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免稅

梁文海的神不歸位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等他回神周驲陽已經到了西郊。西郊遠近幾個村子的人都已跪拜在了路邊等候周驲陽賞糧賞銀，侍從過來問安排，梁文海這才回了神。

好在這些事他早爛熟于心，略想了下就回複了下去。侍衛得了答複匆忙走了。梁文海看了下四周，每個人都在各司其職沒人發現他的失态，他這才暗松了口氣。

一抹身影冷不防地撞進了他的眼中，站在人群中的蘇靈大咧咧地打了個哈欠，已經到正午了，難為這人還是一臉沒睡醒的模樣。她頭發随意束着，臉上也不施脂粉，一臉睡眼惺忪，可偏偏梁文海這一看，居然就沒挪開眼。

他眼神毫無遮攔，蘇靈沒過多久就發現了對方正看着自己。隔得太遠，鬧不清自己又做了什麽引起了梁文海的注意，但本能覺得不是好事的蘇靈嫌棄地撇了撇嘴，佯裝着不經意，在人群中給自己換了個位置。

蘇靈的身影一下混入了人群，說不清內心情緒的梁文海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他努力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可蘇靈那雙眼眸卻總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那雙眼中沒有笑意，還總帶着疏離，卻好看得勾人心弦。

她，怎麽不笑一笑呢？

宋娘輕輕拉了拉蘇靈的袖子，見蘇靈靠過來貼着她耳邊說道：“怎麽那個梁公子總在看你？”

“你也發現了？”蘇靈道，“我是不是剛剛什麽舉動出格了？”

宋娘邊回憶邊搖頭：“沒有啊。”

蘇靈偷偷瞄了眼梁文海的方向：“那大概是他家梁老爺看我不順眼，于是梁小爺也看我不順眼，我以後還是躲着點走。”

宋娘不是個不通人情的人，她總覺得梁文海看蘇靈的眼神并不如她所說有厭惡的意思，可蘇靈話語裏帶出了梁雲生，宋娘看了看蘇靈，這姑娘自打初見，便是一頭不倫不類的秀發。長度勉強可以用頭繩束好，卻做不了任何發型。

這不修邊幅的模樣，以梁文海這樣的人物，是斷然看不慣的。

“大約是你的頭發吧。”宋娘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你以後無論如何也別再剪頭發了，等頭發長一些再梳起來，大約就好了。”

蘇靈惆悵地摸着自己花兩百多剪的發型，口中答應着宋娘，心裏卻決定還是趁早完事回去，這頭發又該修了。

兩人輕聲細語地不時耳語幾句，并沒有意識到周驲陽帶着人馬進了村莊。等走上了條小路，蘇靈這才意識到這裏自己似乎是來過。她仔細瞧了瞧，果然來過。那日她甩下了武直一個人摸到了這村子，再往北就能回來時的官道了。

周驲陽在前頭騎着馬，一路到了糧倉才停下。梁文海一路小跑上前，這裏并不在此次巡視的路線上，不知為何周驲陽會想過來。梁雲生差人把這個曾孫叫了過去，只等周驲陽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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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驲陽停在簡陋的糧倉前，将糧倉打量了一番才問道：“此中有多少餘糧？”

梁家管不到這麽細，裏正被叫了出來，留着山羊胡的小老頭跪着說道：“回王爺，約莫有五千石。”

周驲陽沉默不語，梁雲生和梁文海一時也沒了話。梁家在此地是最大的地主不假，不過梁家的田地大多分散在東郊與南郊，而西郊從來是一塊燙手山芋。

“西郊明明稻田最多，卻因着山賊出沒，致使民不聊生，一年勞作居然也不過是勉強果腹。”

周驲陽說話間，跟着的縣令候免冠面無表情地盯着眼前的一株狗尾巴草。此地兵權一貫都掌握在顧澤手裏，他一個無兵無權的文官，就算有心殺敵，又能如何？

梁雲生輕嘆一口氣：“小的這些年……”

“梁老。”周驲陽打斷他，“你告老還鄉多年，難道還要管這些？”

梁雲生立刻知道了他的用意，一時只不知該如何開口。候免冠掀起眼皮子看了看，又垂下了頭，心中不免暗自思量，這位王爺這是打算向顧澤出手了麽？

這是在場所有人的想法，只可惜大半人都只打算袖手旁觀地看熱鬧，并且在顧澤和周驲陽之間，心裏的天平都已經斜向了前者。且不說周驲陽聲名狼藉了，他身邊也根本無可用之人，就算梁家想幫他，梁家數代出的只是文官。要幫周驲陽争兵權，難道用嘴皮子去把顧澤手裏的兵權要出來麽。再者，顧澤可是出了名的混不吝，身後更是有太後撐腰，周驲陽拿什麽去要兵權？

拿他的洪澤王的名頭？笑話。

周驲陽此刻卻話鋒一轉：“裏正，傳話下去，減免三年丁稅。”

裏正一愣，随即大喜：“謝過王爺，謝過王爺！”

周驲陽擺了擺手，示意裏正起來：“至于馬賊，總有辦法的。”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今年的丁稅被顧澤提前收走了，這洪澤王居然釜底抽薪，一免免三年。他顧澤就是再厲害場面上的事也要做一做，洪澤王大庭廣衆之下說的話，難道還能不從？

不同于其他人的滿腹算計，裏正早已高興得老淚縱橫。

周驲陽問道：“這上一次馬賊前來是什麽時候？”

裏正抹了把臉：“就是，就是地動那日。”

“搶走了多少糧？”

裏正搖了搖頭：“王爺聖明，那日馬賊失了手，有一男一女兩位義士路過，殺了馬賊措手不及，馬賊頭子好像還受了傷，他的馬也被攔下了。這段日子這才消停沒有再下山。”

“兩位義士？”梁雲生問，“可知是誰？”

裏正一拍大腿：“小的真是老糊塗了，義士明明說過，就是洪澤王派來的！王爺聖明！”裏正說完，又再一次拜了下去，周圍的村民見狀也紛紛跪了下來。

梁雲生面露欣慰，又疑惑周驲陽身邊何人所為，跪着的村民裏有個眼尖的忽然指着周驲陽身後的随從道：“是她，就是她！那天還給了陳家不少東西。”

衆人一起看了過去，只見那人指着的是這次跟來的八個侍女。正分不清是哪個，裏正也擡頭看了看，說道：“就是那位，頭發沒有梳髻的。原來是王爺的侍女。”

心裏打着算盤的蘇靈發現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衆人視線的中心，她掃視了一圈，這才發現是幾個村民把自己認了出來。以周驲陽為首的一群人也正看着她，她茫然地看了眼周驲陽，對方忽然對自己一笑，然後招了招手。

此時上去也不知道要被問些什麽，怕麻煩的蘇靈果斷假裝看不懂，腳上生了釘子般釘在了原地，努力裝出一副茫然的表情。

和她站在一起的宋娘終于忍不住推了推她：“快去，王爺叫你。”

蘇靈啊了聲，宋娘不依不饒地又拉着她往前，見躲不過去，蘇靈終于擡起力重千斤的腳步朝周驲陽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