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談

周驲陽眼睜睜看着蘇靈把自己的一頭秀發撓成了雞窩，這女人完全不在乎形象，順手一扒拉，道：“要不，我們把祭祀隊伍先摸排一遍？”

“這是何故？”周驲陽不解地問道。

“以我的經驗來說，只要是人便會犯錯。挨個排問一遍，肯定有纰漏，到時候捏着纰漏做文章，不怕沒得糊弄。”

周驲陽和曲有楓同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蘇靈看到他們的反應，疑惑地問道：“這也不行？”

周驲陽和曲有楓互看了一眼，眼中都是不确定的樣子。

“祭祀一事，事關重大，怎會有人不謹慎小心？”曲有楓說道。

“的确如此，若是犯錯致使祭祀無法順利進行，就算可以隐瞞世人，對天神又如何隐瞞？”周驲陽說道。

“這麽嚴重？”蘇靈看兩人同時對着她點頭，她猛然意識到自己疏忽的一點，在她心裏這祭祀只是走一個過場，一道程序；可在周驲陽他們的心中，這卻是頭等大事，這場祭祀不僅意味着周驲陽這個王爺能不能受到天神庇佑，更意味着他這個地位能不能得到天神的承認。

正因為如此，突然發生的地震才讓黑衣人在人多勢衆占了上風的情況下迅速退去，讓梁雲生這個德高望重不問世事的前朝老臣出了面，讓周驲陽和曲有楓這兩個肚腸九曲十八彎的人精慌了神。

蘇靈心裏此刻更為确定：“你們要這麽說，那可就更好查了。暗中打聽下今日參與祭祀的人中，有誰病了，或者回去後便一反常态的，那必然有問題。”

周驲陽和曲有楓神色嚴峻地看着蘇靈，兩人皆在心中盤算蘇靈這話的可能性。蘇靈見他倆還是沒轉過彎來，出聲提醒道：“二位，祭祀如此重要，正常情況下自然要慎之又慎。可顧澤都敢派人去砸太歲石了，難道……”

她一語驚醒夢中人，周驲陽眼睛瞬間亮起來，不可思議地看着蘇玲：“顧澤都敢派人暗中做手腳，難道那人不會？”

蘇靈和曲有楓立刻知道周驲陽口中的“那人”是誰，曲有楓臉上的愁容散去，不由得拍了一下掌：“好！我竟然就沒有想到！”他恭敬地對蘇靈行了個禮，“蘇姑娘的境界，曲某真是拍馬也難追啊。”

蘇靈不是太得意地笑了笑：“客氣客氣，我也不過是一不小心就站在了巨人的肩上。”

此事經由蘇靈一提點，簡直就是柳暗花明，可困難立刻又擺在了眼前，無他，周驲陽可用的人實在是太少了。蘇靈對于人手一事完全沒轍，她自己是個十足的外來戶不說，就是想親自去打聽也不可能——就她這個發型，在不剪發的大榮那就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

還好周驲陽和曲有楓在鑽出了牛角尖後，思緒便完全打開了：“人手方面，可向梁老借調。梁老多年不參與朝廷之事，向他借人最為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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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驲陽聽了曲有楓的建議，贊同地點着頭：“然也，便說為了避免與顧将軍起沖突。梁老為了穩住本王，這個忙他一定會幫。”

地震引起的愁雲終于從三人臉上完全散去，蘇靈聽完周驲陽的打算，終于沒忍住，把心頭的疑惑問了出來：“王爺大人，冒昧問個問題。”

因着蘇靈，原本萬念俱灰的周驲陽此刻只覺得前程可期，他點頭道：“蘇姑娘請問。”

“這個，依小的所見，您人財兩缺，聲名狼藉，到底是怎麽成為那位的眼中釘的？”蘇靈想了許久，就算是皇帝老頭只生了兩個兒子，既然這皇位都已經傳了，兄弟倆也不至于要這麽趕盡殺絕。

曲有楓的笑容微微凝固，蘇靈這人的膽子看來比他想象得要大得多，這種宮闱秘史也敢打聽，真是……佩服，佩服！

周驲陽聞言有一絲錯愕，随即又釋然地笑了笑：“蘇姑娘覺得，本王聲名如何？”

“就小的這一路觀察，約莫大概可能就是……”蘇靈小心地看着周驲陽的表情，試探地道，“不仁不義，荒淫無度，卑鄙……”

“下作”兩個字沒出口，打斷于曲有楓一連串的咳嗽，蘇靈沖周驲陽尴尬地笑了笑，貼心地給曲有楓倒了杯水。

周驲陽笑了出來：“無妨，說的都是實話。”

曲有楓一顆心終于落了回去，慶幸周驲陽果真不是外傳的那般暴虐，否則此刻蘇靈恐怕已經身首分離了。

“據傳，本王出生時曾天降異象。國師蔔卦，曰，帝王之相。”

蘇靈懷疑地看着周驲陽，心中暗付，這麽迷信的年代八字這麽好，怎麽混成了如今的局面？

“只是母後過世，繼後龐氏上位。龐氏也有兒子，前皇後留下的太子自然要除之而後快了。”周驲陽臉色淡然，仿佛在敘說別人的故事，“他們先污蔑本王對繼後不孝，再設計污蔑本王要謀奪皇位，等本王太子身份被廢，又伺機挑撥本王與岳家關系，終于本王四面楚歌，孤立無援。”

“至于名聲，這些身外之物，反而是最不值得在意的東西了。”

蘇靈搖了搖頭：“沒想到，王爺大人的身世這麽坎坷。算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們徐徐圖之吧。”

蘇靈胡亂地安慰了一通，雖說這些事不問周驲陽她自己也能猜個大概，但經由親歷者本人說出來，便別有一番滋味，尤其這人一副平鋪直敘的樣子，就更為震動了。

她話音才落，周驲陽便贊同地點了點頭：“的确，如若不是有這番經歷，本王便也不會遇見曲先生與蘇靈姑娘了。只是，本王據實已告，卻仍對蘇姑娘一無所知啊。”

蘇靈錯愕地眨了眨眼，剛剛還在心底感慨此人的坦誠，這人便亮出了條件，真是半點虧也不吃。

她看着周驲陽，語氣深沉又嚴肅：“我要是說，我迷路了，你信麽？”

曲有楓絕望地閉了閉眼，經過此夜，洪澤王若是仍留着蘇靈一命，那洪澤王真是個可以放心追随的人了。

周驲陽聽到蘇靈的回答錯愕了好一會，蘇靈無意識地敲着桌子，一邊想着怎麽回答才能讓對方不把自己抓起來點火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