯的人,也就沒有在多說什麽。

吃飯的時候,幾個工友們跟他們閑聊。

周縱沒什麽心情,默默在一遍刷手機。

沈境青也沒什麽食欲,他簡單吃了幾口後就放下了筷子,去旁邊抽煙。

只有宋寓人來熟,跟誰都能聊上幾句。

“你們大學生平常都幹些啥呀?”工友問。

“上課、睡覺、打游戲。”宋寓說。

“打什麽游戲?”一個和宋寓年紀相仿的人說。

“連連看、鬥地主、美女找茬。”宋寓開玩笑道。

“切,這些游戲我小時候就不玩了。”

“那你現在玩什麽?”

“現在?”他笑了一下,“現在哪有空玩啊,幹完活累個半死不活的,躺床上就睡着了。”

“哥,”宋寓這人就擅長打交道,“你們幹這個一個月能拿多少錢啊?”

“我們這沒個準,下雨陰天就沒活幹,平時活多了就拿點。”

“我看咱倆年紀差不多大啊,”宋寓說,“沒上學嗎?”

“初中就不上了,家裏沒錢供。”

他這話一出口,宋寓就有些後悔問這個問題了,他笑了笑扯開話題,“其實上學也挺沒意思的,作業多還得受老師壓榨。”

“幹什麽都不容易啊,”他嘆口氣說,“我們這行平時按時發工資還好,你像是有些大企業不給工程款,你跳樓都沒用。”

宋寓:“告他啊,這損害農民工權益了。”

周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不玩手機了,就這麽坐着聽他們閑聊。

“有什麽用啊,”另一個工友說,“就像我去年還是前年幹的承運那個工程,拖了多久啊,就是不給錢,後來幾個脾氣大的實在忍不了了,又是去他們公司門口鬧,又是拉條幅的都沒管用,最後有個脾氣更爆的直接爬了樓,張呼着要跳樓,這才把錢給要回來。”

黃開運這時也感嘆道:“掙錢容易要錢難啊,我現在的一部分錢還沒要回來呢,來來回回這麽些年,沒啥結果。”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沈境青剛好抽完煙回來。

“這樣的垃圾公司還不倒閉?”宋寓生氣的說。

周縱聽他說完,表情一瞬間變了,他追問着:“你說哪個公司?”

“承運房産還是啥來着,我忘了,大概就這個名。”

周縱臉上的表情很明顯僵了一下,隔了一會兒,他才問,“你這麽說有證據嗎?”

“說什麽呢?”宋寓拍了他一下,“你那公司熟人啊?”

“當時都上電視了的,我們沒理由胡說啊,就是他欠錢不還嘛。”

這下周縱徹底沉默了,耳邊的聲音進進出出,他一點都聽不進去。

中午休息了會兒,下午繼續進入了拍攝,但天空不作美,拍到一半突然下起了雨。

冬天的雨格外的涼,淋到身上仿佛能浸到骨子裏。

他們被迫在板房裏待到了晚上,夜幕降臨,雨絲毫沒有停的趨勢。

周縱站在門口,看着門外淅淅瀝瀝的雨點,心裏越發的焦躁。

他現在迫切的想确認一個問題,一刻也等不了。

他這麽想着果真就這麽做了,他推開門,跑進了雨裏。

沈境青看着他在雨裏的背影,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其實早感覺周縱今天下午不對勁,他好像一直在走神,以至于地下的磚磚塊塊都沒有看到,差一點摔倒。

窗外的雨好像沒有停的意思,而且卷着狂風越下越大。

沈境青往外看了看,推開了門。

這邊周縱找了個相對來說能避雨的角落,打了通電話。

電話那邊剛接通,周縱就直截了當的問:“張秘書,我爸公司是不是欠人錢了?”

“說什麽呢,小縱,咱怎麽會欠人錢呢。”

“沒欠人錢能逼的人跳樓嗎?!”周縱吼了一聲。

電話那頭安靜了,隔了好一會兒,張秘書才幹巴巴的笑了一聲,“前幾年公司效益不太好,拖欠了一段時間,但現在都正常了。”

“你确定?”周縱冷聲問。

“我确定啊,咱公司現在情況好着呢,從不拖欠工資,每個月都照常發。”

說着,他又笑着問:“沒上課嗎?怎麽突然問這個,誰跟你說的啊?是不是公司哪個同事?”

“跟你沒關系。”周縱說完,直接挂斷了電話。

他半邊身子在雨裏站了一會兒,才轉過身準備往回走。

只是,在轉過頭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同樣站在雨裏的沈境青。

他的身子已經被打濕了,頭發也滴着水。

他好像在這兒站很久了,那麽電話內容也應該都聽到了。

“你都聽到了?”

沈境青沒否認,“聽到了。”

“怎麽?要去跟他們說嗎?說我周縱和那個欠錢不還逼的人跳樓的公司是一家人,”周縱笑了一下,“沈境青,你是不是也覺着我是這種人?”

沈境青看着他,輕輕搖了搖頭,說:“不是。”

“如果是在以前我聽了這話能高興的瘋掉,”周縱自嘲的笑了笑,“但現在,你說這話沒意義,我不想聽。”

“随你,”沈境青說,“我只說我心裏想的。”

“只說你心裏想的,”周縱笑了一聲,“你說你從沒喜歡過我也是你心裏想的麽?”

沈境青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他看着周縱,低聲說:“周縱,別喜歡我。”

仿佛為了應景,雨越下越大了,雨點像一根根鋼針敲敲打打進兩個人的心。

又澀又疼

“不會了,”周縱笑着紅了眼眶,“不會了沈境青,再也不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4-10 23:18:10~2021-04-11 23:49: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十四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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