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車內,宋寓等人等的煩躁,正當他想掏出手機給沈境青打個電話的時候,人就回來了。

“你孵小雞呢?怎麽這麽慢,”宋寓看他一眼,“你買的咖啡呢?丢啦?”

沒人說話。

“哎,叫你呢,咋啦,想啥呢?”

“沒什麽,”沈境青回過神,淡聲說,“遇到個人。”

“什麽人啊。”宋寓說着,一手扯過安全帶。

“周縱。”

“周……”

“誰?周什麽玩意兒?”宋寓愣了一秒,接着瞪大了眼,“周縱!那王八蛋回來了?他還有臉回來?在哪呢!我去……”

“宋寓。”沈境青沒有他這麽激動,他很平靜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怎麽……”宋寓怔住,“怎麽了,你沒事吧老沈。”

“他說……”沈境青摸索着腕上的手表,“他有男朋友了。”

“你說,是真的麽?”

宋寓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張了張嘴,“啊?這、我……”

“算了”沈境青笑了一下,“走吧。”

只要提及周縱事兒,沈境青向來都平靜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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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寓沒敢再多問,發動了車。

路上,車內比來的時候更加寂靜,也更壓抑。

“老沈,”宋寓試探着叫他一聲,“你沒啥事吧?”

沈境青淡淡手撐着頭,看起來有些累。他只淡淡的嗯了一聲。

“那個,”宋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他盡量小心翼翼的說,“我覺着吧,他說他有男朋友百分之九十五是假的,你想啊,就他那樣誰能看上他,也就你……”

“……”

操!宋寓在心裏狠狠給了自己兩巴掌,不會說話就閉嘴!沒用的東西!

“我、我不是這意思,我就是……”

“安靜會兒,”沈境青閉上了眼睛,“頭疼。”

“好好好,我不說話了,你休息。”

這五年來,宋寓在沈境青面前絕口不提周縱,因為,通過那件事之後他才知道周縱對他意味着什麽,而他的離開也究竟意味着什麽。

那是在周縱離開後的一年左右,沈境青剛畢業半年就獨立導演了一部短片,因為構思新穎外加鏡頭、情節設計獨特,所以當之無愧的得了最佳新人獎。這也是他第一次獨立獲得一個獎項,對他的重要程度也可想而知。

他當時本以為沈境青會因為得獎開心幾天,但他萬萬沒想到的事,就是因為這次得獎,讓沈境青差點把自己命送出去。

當時得獎後的幾天,他們每個人都處于開心興奮之中,一連幾天都不見沈境青的面,本以為他是高興自己在家喝酒醉的出不了門,但直到一周後,依然沒看到人影,宋寓不禁有些慌了,他開始給沈境青打電話,但不是關機就是挂斷,一連十幾個都是如此。

後來,怕人出事,宋寓連夜跑去了他家,但因為久久喊了很久都沒有開門,所以最後只好喊來了開鎖公司。

推門進去後,客廳裏燈光都亮着,空氣中隐約泛着股酒精味還有不知名的血腥味,其中還夾雜着不知名音樂聲。

宋寓當時本以為他在看鬼片,但後面看到的那一幕,讓他這個一米八好幾的大漢現在回想起來都汗毛倒豎,雞皮疙瘩直往上竄。

他順着音樂聲走進卧室裏,只見沈境青蜷縮在地上,手腕垂在身側,身體周遭是一堆酒瓶和一灘驚人的血跡,而血跡的來源正是他的手腕。

宋寓現在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只記得當時自己吓的直接跪倒在地,聲音因為恐懼都變了音。

到最後,宋寓已經忘了怎麽把人送去的醫院,只記得,他抱着沈境青往醫院趕的時候,從他懷裏掉出來了個相框。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是一張男生睡着時的素描。

事後,沈境青在醫院住了大半個星期,因為傷口不深,他也不願意在醫院多待,所以便提早回了家。

當時這件事,沈境青告訴宋寓誰都不要說,包括他爸媽。

宋寓當時被他吓的半條命都沒了,他一遍一遍的追問沈境青為什麽那麽做,而他也只是淡淡回一句,喝多了,不小心割到了手。

這種話宋寓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但無論他再問多少遍,沈境青的回答都是同樣的。

後來宋寓也偷偷去過醫院問醫生,醫生說的也是應該是醉酒後無意識的行為,如果真的是鐵了心想自殺的話,就不會只割一刀這麽簡單了。

聽醫生這麽說,宋寓當時也就信了。

但直到後來的有一天,他去沈境青家拿東西,無意中又看到了那個相框,就擺在他的床前,一睜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宋寓當時盯着那張照片看了許久,直到他認出了相框裏畫的人,他才徹底明白沈境青是多麽偏執又沉默的一個人。

那張素描畫的是周縱。

他所說的光。

自此之後,宋寓絕口不再提周縱的名字,就連玩笑也不提,而他也不再問沈境青那天發生了什麽事,他只是在能力範圍內多去看看他,多給他家裏備點藥,多給他說說心靈雞湯,以防他再幹什麽傻事。

