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猜測
洪澤王入封地後的第一場進見就在詭異的氛圍中結束了，蘇靈到了也沒再被提起來。衆人退下去時約好了一般繞過了站在大廳中央的蘇靈，只一個顧澤，憋了一肚子的氣，臨走前對着蘇靈看了一眼。這一眼原本意思是“你給我等着”。顧澤身上帶着沙場上沾染的血氣，下半張臉上鋪滿了胡子，一對牛眼瞪起來，軍營裏膽子小的新兵沒準還要尿褲子。
蘇靈果然愣住了，臉上有明顯的錯愕，顧澤正要得意，一句賤胚子還沒出口，蘇靈眼睛一翻，就還了他一個白眼。
“吓小孩呢？”蘇靈啼笑皆非，毫不客氣地展示自己的不屑，“您能成熟一點麽？”
顧澤重拳打在了軟棉花上便算了，這綿花裏居然還藏着繡花針把他紮了個透心涼，他一口惡氣悶在胸口，卻不能立刻擰斷對方的脖子！因着周驲陽還在場，此刻并不是撕破臉面的好時機，咬牙切齒的顧澤終究只能哼了一聲，帶着滿腹的怨氣不甘願地走了。
廳裏只剩下蘇靈和周驲陽四目對望，蘇靈挑釁地沖他一擡眉：“王爺大人還滿意麽？”
周驲陽這些年遭過的算計不少，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卻算是第一回，他算來算去也沒料到蘇靈會這麽粗暴地把顧澤的盤算說開，讓自己和顧澤毫無準備地對上。周驲陽看着蘇靈，想不通她和她背後的勢力究竟想做什麽。
蘇靈看着周驲陽，那張臉太過平靜看不出什麽情緒來，這讓蘇靈剛剛升起的成就感散了個幹淨。周驲陽又半天不說話，蘇靈終于覺得無趣，連做樣子的禮數也不打算要了轉身就準備離開。她身子轉了一半，又想起件事，滿心想給對方找不痛快于是回頭道：“王爺大人，你要找我做的無非就是替你背鍋，事我也做了，你玉還還不還了？”
周驲陽看着她：“這玉對你來說很重要麽？”
“廢話，傳家寶，你說重要不重要？”
“那本王先替你收着。”周驲陽看着蘇靈瞬間怒氣高漲的臉，“事情沒辦好就敢要賞賜？”
周驲陽像極了老板耍賴要扣績效時的無恥模樣，蘇靈一時忍不住快步上前想給他點顏色看看，然而不過走了幾步，黑雉卻不知從哪裏翻了出來，一把閃着寒光的大刀準确地架上了蘇靈的脖子。皮膚接觸到冰冷的利刃，理智迅速回籠的蘇靈收住了身形，狠狠瞪了黑雉一眼。
周驲陽姿勢都沒動一下，看着被擒住的蘇靈：“你要記得，東西賞不賞，看得是本王願不願意，由不得你決定。別說是塊玉，就是你的命本王想要你就得拿來！”
黑雉的刀又往前進了一分，利刃劃破皮膚的刺痛感終于傳來，蘇靈的雙眼終于染上了懼意。周驲陽對她此刻的表現感到了滿意：“無論是誰派你來的，恐怕都不能如願了。下去吧，有事會有人傳喚你。”
黑雉收了刀，翻身不見了人影。蘇靈此刻仍是看着上位的周驲陽，可心境卻已與片刻前截然不同。她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可大腦卻是一片空白，仿佛是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周驲陽的嘴又動了動，他的聲音似乎經過了很長的時間才進入了蘇靈的耳中，周驲陽在說：“退下。”
身體僵直地行動了起來，蘇靈行屍走肉般地挪出了大殿。她一路由侍女領着回了房，注視着侍女告退關上房門，大約是站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她才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傷口并不深，不過這點時間血跡已經幹涸，可刺痛感卻毫不客氣地沖擊着蘇靈的神經，仿佛是一只無形的手握住了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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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蘇靈應該是一個可以籠絡的對象。”曲有楓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畢恭畢敬地行禮道。
周驲陽看着他，表情比方才對着蘇靈是要輕松了不少，甚至還有閑心揶揄曲有楓：“本王倒是才知道曲先生也是憐香惜玉之人。”
