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周縱不在的日子,沈境青一個人過的有些無聊,雖然每天還是通電話,但是人不在身邊還是有些不太習慣。

特別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沒人鎖着脖子,倒有些不舒服了。

雖然他不想承認,但他确實越來越離不開周縱了,又或者說他已經習慣了周縱,就像是一日三餐那種。

時間徐徐緩緩的走,周縱這一趟似乎待的有些久。

十月份的時候,沈境青接到了井隆的電話,他們上次拍的紀錄片出乎意料的反響熱烈,并在機緣巧合之下獲得了上映的機會。或許是真實打動了人心又或者是題材新穎,這部紀錄片猶如一匹黑馬,在衆多排片中殺出了一條血路,最後居然成功獲了獎。

這種結果是他們出乎意料的,所以井隆這次打電話來,主要是想邀請他們參加下月的頒獎禮。

沈境青向來不太喜歡人太多的場合,所以他下意識的就想拒絕。

但井隆和他開起了玩笑,說不來就是不給面子。

沈境青無奈,只好接下了邀請。

十月份,沈境青大多時間都在學校和家裏兩回跑,忙完了之前拍攝的任務,他好像又重新回到了以前和周縱膩膩歪歪的日子。

可現在,周縱不在,只有他一個人。

說來也奇怪,周縱這個月像是斷了聯系似的,電話信息也是隔好久才來一個,沈境青每次都想問問他什麽時候回來,但又覺得這話矯情,問不出口,只好沉默。

眨眼間,十月過去大半,周縱依然沒有回來,而沈境青整個十月份過的也不太順利。

先是晚上喝水的時候分神摔掉了杯子,又是天黑時在路上差點被車撞,前幾天,就連周縱送的護身符上的紅繩也平白無故的斷了。

沈境青當時沒有多想,只認自己十月倒黴,要仔細行事。

臨頒獎禮還有幾天的時候,沈境青突然接到了白瑜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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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場陰雨天,沈境青剛挂斷周縱一直嘟聲的電話。

“喂。”

“好久不見啊沈境青。”白瑜又是一貫的語氣,陰森森的笑。

沈境青笑了一下,“白瑜,你還是活膩了是麽?”

“怎麽會呢,我今天打電話是來祝賀你的,”白瑜笑着說,“聽說你拍的紀錄片得獎了?”

“怎麽?”沈境青冷笑,“特意打電話恭喜我?”

白瑜:“去現場恭喜你怎麽樣?”

沈境青沉默一秒,接着很輕的笑了一聲,“有命就來。”

挂斷電話,窗外的雨已經下了起來,噼裏啪啦的打着窗戶,沈境青走到窗前,打開窗,任雨随風撒進來,吹滿自己一臉。

他在窗前站着,再次打了周縱的電話,嘟嘟嘟幾聲忙音後,依舊是自動挂斷。

曾幾何時,周縱居然不接他電話了?

沈境青笑了起來,雨越下越大,淋濕了頭發。

時間在糾糾結結的往前走,終于到了井隆說的頒獎禮這天。

這天,嚴格意義上來說算他第一次出席這麽正式的場合,所以緊張是有的。

在臨上場前,他戴上了周縱送的那塊表,冥冥之中,就像他在現場一樣。

候場室裏,沈境青拿着手機,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從他頻頻轉動手機來看,可以看出他心裏的焦躁和緊張。

“想什麽呢?”秦郁過來坐到他旁邊,“緊不緊張?”

“還好。”沈境青收起手機。

“真不緊張?”秦郁看着他,略帶誇張的說,“外邊可都是攝像機,對你一陣卡卡拍,怎麽,今兒這麽大日子,你小男朋友沒陪你過來?”

沈境青笑,“叫他來幹嘛?”

“幹嘛?這麽個好日子不得要讓他來見證見證,”秦郁說,“不都說重要的日子得重要的人在場嘛。”

沈境青看着手裏的通話界面,聲音淡淡的說:“以後重要的日子還有很多......”

以後會來見證。

頒獎禮開始,數千臺攝影機噼裏啪啦的往臺上打,沈境青用盡了畢生所有的笑容,說盡了長這麽大以來最多個謝謝。

作為一名還沒畢業就能登上領獎席的青年導演,他從還沒出場就早已收獲了一大批關注度,而在此之前幾乎查詢不到一點信息,所以如今看到真人,許多記者都抓着他一個勁的拍,更有一些影迷已經被他的顏值征服。

頒獎典禮完成後,來到了記者提問環節。

“井隆導演,請問您拍攝彼此紀錄片的初衷是什麽?”

