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療養
☆、療養
自從被周驲陽發現不能說話，蘇靈便覺得自己被他監管了起來，時時刻刻都有人陪着，任懷修把脈更是一天三次，完全參照着飯點來。
很快，她不睡覺這件事也被周驲陽發現了。蘇靈不能說話，也沒有心力去向人解釋閉上眼後那些如跗骨之蛆的魑魅魍魉，只能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用尴尬的笑容解釋自己的無奈。
蘇靈雖說是醒了，可人的精神卻一天天變糟，她幾乎不睡覺，即使是困極了打一會瞌睡也會立刻醒來，任懷修把脈卻只覺得脈象平穩，絲毫不明白哪裏出了問題。
“姑娘這樣不行，只是吃點米粥，又不怎麽入睡，這可如何是好？”宋娘憂心忡忡地問任懷修，“任先生，起先說蘇姑娘先喝幾天粥便可進食肉湯的，現在可以給姑娘肉湯了麽？吃點好的，人總能有些力氣。”
任懷修沉吟了片刻：“也好，少給一些先試試。”
宋娘聽了，興高采烈地去了廚房，忙活了一會，端出來一小碗湯便直奔蘇靈房間。
蘇靈照例是躺在床上感受着每個傷口，她雖已經困到了極點，可卻始終無法入睡。她又一次打了個哈欠，來查探的周驲陽看見，道：“不然睡一會？
蘇靈搖了搖頭，還不等周驲陽再勸，宋娘已經端着碗走了進來：“我問過任先生了，今日給姑娘做了點肉湯，姑娘嘗……”
她話沒說完，聞到肉香味的蘇靈忽然一手撐着自己便坐了起來，周驲陽一個箭步到床邊才将她扶住，蘇靈就已探着身子“嘔”一聲吐出一口酸水來。
她這幾日也就是吃不好睡不着，其餘倒沒什麽特別不舒服的表現。此刻突然吐了一地，吓了衆人一跳。
宋娘急忙放下碗：“這，姑娘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吐了！”
蘇靈鼻子裏全是肉湯的味道，這平日裏聞着鮮香的氣味此刻讓她五髒六腑都翻騰起來，仿佛是什麽惡心的東西刺激着她，讓她不停地嘔吐。
蘇靈一指桌上的碗，連連擺手。宋娘還沒想通她是什麽意思，周驲陽已經喝道：“把肉湯拿出去！”
宋娘惶恐地點頭，端起碗便跑了出去。門窗都開着，房間裏的味道很快散去，鼻頭的味道消失了，蘇靈這才覺得好受了一些，慢慢躺回了床上。
周驲陽看着似乎是奄奄一息的蘇靈，心猛地慌了起來，這人眼見着一天天地虛弱了下去，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自己卻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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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靈緩過了一口氣，只覺得嘴裏難受，想要喝點水。她說不出話，用眼神示意周驲陽，這人臉黑成了鍋底，山一樣杵在跟前。蘇靈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周驲陽這才有所領悟，上前握住蘇靈的肩：“蘇靈，你怎麽了？”
蘇靈被他一晃，才平息的胃部又翻湧起來，氣得翻了個白眼。周驲陽以為她又哪裏不舒服，更是緊張：“蘇靈，你睜開眼看我！”
蘇靈痛哭流涕，想讓周驲陽放手讓她躺平，卻偏偏說不出話來。這人也不知道到底在激動什麽，恨不得要把她膽汁都搖出來。
“任先生來了！”宋娘跑進來，後面跟着氣喘籲籲的任懷修。
周驲陽急忙招呼：“快，蘇靈好像不行了。”
蘇靈心裏罵道：“放屁！”
任懷修一驚，連忙給蘇靈把脈，他搭在蘇靈的手腕上，半天沒說話。旁邊宋娘的眼淚撲嗦嗦地往下掉，她只覺得一定是自己做錯了什麽，才害得蘇靈吐成這樣。
周驲陽見任懷修不說話，臉色居然都變了：“任懷修，蘇靈到底怎麽了？”
任懷修遲疑道：“蘇姑娘脈象虛浮弛緩，不曾變過，并無急症危急之相。”
“……”周驲陽懷疑地看着任懷修，“為何會突然吐得如此厲害？剛剛甚至還翻了白眼！”
任懷修聽聞，又仔細看了下蘇靈，猶豫道：“這，脈象來看的确沒事。”
蘇靈大大吸了口氣，忍着痛擡手撫了撫宋娘的手。宋娘反手握緊：“姑娘可有什麽想說的？”
蘇靈引着宋娘的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壺，宋娘立刻會意道：“姑娘要喝水？”她見蘇靈點頭，急忙倒了杯水來，蘇靈喝完漱了漱口，這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可旁邊還有三個緊張的人，蘇靈只好又做了個寫字的姿勢。這次周驲陽終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取筆來。”
