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解釋
馬車徐徐過來,終于停在幾人面前。梁雲生一早撩開了車簾,将衆人的樣貌上下打量了幾番,蘇靈作為其中最紮眼的存在,到底還是讓梁雲生的視線停留在了她身上。
盡管她一身紅衣,可她半長的頭發,随意的發型,加上不倫不類的裝束,都讓梁雲生這個循規蹈矩的舊時老臣滿心的不歡喜。
“這是何人?”
周驲陽看了看車外站姿豪放的蘇靈,忍住了心頭的笑,表情正經地說道:“這位姑娘與本王在路上相識,見她有幾分本事,便收做了門客。”
“女人做門客?”梁雲生懷疑地看着周驲陽,“倒是鮮見。”
周驲陽看着梁雲生的眼神便知他不信自己,好在他一向聲名在外,再多一個爛名聲也不在乎,只是連累了蘇靈。他又看了眼外面,下意識地覺得這人大概也不在乎這些。
梁雲生沒錯過他的眼神,只悶悶地嘆了口氣,默默搖了搖頭。他伸出手去,小厮立刻伸手扶住梁雲生,擺下馬凳,梁雲生下得馬車背手而立,又用眼神審視了一遍衆人,最後落在了太歲石的斷口處。
“你查出什麽來了?”
蘇靈左右看了看,道:“我來的時候,這兩人便已經倒在了地上,喏,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她又點點武直手上拎着的那個,“這人想跑,被我們抓住了。”
躺在地上的餘福忍了又忍,這才沒翻白眼。武直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随即手下一個猛勁,“不小心”将人敲暈了過去。
梁雲生須發皆白,倒不至于老眼昏花,加上長期在朝堂歷練出來察言觀色的本領,自然沒有錯過幾人的神色。他深吸了一口氣,回頭看了眼周驲陽,心中幾乎已經認定了是周驲陽找人做的布置。梁雲生在朝堂沉浮了大半輩子,這些手段在他看來不過是雕蟲小技,一個譏笑挂上他的嘴角,“我倒要看看這洪澤王有什麽計策。”
梁雲生走上前幾步,仔細看了看躺在嘔吐物中的人:“這人是何故?”
蘇靈裝作全然不知,她手上的棒球棍在餘福臉上晃了晃:“這裏就你能說話了,你說。”
梁雲生也看向了餘福,餘福清了清嗓子,這才道:“小的奉顧将軍之命,趁,趁洪澤王祭祀之時,破壞太歲石。太歲石倒,我同伴便被碎石擊暈在地,少了他的幫忙,巨錘脫手,小的手便被砸爛了。”
梁雲生看了眼巨錘,又看了眼餘福的手:“哦?”
“小的同伴替小的包紮了一下,正想走,誰知地動了。我們驚慌不堪,想來是我們犯了天怒,老天責罰我們,便在此地下跪求饒,奢望求得老天爺寬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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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心頭甚是惶恐,誰知他們二人會突然冒出來,幾番争鬥同伴被擒。接下來,便是梁老所見了。”
梁雲生皺眉:“這麽說來,太歲石倒才有了地動?”
“正是。太歲石一動,地動便發生了。”餘福嘆了口氣,看了眼自己的右手便不再說話。
若是梁雲生自己找到的餘福,這番說辭梁雲生恐怕能信九分,可他在此處遇到了蘇靈,這可信度在他看來便微乎其微了。也虧得洪澤王為了擺脫地動與自己的關系,逃脫老天責罰,想出了這種點子。
梁雲生圍着巨錘來回踱了幾步:“說得有理,可如果是別人派你們來,做下此局,嫁禍顧将軍呢?”
周驲陽此刻已經走到了梁雲生身邊,他雙手交握在身前,神色淡漠。
“顧将軍乃大榮棟梁,有人若是存了歪心謀劃什麽,也并非不可能。”梁雲生轉過身體,面向周驲陽,“王爺,你說呢?”
“本王覺得梁老說得有理,要找出證據看來只能從這三人身上着手了。”
“既然此人說他動了太歲石,不如由他開始。來人,用刑。”梁雲生吩咐道。
蘇靈看着幾個小厮從車上抽下什麽東西就走向餘福,倒也不急,只是問道:“梁老,此地太歲石才倒,再添血氣恐怕不好吧?”