想到這些事兒,宋寓還是感覺冷汗直冒,因為當時他實在想象不到,沈境青這麽要強,這麽看起來刀槍不入的人居然有一天會因為一段感情而差點丢了命。

也是那一刻,宋寓明白,周縱對沈境青來說不只是一個前男友這麽簡單。

他是他的命,是他的希望。

想到這兒,宋寓又偏頭看了眼沈境青,對方閉着眼,皺着眉,看起來很不舒服。

他輕嘆口氣,放緩了車速。

車開到沈境青家樓下,五年過去了,他還是住在這間小房子裏,雖然這幾年掙了不少錢,房子也買了幾套,但他最長住的,還是學校旁邊這間百十來平的小屋。

宋寓把人送下來,還是有些不放心,“行不行,不然今晚去我家住一晚。”

“沒事。”

說完,不等宋寓在勸,人就走了。

回到家裏,沈境青從冰箱裏拿了罐啤酒,單手拉開易拉環,一口灌下去大半罐。

冰涼的酒精滑過喉嚨,他這時候才算找回點意識,正午的陽光太過熱烈,沈境青關了窗簾,整個人靠着牆坐下來。

他猛灌了一口酒,耳邊又響起周縱那句話。

“我有新人了。”

“前男朋見現男友,我怕他多想。”

這兩句話如同魔咒,揮之不去的在腦子裏來回重複。

沈境青拿啤酒罐的手微微收緊,直到關節泛白,易拉罐變形。

仿佛已經到了極限,忽然,他把手松開,啤酒罐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裏面的酒濺了一地。

接着,他很輕的笑了一聲,仿佛在自言自語,“男朋友?你敢找男朋友?”

後來的幾天時間裏,都沒再發生過這樣偶遇的情況,因為他不知道周縱現在住哪兒,也不知道他現在的聯系方式,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曾回來過這個城市。

這幾天裏,沈境青工作很忙,經常導戲到半夜,有時候甚至是通宵,所以大多時候他都騰不出時間來想周縱,但就算如此,每每到夜裏,周縱那兩句話就形同魔咒一般鑽出來,萦繞在他耳朵裏,久久揮之不去。

每當這時候,他就會在黑暗中摸索到手機,點進周縱的頭像,點開對話框,盯着空白的界面看幾秒,又關掉,就這樣來來回回重複好多遍,直到困意襲來。

他一直都不會主動給周縱發消息,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無論這個號碼他用還是不用,沈境青給他發的消息也是屈指可數。

但總有些時候,于某個黑夜,在看到周縱送的某件東西,或者是看到他留下的哪件衣服的時候,這種主動便像野草似的發了瘋往外漲。

他也曾控制不住的,在醉後的某個淩晨給周縱發信息。

但他發的信息內容都很簡單,沒有大段的宣洩情緒,也不會濃重的表達自己的思念,他只會沉默的,一遍一遍的手寫他的名字。

周縱

周縱

傻逼周縱

......

又一次,這種情緒在某個醉酒後的深夜瘋長,但這次,情緒來的更猛烈,這些不知名的情緒在他心裏雜糅擠成一團,仿佛要沖出胸膛,沈境青只覺得心口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抓着,窒息的喘不過氣。

這種感覺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了,拿出手機,給宋寓打了個電話。

雖然醉了,意識麻了,但他口齒還算清晰。

許是喝了酒的原因,他聲音有些啞:“給我查。”

對面的宋寓大半夜被吵醒很是不爽,“我的親爹啊,您啥事能不能別大半夜打電話啊,很吓人好不好?”

“我說給我查。”沈境青只重複這麽一句。

聽出他聲音不對,像是喝了酒,宋寓瞬間清醒過來,“怎麽回事?你又喝酒了?我告訴你啊,”他實在被沈境青上次給吓出心理陰影了,這會兒聽到他又喝了酒,連忙爬起來穿衣服,邊穿邊說,“你給我離廚房遠點,給我老實待家裏,我馬上就過去,別給我亂跑!沈境青!我告訴你別給我亂動東西!”

“宋寓,”沈境青只會重複這麽一句,“你給我查。”

“好好好,我給你查,”宋寓急急忙忙拿鑰匙往那邊趕,“你要查什麽?”

“你給我查,”沈境青意識慢慢模糊,聲音也低了下去,“查他在哪,我要見他,我要見他,我要見......”

“老沈?!”宋寓一下子頓住腳,臉上已經冒出了冷汗,“沈境青!你他媽怎麽了!說句話!!”

對面一直是無人說話的狀态,宋寓着急忙慌的發動汽車,一邊和他繼續說話,“沈境青?聽沒聽到我說話?我給你找,行不行?我馬上給你找,我挖地三尺刨他家祖墳也給你找來行不行?啊?!你說句話!”

良久,對面終于傳來一些細微的聲音,與此同時,沈境青的聲音也傳過來,他說:“宋寓,你幫我找,我想見他......”

他聲音往後越來越低,仿佛只剩無意識的呢喃:“我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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