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最後，宋寓趕到沈境青家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沒有意識了。
第二天，還沒睜眼就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沈境青才後知後覺自己又進了醫院，好像這五年來，自己已經成了醫院的常客，時不時睜開眼睛就是一片白。
“醒了？”宋寓正拿着個保溫桶往病床邊走。
“我怎麽在這。”沈境青啞聲說。
“您還好意思說呢，”宋寓去拉開窗簾，大片的陽光照進來，刺的沈境青眯起了眼，“喝酒把自己喝醫院裏，您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吧？怎麽着，就是不想活了，想自殺呗？”
沈境青沉默。
“我告訴你沈境青，”宋寓拿了個瓷碗給他倒了半碗粥，邊倒邊說，“你自己每天這麽折騰自己他看不見，想問什麽就去找他，相見他也去找他，想去找他算賬也去找他，你這麽一個勁的折騰自己，給誰看？”
病房裏靜悄悄的，沈境青沉默一會兒，才說：“我不想見。”
宋寓：“你最好是！！”
看他沒說話，宋寓撇了撇嘴，有些後悔剛才說的話了。
“喝粥！”宋寓把粥遞給他，“我前幾天遇着蔣揚了，過會兒把他聯系方式給你。”
蔣揚是周縱的發小，機緣巧合之下，宋寓和他有過幾次生意上的來往，但因為周縱傷了沈境青這件事兒，所以宋寓對周縱身邊的一群人都沒好感。
沈境青接過粥，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他胃裏難受的厲害，火辣辣的燒。
“不要。”沈境青說。
“愛要不要！”
後來，宋寓還是把他的聯系方式推給了沈境青，他還特意說，蔣揚可能知道那個誰的聯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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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誰，當然是指周縱。
沈境青盯着蔣揚的聯系方式看了兩眼，關了手機。
後面的幾天，沈境青正準備一個電影的拍攝，正在全國各地跑選景。
這天，他剛從外地回來，一個投資方就請他吃飯，他們約定好的地方在一家五星級酒店，很是豪華。
沈境青和宋寓到的時候時間剛剛好，等電梯的功夫，宋寓和他閑聊。
“哎老沈，我突然想起個事。”
沈境青低頭看着手機，随口問，“什麽。”
“就咱們之前不說要去平城路演嘛，但我前幾天接到那負責人電話了，說是場地沒協調好，活動暫時取消了。”
叮的一聲，剛好電梯到了，沈境青關上手機，說：“知道了。”
對方訂好的包廂在十六樓左邊那一間，樓層到了，沈境青走出電梯，宋寓跟在後面。
剛出電梯，就聽到隔壁那一間傳來一陣喧鬧聲。
宋寓往那邊看了一眼，“有婚禮啊，怪不得這麽吵。”
沈境青沒理會，繼續往前走。
只是剛走了兩步，後邊那間包廂的門就開了。
接着，他聽到了一句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謝謝你啊周老板，今天麻煩了。”
“沒事。”
驀的，沈境青頓住了腳。
“哎？咋不走了？沒到呢。”
沈境青沒說話，站在原地，身後的聲音還在繼續。
“給我留張名片吧，以後可能還得需要您幫忙，畢竟這麽實惠又良心的店也不多了。”
“有事打電話就行，或者直接去店裏找我。”
“那我先告辭了，再見。”
“再見，您慢走啊。”
身後的聲音斷了，沈境青靜了幾秒，轉過身。
“哎？”宋寓在他身後莫名其妙，“哪去啊？拉東西了？”
“沒有，”沈境青淡聲說，“遇見個熟人。”
這邊，周縱剛收拾好設備，正要走的功夫，一擡頭，就看到了沈境青。
他正隔着幾米遠的距離在看他，他可能要出席什麽正式場合，一身黑西裝，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冷淡。
周縱愣了幾秒，再一次低下了頭，他沒說話，也沒想跟他們打招呼，背着設備直接往電梯口走。
“呦？這誰啊？”宋寓也看到了他，語氣有些冷嘲熱諷，“這不是我們消失五年的周大少爺麽？怎麽？回來啦？”
周縱停住腳，轉過身來，笑了笑說：“師哥，好久不見。”
“哎哎哎別別別，我可不是你師哥，擔不起擔不起，您多厲害呀，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好像這平陽是你家開的一樣，不敢當不敢當。”
周縱靜了幾秒，抓着單肩包的手緊了緊，又松開，他依舊笑着說：“還有事，先走了。”
“巧了，我們也有事，”宋寓看了眼沈境青，故意說，“哎呀，境青，咱們趕緊進去吧，別讓人家等急了，畢竟人家可是喜歡你很久了呢，咱可不能什麽都不說一句就爽約啊。”
這話說給誰聽的連猜都不用猜，周縱很輕的笑了一聲，說：“走了，師哥再見。”
說完，直接轉過身就走了，電梯也沒等。