井隆只回答了兩個字:拯救。

記者又問,“那我們這次也看到您帶了新人,請問您繼上次得獎之後,這次是有意捧紅新人麽?”

井隆笑了一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我什麽時候這麽有影響力了?想捧誰就捧誰麽?”

“想多了記者朋友們,我們只是一群志同道合的好朋友而已,沒有所謂的紅不紅。”

聽他這麽說,記者們又把把話筒紛紛對準了沈境青。

“我想問一下沈導,對于您這麽小的年紀是否以後都要在這方面發展呢?有沒有考慮轉行當演員?

“作為您的第一部 紀錄片,您為什麽會選擇這樣一種題材?”

“請問您畢業後會考慮其他行業嗎?”

……

問題一個接一個,沈境青笑着耐心的一個個解答,但就算如此,記者們好像也有問完的話題。

看他有些招架不住,秦郁主動幫他出來擋架,“哎哎哎,記者朋友們,問問我啊,我也是這部紀錄片的拍攝者,我也有很多心得的。”

“......”

這一說話,記者們瞬間一陣尴尬。

“快問我啊,等以後紅了可就沒機會了。”

“您好,秦......”

他這一說話,成功把人逗笑了,這下,所有的攝像機又都跑帶了秦郁那邊。

沈境青很輕的笑了一下,悄悄的吐了口氣。

提問環節大概有半個小時,記者問完之後,三個人準備鞠躬下臺。

然而,正當他鞠躬完準備起身的時候,一擡頭看到了一個人影。

白瑜。

他此刻在記者提問席裏,以一種陰森的笑容看着他。

沈境青怔了幾秒,一時忘了直起身。

“幹嘛呢?”秦郁小幅度的拍了拍他,小聲說,“腰疼啊?”

沈境青心裏有些慌,嘴上随口說了句沒有,直起了身。

而白瑜似乎已經看出了他眼裏的慌亂,正當他們準備下臺的時候,白瑜勝券在握的站了起來,把話筒遞了過去。

“不好意思,可以再問幾個問題嗎?”

主持人:“不好意思,我們問答時間已經結束了。”

白瑜只笑了笑,并沒有理會。

他把話筒收回來,對準自己,“我這個問題,可能在座的所有人也很感興趣。”

他看了眼沈境青,而後幽幽的開口說。

“請問,沈導演,聽說您曾對自己的朋友見死不救,有這種情況嗎?”

“井隆導演,請問您為什麽要用一個殺人犯當合作夥伴呢?”

轟然間,四下裏一片靜寂,鴉雀無聲。

白瑜笑着,眼裏盡是得意,“沈境青?有這種情況嗎?”

沈境青此刻面容冷淡,他看着白瑜,輕輕笑出了聲,“白瑜,你是在問我嗎?”

他這句回答,成功讓記者朋友們抓住了信息,瞬時間,記者席裏炸開了鍋,攝像機和話筒頃刻間便都朝着沈境青擠了過來。

“請問他說的是真的嗎?”

“井隆導演,您為何要捧有黑料的人呢?”

“請問沈境青,傳說您帶資進組是真的嗎?”

“請問這種方法是您洗白的手段麽?”

......

一個一個話像連珠炮似的發過來,最後,場面一片混亂,再也無法招架。

後臺,秦郁惱怒的踢翻了凳子。

“沈境青,那人誰?你認不認識?他為什麽那麽說?”

沈境青看起來十分平靜,他說:“認識。”

“那他說的話……?”

“怎麽?”沈境青打斷他的話,擡頭看着他,突然笑了一聲,“你也覺着是真的?”

“當然不,”這話是井隆說的,“我不信。”

“開什麽玩笑呢,”秦郁也說,“那人一看就是個瘋子,他說話怎麽能信,再說了,咱倆認識多久了,你什麽人我不知道啊?”

沈境青莫名覺得心裏發酸,原來真的像周縱說的那樣,并不是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對立面,也還是有人......相信他的。

他笑了一下,說:“謝謝。”

“沈境青,”井隆語氣有些嚴肅道,“我不管你之前幹了什麽,但就從現在起,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其餘一概不論,那人說的是真是假我都不在乎,我就問你一句,把不把我們當朋友?”

沈境青點了點頭。

井隆:“既然把我們當朋友,不打算把真相和我們說說嗎,朋友,最重要的就是坦白不是嗎?”