梁雲生心道果然,臉上卻不動聲色:“既然他動了太歲石引發了地動,便是打死了也不過替天行道。”
小厮已經将兩根長棍拿到了跟前,蘇靈看了終于明白這東西的用處:“您老用刑是沒什麽,可這萬一把人弄死了,到時候少一個證人指正主謀,是不是不合适?”
梁雲生冷哼了一聲:“主謀?不逼問如何得知真正的主謀?難道由得他信口開河,說是誰就是誰?”
“梁老先生看來不是不信此人,而是心理已經有了答案。”蘇靈冷哼了一聲,頭微微揚起,絲毫不掩飾心中的鄙夷,“先不說此人口供如何,但說此地有巨錘,有他們的武器,這些明擺的證物梁老一概不查,只拿了刑具便要上刑。梁老,你莫不是和那顧将軍是同謀,想趁着機會下狠手,把人弄死了好栽贓!”
“你!”梁雲生氣得滿臉通紅渾身發抖,旁邊的小厮急忙上前将他扶住。
周驲陽簡直要為蘇靈叫好,梁雲生在先帝面前也有幾分薄面,即使是先帝要罵也要顧及幾分面子,這麽被人當面頂撞,怕是十幾年也沒有的經歷了。
他心底裏佩服,人卻是入了定般地不吭聲
梁雲生狠狠地看了他幾眼,見他靜默地眼觀鼻鼻觀心,心下更是确認這裏面恐怕是周驲陽做的手腳。
蘇靈卻趁着他看周驲陽的時機道:“您總看王爺幹什麽,莫不是懷疑王爺?”
“胡鬧!”梁雲生沉聲喝道,“你可知道你在胡說什麽!”
梁雲生雖然已經半認定了是周驲陽設局栽贓,可這件事在他看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周驲陽說到底是個王爺,要說他不願意背着罵名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換了其他的事,他要栽到別人頭上去,梁雲生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只是此次是惹了天怒,事關重大萬不可如此兒戲,梁雲生這才如此步步緊逼。好讓周驲陽早日寫下思過書,以平天怒。
至于眼前這件事,大可斷他個有頭無尾,遮掩過去便好。偏偏這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女人,居然直接把真相說了出來。這洪澤王本來就是個乖戾脾氣,這要是因為這句話犯起混來,後面可怎麽是好!
“老夫從未說過此事和王爺有關,就怕有心人做局,壞了大事。你這潑婦,滿口胡言亂語,你該當何罪!”梁雲生指着蘇靈,“來人,給老夫拿下!”
“誰敢!”蘇靈兩眼圓睜,硬生生将要上前的兩人給瞪了回去,“那你幹嘛不看看這錘是哪裏來的,這刀是哪裏出的?再不濟,此人說他是顧澤營下的,将人帶過去查查名冊,不就什麽都知道了?”
“若是有心,這些作假又有何難?”梁雲生根本不屑蘇靈所說,一甩袖子,“怕只怕到時候王爺和将軍之間生了嫌隙,正中了你們的奸計!你們還在等什麽,将她抓起來!”
“有心?”蘇靈迅速後退一步,躲在武直身邊,借着武直的高個掩護自己,“你看這錘,沒有十天半個月恐怕是做不出來,你看這人,吐得那麽髒躺在那裏。這些要是在您老眼裏都不算什麽,那您再看看這人的手!”
蘇靈指着餘福的手:“此人右手被錘砸了個稀爛,下半輩子恐怕就是個獨臂了。這要不是十足的衷心,誰會把自己的下半輩子豁出去?”
蘇靈看着躍躍欲試要抓自己的梁家小厮:“梁老先生家裏有此等義士不稀奇,可王爺手底下能有這等忠臣?”
沒了太歲石的山頂,一時只剩了風聲。
蘇靈又補了一刀:“就王爺大人這名聲,哪個不開眼的能在他身上賭自己的下半輩子?”
山頂更靜了,幾個小厮恨不得自己聾了,好當自己什麽都沒聽到;一直躺在地上聽憑發落的餘福用左手撐起了身體,用見鬼的表情看着蘇靈;梁雲生似乎是被什麽卡住了脖子,嘴巴開開合合幾次都沒能發出一個音來;周驲陽的冰山臉也終于破了功,可面部肌肉卻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運動,才能擺出個恰當的表情來。
蘇靈聳了聳肩:“反正我不會。”
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