宋娘拿了竹簡和沾了墨的筆，蘇靈接過來，湊着宋娘舉着的竹簡寫道：“無事，聞不得肉味。”
“可方才你臉色極差，甚至翻了白眼。”
蘇靈筆尖遲疑，怎麽回答呢？難道說，自己的白眼是對着周驲陽翻的？蘇靈雖救了周鶴臨，卻并不在心裏拿這當什麽功勞，她牢記着自己如今吃周驲陽的住周驲陽的還拿他月錢，絕不能這麽不給金主爸爸面子。
“我累了，想睡一會。”
三人看着這行字，知道這是蘇靈找的借口。雖不知道為何她要找這托詞，但看着蘇靈滿臉倦意，要真是能睡會那倒是天大的好事。再多的疑問也只先放在肚子裏，一行人先退了出去。
出了房門，周驲陽便道：“任先生，蘇靈她到底如何了？”
任懷修道：“蘇姑娘身體強健，身上的傷口雖然看起來狠厲，不過多是皮外傷，最嚴重的不過是幾處刀傷。宋娘說也已養得大好了，只消過段時日便應該無妨了。只是外傷沒事，其他的，小的已經開了安神的方子，只能慢慢調養了。”
周驲陽并非信不過任懷修的醫術，他再問，只是為了求個心安：“她如今吃不下睡不着不能言語，居然又多了個聞不得肉味。”周驲陽罕見地嘆了口氣，“還是辛苦任先生你好好為她調養了。”
任懷修連忙行禮：“王爺莫擔心，小的一定盡心。蘇姑娘吃不下睡不着，小的看來應是心病。定是在山上發生了什麽，這才引得姑娘如此。”
周驲陽也早有所懷疑：“本王問過鶴臨，只可惜他當時被關着，有些事情他也不清楚。倒是黃家小子可能知道些，可那孩子大病未愈，也不能叫來問話。”
“無妨。心病也不是一時便能解開的，還是先慢慢調理。”
蘇靈就這麽磕磕絆絆地好了起來，當然好的只是外傷，她幾乎終日不睡，難得打個盹也會很快醒來，長期睡眠不足，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怏怏的。吃食上也艱難，只能喝點粥湯就點素菜，葷菜別說吃，味道都聞不得。任懷修為她配了藥茶，整日端在手裏，可除了眼圈越來越黑，小臉越來越尖，似乎也不見得有緩解的跡象。
天漸漸熱起來，蘇靈斜靠在窗邊，聽着窗外鳥鳴，慢眯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宋娘不敢去打擾她，在她看來，最好蘇靈能睡一會，哪怕是一瞬也好。
一個腦袋在廊道裏探了探，迂回地跑了幾步，見沒人轉身對身後招手：“小世子，快，王爺不在。”
周鶴臨立刻從廊道的另一頭冒出來，兩個少年肩并肩，一溜小跑着來到蘇靈窗下：“蘇姑娘，蘇姑娘？”
宋娘恨不得抄起燒火棍将這兩個毛頭小子打出去，可其中一個到底是世子，只好氣急敗壞地沖出去，壓着嗓門道：“小世子，姑娘好不容易才睡了，你可別叫醒她！”
周鶴臨心裏一驚，回想起聽任懷修說的蘇靈寝食難安，心裏內疚起來：“這，這……”
宋娘毫不客氣：“小世子還是回頭和王爺一起來吧。”
周鶴臨腦袋耷拉下去，他父王要準許他來，他就不用這麽偷偷摸摸的了。
他喪氣地轉身打算離開，忽然一個東西打在了他肩頭。周鶴臨低頭一看，竟是支毛筆！他心頭一喜，轉身看窗戶，蘇靈果然趴在窗戶上，正對着他笑。
宋娘懊惱不已，蘇姑娘好不容易睡一會，居然就被這兩個毛頭給吵醒了。她心有不甘，卻見蘇靈對着他們三人招手，比了個口型。
“蘇姑娘叫我們去呢！”周鶴臨開心地接過宋春光遞來的筆，兩個少年歡歡喜喜地進了屋。
蘇靈閑适地靠在卧榻上，笑眯眯地看着兩個半大孩子進來。周鶴臨跑到她跟前，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才道：“姑娘瘦了好多。”
蘇靈拿起筆，在竹簡上寫道：“那可好，胖了不好看。”
周鶴臨忙道：“蘇姑娘可沒胖過，蘇姑娘原來就好看。”
蘇靈自從那日暈過去，就再沒見這孩子。現在看他好好地站在自己眼前，心裏止不住地歡喜，誠心逗他，又提筆在竹簡上寫道：“那就是說，我現在不好看？”
蘇靈現在瘦得都有點脫了像，整張臉恨不得還沒周鶴臨的大，下巴尖尖，她原是一雙鳳眼，可眼下因為太瘦，眼睛大得都有些吓人。
周鶴臨一直知道蘇靈不大好，眼下看到她的樣子，心裏愈發難過，忍着眼淚道：“不，現在也好看。很好看，真的。”
宋春光也跟着道：“對，真的好看。”
蘇靈被他們逗樂，眯着眼無聲地笑了一會才寫道：“無妨，會好的。”
周鶴臨吸了吸鼻子：“是，會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