要說嗎,沈境青在猶豫,因為除了周縱,他從沒有向別人袒露過心聲,因為他害怕,他怕從別人臉上看到一絲絲的懷疑,聽到一點點的質疑。

而這些,都足以讓他再次掉進黑暗的泥潭裏,無法自救。

反複掙紮間,沈境青還是很輕的搖了搖頭,他說:“以後吧。”

以後,以後,等周縱回來以後,等他重新給我勇氣以後,那時候,我應該會有勇氣對所有人說明一切。

看他們兩個還想說什麽,沈境青搶先一步打斷他們,“我保證,等以後,我會全部說清楚。”

“但是現在,我有筆賬要算一算。”

頂樓的天臺,沈境青站在寒風肆虐中,俯視着下方的建築物,撥通了白瑜的電話。

“白瑜,來天臺。”

說完,不等對方答應,他就挂斷了電話。

十分鐘後,白瑜來了。

剛才的一場鬧劇他似乎十分滿意,他大笑着走過來,“怎麽?沈導演現在不應該去想辦法和記者解釋麽?怎麽有時間找我來敘舊?”

沈境青笑了一下,眼裏盡是嘲諷,他在寒風中點了根煙,“這就是你說的不放過我?”

“在你人生最得意的日子,砰!把你推下去,這種感覺,”白瑜近乎病态的笑着,“太過瘾了,沈境青,我就是想看你跌倒最底下,一蹶不振。”

“一蹶不振?”沈境青慢悠悠的抽了口煙,“你以為我是你麽?”

“你以為?”沈境青慢慢逼近他,譏諷道,“你以為像今天這樣在這種萬衆矚目的場合當衆指名道姓的給我扣帽子,或者是在學校貼吧裏發匿名帖子,再或者是給學校寫一封匿名舉報信讓他開除我,你以為?”

沈境青冷笑,“你以為你這點手段就能搞死我?你是第一天認識我沈境青?”

“我當然知道這樣搞不死你,但是,只要能讓你痛苦,這就夠了哈哈哈哈,沈境青,你害死了他,你就休想光鮮亮麗的過一輩子,你休想!!!”

“我害死了他?”沈境青音量陡然加大,“我有沒有害死他你再清楚不過!我有沒有見死不救你也最清楚不過!白瑜!你知不知道,你像什麽?你像一只躲在陰溝裏的臭蟲,你和謝崇輝一樣,你們肮髒惡心,終生見不了天日,你們日複一日的吸人血,為的就是把人拖下去,變成像你們一樣惡心的人,你們見不得別人優秀,見不得別人處處高你們一頭,所以在臨死之前想拉個墊背的,跟你們一樣活在陰溝裏是麽?”

說到這兒,他忽然像想起些什麽,接着很輕的笑了一聲,“但是白瑜,你錯了,我不是,我現在站在陽光底下,我也不怕你這些陰險惡心人的手段,你知道為什麽嗎?”

在白瑜有些驚愕的目光中,沈境青說:“因為有人信我,有人站在我這邊無條件的信我,所以我活的坦坦蕩蕩,我敢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我也敢作敢當,所以我不像你,不像你連愛都不敢認,只會抓着正義、報仇的借口把莫須有的罪名扣在一個人的頭上,所以白瑜,我沈境青,這輩子都不會成為像你一樣的人。”

說完,他停頓一會兒,刻意放緩了聲音,問:“不過話說到這兒,白瑜,你把謝崇輝當什麽人?”

“朋友?兄弟?喜歡的人?還是......”

“你的替死鬼?”

霎那間,白瑜臉色巨變。

“回答我,”沈境青語氣加重,“你把他當什麽人?”

他的眼神實在太有威逼力,白瑜不禁打了個寒顫,他顫抖着,仿佛聽到了什麽可怕的話,“你閉嘴!閉嘴!!”

“沒法回答是麽?”沈境青冷笑,“那我猜一猜,你喜歡他是麽?”

“不!不!”白瑜大喊,“你胡說!!不!”

“不喜歡,不喜歡一個死人讓你記挂四年?白瑜,你孬不孬?他已經死了,骨頭都化了,你還不敢認?”

“我沒有!”白瑜劇烈的搖着頭,“我沒有!!!”

“你沒有?”沈境青冷笑,“那你是愧疚?因為過不去自己僅剩的一點良心,所以才想盡辦法給自己找點心理安慰?”

白瑜此刻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他低着頭,嘴裏只剩下一句,“閉嘴,你閉嘴......”

“其實我很好奇,為什麽那群人找的是你但是謝崇輝卻出現在了那?為什麽呢?”沈境青湊近他,故意用很小的聲音說,“是你喊他去的麽?是你讓那些人把他推下天臺,所以,他是你的替死鬼嗎?”