曲有楓自動忽略這句：“王爺，小的一直覺得蘇靈的來歷很奇怪。”
“哦，曲先生覺得她是誰派來的？”
曲有楓低笑了一下，道：“小的以為無論是何方勢力将她派來的，都不會讓她穿那樣的一身衣裳出現。”
“哦？”
“這人行事奇怪，王爺有所不知，王爺痊愈後第一次召見她，這人連禮都不會行，還是世子教的。小的私下裏仔細觀察過，蘇靈似乎對本朝的禮儀毫無概念，行為舉止不說臨近的趙，乾，就是北邊的游民也沒有她那樣的舉止。”
周驲陽沉默不語，曲有楓又說道：“蘇靈教武直的那幾日，小的也曾圍觀過幾日，黑雉也該去見過。小的雖沒練過武，可對練武方式也算略知一二，但從未見過那樣的方法。這方法應該是的确有些用處的，武直這些天一天也沒落下過地苦練，每日裏遵照着蘇靈教的法子，小的看他已不止力擔千金了。”
“蘇靈這人一身異術，若是能為王爺所用，實在是一大助力。”
周驲陽看着曲有楓，手一翻便多了一塊玉：“先生說的那些本王都知道，可本王的信任并不是能輕易托付的，有時候不得不多想一些。”周驲陽示意曲有楓把玉接過去，“這便是她的東西。本王自然希望此人能為我所用，可她一心要走，倘若不是本王收了這塊玉，恐怕她根本不會跟到洪澤浦來。”
曲有楓接過了玉，這玉就是用一根簡單的紅線綁着，兩頭是個活扣方便調節大小，玉本身的成色很好，周身通透圓潤，挑不出一點瑕疵來。這樣的寶貝，別說是民間，恐怕連王室中也不多見。方才蘇靈說這東西是傳家寶，看來沒有說謊。
“這玉倒是難得一見的寶貝，若是哪個宗族有這等寶物，不應該一點消息也沒有才對。”
周驲陽見曲有楓說話說了半截便看着自己，道：“先生有話不妨直說，在本王這裏，先生不必有顧忌。”
曲有楓這才說道：“方才小的說過，蘇靈的舉止與周圍格格不入，她又身懷此等寶器……”雖然周驲陽亮明了自己的态度，曲有楓卻還是不敢将話說得太過直接，倒不是信不過周驲陽的行事，而是他對于自己将要說的話也不能完全相信。
“槐樹下的素心也許是蘇靈根據各種細節推敲出來的，可棺材裏蓋着女裝的骨頭，她又是如何識得該是個男人的？”曲有楓看着周驲陽，“小的問過舒行，當日他一心想找小的報仇，為求逼真便買了一個棺木，行至深山想借宿獵戶家中，進去才發現獵戶已然被猛獸啃食得只剩了這些骸骨。”
“那屋子裏只有兩套男人換洗的衣物，地處又偏遠，舒行便将屍骨放入了棺材中，一來可使裝鬼之事更為逼真，二來也決定等事成之後便将屍骨下葬，算是作為感謝。”
“小的左思右想，其餘不合情理種種，都可事後推敲一二，唯獨這一件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推演。王爺，任懷修此人的狐仙附體恐怕是謠傳，可蘇靈她……”
周驲陽眉頭微皺起來：“狐仙？”
曲有楓急忙搖頭：“這……小的就不知道了。”
周驲陽看着神色凝重的曲有楓，慢慢地吸了口氣：“本王不管她是妖是仙，倘若不能為本王所用，本王也不希望此人成為別人的臂膀。”
曲有楓聞言忽然狡黠地笑起來：“王爺多慮了，且不說遇到蘇靈後王爺幾次三番化險為夷，這人出現似乎就是為了成為王爺左膀右臂一般，單說要控制此人，王爺可還記得從天麻村帶出來的那兩人？”
蘇靈渾渾噩噩地坐了一晚上，腦子裏似有萬馬奔騰而過，又似魔障了一般只留一片空白，她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是什麽都沒想，只木然地盯着桌上油燈的影子看了一夜，終于在天光大白後有了一個具體的想法：跑！
玉她早就決定不要了，大廳裏的一幕不過是再次肯定了她的這個想法。她一個習慣了幹得不開心就跳槽的現代人，終于被眼前的現實恨恨地打醒——這裏不是她熟悉的現代，王公貴族，即使不受人待見，要弄死她也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情！
這不是她能生存的時代，為了客人的一塊玉在這裏耗了這麽久是她最大的失誤，蘇靈看了眼房門，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裏，才是自己目前最應該做的事情。
蘇靈才要起身，門外就出現了一個人影，那人敲了下門，等了片刻見沒人回應便自己推門走了進來。照進房中的陽光讓蘇靈不由得眯起了眼，人将門關了繞過了屏風進來，蘇靈這才發現，這已經不是昨天的那個小丫鬟了。
“宋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