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試探
蘇靈這些話說得理直氣壯,卻讓所有人犯了難,對蘇靈提出的那個問題他們回“是”不行,回“不是”也不行。這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可他們卻沒有,只能尴尬地釘在了地上。梁家的小厮更是訓練有素,打了霜的茄子一般齊齊低下了腦袋。
武直悶聲聽了半天,終于大着膽子,不确定地輕聲問道:“蘇姑娘你這是在幫王爺說話,對吧?”
蘇靈嫌棄地将他推開一點:“梁老先生以為呢?”
現如今天下第一的才子名頭在曲有楓頭上,但往前翻六七十年,這名號是戴在梁雲生的頭上的。梁雲生天資聰穎,又在朝堂沉浮經年,早就是只人形的狐貍。蘇靈說的這些話他并非想不到,只是因着周驲陽洪澤王的身份與他那個臭名聲,這才沒有細究那些。
梁雲生與蘇靈對視,她說的沒錯,洪澤王府中門客不過這幾人,即使真有忠心之士恐怕也不會在此時此刻為了奪兵權如此莽撞。更不要說地上這把巨錘,以洪澤王的人力,斷不可能弄出如此巨物卻不露出一點風聲來。
可梁雲生卻并不感謝蘇靈點出了真相,這女人剛剛說的每一個字都太過膽大妄為了,洪澤王再聲名輕微他也是王室中人,容不得旁人來輕賤,更不要說這麽一個女人。
“可又如何能肯定此人所說一定是真的?”梁雲生看着蘇靈,“若是有心人的安排呢?”
這人證物證都在查一下不就知道?還蘇靈話到嘴邊,忽然又咽了下去。她恭敬問道:“那梁老怎麽看?”
梁雲生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将這些都先帶回去,細細拷問再做定奪。”
尋常人被梁雲生這樣看着,必然要心中犯怵,蘇靈卻毫無懼意,不僅直直地看了回去,還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那都得放在王府裏。”
梁雲生深吸了口氣才道:“好。”
梁家的小厮這才紛紛擡起了頭,手腳麻利地便要過來将餘福擡過去。蘇靈不耐煩地将棒球棍橫在餘福身前,擋住了幾個小厮伸出的手。
“這人我看着,你們去擡那個。”蘇靈下巴一擡,指着那個躺在嘔吐物裏的人說道。
幾個小厮為難地互看了一眼,之所以第一個就奔着這傷了手的,自然就是嫌棄那個躺着的太髒了,想先撿個趁手的。
蘇靈看出了他們的打算,自己先行彎腰架起餘福,把他從地上扶起來:“你自己能走吧?”
餘福頗有點受寵若驚,可看蘇靈如此自然便只僵硬着由她扶着上了輛馬車。小厮動作很快,又将地上的巨錘放上了車。蘇靈見一切收拾完畢了,這才問道:“咱可以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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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雲生冷眼看着,一邊的小厮已經擺好了馬凳,只等扶梁雲生和周驲陽上車。
“這位姑娘倒似和此人認識。”
周驲陽還是一臉的冷漠:“哦?”
“王爺,這來歷不明的人可要小心啊。”
周驲陽略點了下頭,态度還算恭謙地道:“多謝梁老提點。”
這話完全沒有避着蘇靈,她把梁雲生的懷疑聽了個清楚。周驲陽已轉身上了車,梁雲生便也上了車。臨放下簾子前他看了眼,這女人居然就站在車下看着他。那眼神太過坦蕩,不僅坦蕩甚至于還帶了幾分譏诮。
梁雲生心底升起一股無名的怒火,一個女人如此抛頭露面倒也算了,這眼底裏藐視一切的底氣又是從何而來的?
“王爺是如何認識這姑娘的?”
“護衛帶錯了路,進了天麻村。路上遇到了蘇靈,見這人出入天麻村而不染病,覺得是個人物,順帶着便帶上了。”
“天麻村?”梁雲生默念,“此人身上的衣服,怕不是王爺所賜?”
“她自己的。”
梁雲生的眉頭更皺:“雖說王爺身邊多了能人是件好事,可老夫怕她心術不正,王爺可要有防人之心吶。”
梁雲生言辭懇切,倒并非只針對蘇靈,說起來周驲陽也是他看着長大的,要不是怕僭越,看周驲陽也不過看着是自家孩子。雖然這孩子不怎麽成器,可該提點的時候梁雲生也覺得自己該盡心盡責。
這女人雖有什麽進天麻村不染病的本事,看事情倒也透徹,可行事太過乖張,若輔佐的是其他人倒也罷了,但偏偏輔佐的是周驲陽,自己若不早些制止,怕是日後要生出大禍來。
“此人既然能着一身紅衣,應該也有些來歷。不如老夫派人查探一下?”
蘇靈的來歷周驲陽比梁雲生更想知道,可惜他手下能用的無非這幾個人,要做點事尚且捉襟見肘,更不要說去查探蘇靈的身世。
“那就勞煩梁老了。”
梁雲生見他沒有推辭,這才稍微放了心。梁雲生撫了撫自己的胡子,正思考着要從何着手,卻聽周驲陽問道:“梁老為什麽不問問本王,為何護衛會帶錯了路?”
梁雲生詫異地擡頭,馬車裏光線昏暗,只覺得周驲陽臉上的表情晦澀不明。
“護衛是皇帝從顧澤軍營中抽調的精兵,常年在外行軍,卻能認錯了路,一路将本王帶進了天麻村。這巧還不算,本王一個王爺,路上卻是缺衣少食,到天麻村前還感染了風寒,一病不起在馬車上睡了半路。”
“終算是撿了條命,入了波淼縣也不知怎的,一夜之間冒出來好幾個得了天花的,整個縣城的人命都懸在了天上。”周驲陽半垂着的眼終于看向了梁雲生,“梁老這些怎麽都不問問?”
梁雲生倒抽了一口冷氣:“這……這……”
“若是本王沒有記錯,梁老做太傅那幾年,也曾誇過本王純良忠厚的。這幾年大約也只記得本王的乖張古怪,行事荒唐了。”
梁雲生臉上出現了尴尬的神色,一股歉疚從心頭升起,他竟然一時不敢看周驲陽的眼睛。
周驲陽倒是還有心調侃自己:“也是,本王若是聽聞誰對母親不敬,對兄弟不恭,沉迷美色,行事恣意,怕也是,怕也是……”他話沒說下去,自己倒是呵呵笑了起來。
梁雲生的目光一時變得深沉,滿腹話語居然理不出頭緒來。這人年少時的模樣他尚未忘記,是啊,怎麽,怎麽就如此這般了呢?
周驲陽将梁雲生的反應都看在眼裏,他主動放棄了這的話題:“罷了,不提這些無趣的。依梁老所見,顧澤那邊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