“不!不!”白瑜徹底崩潰,他跪倒在地,“我沒有,我不知道是那一群人,我沒有喊他過去,我沒有,我沒有想害他,我沒有。”

沈境青一字一句的逼問:“你沒有?那你為什麽不接電話,你為什麽沒接?是沒聽到還是故意沒接?”

沈境青笑着,用最溫柔的話擊破了他最後一道防線。

“既然你說我見死不救,那我就告訴你,我從來沒有見死不救,見死不救的是你!殺人犯也是你!白瑜!他是你的替死鬼,是你害死了他!”

“所以,你現在還要打着替他報仇的幌子來向我報仇麽?”

“你其實一直都清楚不是麽?你只是接受不了因為自己造成了他的死亡,你害怕、你膽小、你懦弱,你把所有的原因和結果歸咎到一個碰巧路過看到全過程的人,而你剛好有借口來麻痹自己,來洗脫自己的罪。”

這一刻,白瑜心理防線已經徹底被擊潰,他把頭埋在地上,用力的撞,“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為什麽是我呢?”沈境青眼圈有些泛紅,“因為我剛好經過是麽?因為我看起來沉默寡言不會能言善辯是麽?因為我不會向別人解釋所以任由別人污蔑我是麽?所以!”

沈境青加大音量,吼了一聲,“我就要接受你!接受你們無端的謾罵和指責,在暗無天日的黑暗裏活一輩子是嗎!!”

“所以......我就要用被迫傷害自己的方法才讓自己相信自己對嗎?”

“白瑜,”沈境青長舒一口氣,“你跟了我四年,報仇了四年,現在因果輪回,這個結果還滿意麽?你想好下次墳前怎麽和他說了麽?你有臉去見他麽?”

一連串的逼問,讓白瑜已經麻痹。

他身子伏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

沈境青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說了最後一句話。

“白瑜,到此為止。”

灰蒙蒙的天空下,白瑜的哭聲徹底回蕩在天臺的每個角落。

發生這件事後,沈境青像是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

他仿佛又陷入了那種被無端指點、随意評價的時候。

他本想,在這個時刻,周縱會給他打一通電話,告訴他我依然信你。

但他沒有,曾幾何時,周縱和他已經完全斷了聯系,沒有緣由,沒有征兆,一切來的突然,來的猝不及防。

沈境青開始整天整夜的打他的電話,從最初的挂斷,到無人接聽,再到最後關機,他再也沒有聽到周縱說的任何一句話。

自那以後,沈境青尋遍了所有的地方,他甚至去辦公室裏翻了他的家庭住址,他找到了周縱的家,但也卻無濟于事,那裏早已人去樓空。

一切都沒有預兆,周縱像一顆一瞬即逝的流星,還來不及慢慢分享心願,他就已經消失不見。

沈境青突然覺得可笑,他這一年中經歷的所有喜怒哀樂都與之有關的人,如今卻不在了,只留下了他存在過的一點證明讓他自己知道這不是一場大夢。

但這好像又是在做夢,像是在夢裏大醉一場。

至此,他走了,酒醒了,夢也醒了。

那段時間裏,沈境青整天整夜的不見人影,宋寓找遍學校,才在那棟廢舊的天臺上找到他。

寒冬臘月,宋寓找到他的時候,沈境青就只穿了一件單衣坐在天臺的圍牆上,他長長的兩條腿垂在外邊,像一片翩翩起舞的落葉,仿佛随時都能随風而去。

宋寓對于林嘉尚的事至今還心有餘悸,他二話沒說,一把把人拽下來,罵道:“沈境青!你他媽神經病啊,就這麽想死!”

沈境青被他拽下來,直接仰躺在地上,他笑着,喃喃道:“宋寓,他不見了......”

宋寓不忍心看,過去扶他。

沈境青甩開他的手,虛空的看着天空,他笑着流了淚,說:

“我的光不見了。”

......

灰蒙蒙的天空帶來了寒冬十二月,沈境青在混沌的日子中勉強茍延殘喘。

十二月份下了許多場不小不大的雪,但令他印象最深的是年末的最後一場。

那天是十二月二十八號,他生日的後一天。

他在那天的淩晨收到了周縱的最後一條短信。

短信內容很簡單,但卻足以讓他記一輩子。

周縱說。

遲到的生日快樂。

沈境青,我們分開吧。

在年末的最後一場大雪裏,周縱的號碼徹底變成了空號。

至此,夢裏複醉,終究難逃大夢一場。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卷完啦!反派也下線啦,接下來,就剩最後一卷啦。

明天朋友結婚,要幫忙,大概率不會更新了,抱歉抱歉。感謝在2021-05-07 19:56:50~2021-05-09 23:36: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芩之 3瓶;顧嘉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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