沈境青全程一句話都沒有說，他看着周縱的背影，一直消失在樓梯口，而後，才收回視線。
“老沈？出氣沒有？我怼他對的爽吧？”
說完，宋寓琢磨了會兒，又自顧自的說，“不太對勁啊，這小子怎麽五年不見性情大變啊，要放以前怼他的話他不得給你連本帶利的還回來，現在怎麽連句話也不敢說了。”
“哦，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沈境青問。
“他心裏有愧呗，”宋寓說，“五年前把人追到手了一句話不說拍拍屁股就走了，五年後又是一句招呼都不打又回來，你說連個快死的人還知道留遺書呢，他又不是得了什麽絕症，難不成還真像什麽電視劇裏演的，家裏出了什麽事兒，不想拖累你自己一個跑了？”
“切，裝什麽無私啊，反正我不信這些，要我以後再遇着他，見一次我怼一次。”
宋寓這些話沈境青都聽到了耳朵裏，但他什麽都說話，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走吧。”
包廂裏，他們到的時候人差不多已經到齊了。
剛進屋，李方群就開始招呼，“來來來，我們青年才俊的沈導坐上座。”
李芳群是他們下部電影的投資人，自己開了家小娛樂公司，所以投資電影是次要的，主要是想讓沈境青帶一下自己家的小演員。
“不用，”沈境青随意拉了張椅子坐下來，“坐哪都一樣。”
“......那也行，坐哪都一樣。”
說着，他給自己家公司的小演員使眼色，“愣着幹嘛？給沈導倒酒啊。”
小演員連忙過來要給沈境青倒酒，但酒瓶還沒碰到杯沿，就被沈境青打斷。
“不用了，身體不好，不喝酒。”
一邊的宋寓忍不住笑出來聲音，心說，這時候知道養生了。
“那您喝茶，”李方群說，“快點，倒茶啊，這點眼力價沒有。”
小演員尴尬的笑了笑，又去拿茶壺，這次沈境青沒有擋。
“哎呀，沈導，聽說您下部電影缺個角色啊，那您看我們家這個合不合您的眼？”
聞言，沈境青擡頭看了眼他所說的那個演員，一個長的挺秀氣的男生，看着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
“挺好。”沈境青淡聲說。
小演員名叫紀寒，剛大學畢業不久，之前也拍過幾部電影，但也一直都不溫不火。
一聽自己有戲，紀寒立馬激動的說：“謝謝沈導，其實我喜歡您很久了，您之前的電影我都有看，我也知道您不是專業出身的，所以我一直希望自己也能成為您這麽優秀的人，謝謝您能給我這次機會。”
“我看過你的資料，”沈境青說，“剛好有個角色适合你，不過條件有點苦，受得了麽？”
“受得了！”紀寒笑着說，“年輕人就得吃苦。”
“不錯，”宋寓在一邊笑着說，“思想覺悟挺高啊。”
“那太好啦，”李方群也高興道，“那這事兒咱就這麽定了？”
沈境青沒急着答應，他說：“我有個條件。”
李立群臉色僵了一下，“什麽條件？”
“我們要用自己的攝像團隊。”
“哎，我以為什麽事兒呢，”李立群瞬間松了口氣，“這沒問題，這些事您都說了算。”
“好，下個月進組，好好準備。”
說完，沈境青就起身準備走。
“哎？您不吃點啦？”
“不吃了。”
包廂外，宋寓和沈境青在等電梯。
宋寓忍不住問道：“哎，我想不明白了，你說你用那個小演員我理解，我之前也看過他拍的幾部電影，演技确實不錯，但你說要用自己的攝像團隊，咱哪有攝像團隊啊，你偷着找的？”
“馬上就有了，”沈境青說完，轉身往回走，“等我會兒，馬上回來。”
“哎？怎麽又回去了，你落東西了啊？這電梯馬上來了！”
十分鐘後，沈境青回來了。
“落什麽東西了？”
“沒什麽，”沈境青說着，把一張名片放進了口袋裏，“走吧。”
回到家後，他依舊是一如既往的開了罐啤酒，他單手扯開領帶，拿着酒站到了窗前。
窗前霓虹燈色彩斑斓，車鳴喧嚣，周遭的一切如此的熱鬧，沈境青灌了口酒，默默的收回了視線。
他手指探到自己的口袋裏，拿出了今晚上的那張名片。
一張黑色的卡片，中間印着金色的名字。
既逝攝影
周縱
下面是地址和聯系方式。
沈境青看着那串號碼，忽的笑了一聲，接着他拿出手機，照着上面的那串數字打了過去。
對面響了好幾聲，就在即将挂斷的時候，周縱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
他聲音很低：“喂。”
沈境青沉默。
“這麽晚了，有事麽？”
沈境青靜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一聲，他說：“看來你還記得我的號碼啊。”
“一直都記得。”
“那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對面再度沉默，隔了很久，周縱才說：“很晚了，明天還有工作，早點休息吧，晚安。”
“周縱，”沈境青打斷他，“我給你一次機會。”
“只要你說，當年你不是真的想離開我，我就......”
“原諒你。”
“不要原諒我，”周縱聲音很輕，“永遠都不要原諒我，沈境青對不起。”
他說完這句，沈境青就聽對面傳來了忙音。
這是第一次，周縱先挂斷了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