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阿靈”

☆、“阿靈”

周驲陽看蘇靈的身體每況愈下,一早下了令,除了宋娘和任懷修,其餘人都不準接近蘇靈,不許到她跟前吵着她靜養。周鶴臨好不容易躲開了自己父王找蘇靈,自然不想浪費在哭哭啼啼上。

“對了,蘇姑娘,我最近除了每天讀書,還會跟着武直練一個時辰的功夫。武直說我有天賦,假以時日一定很厲害!”

蘇靈笑眯眯地看着他,人略略坐正,寫道:“都練了些什麽?”

“紮馬步,跑步,雞肉!”周鶴臨道,“武直說,‘雞肉’是姑娘教他的,他說姑娘練的比他好,以後等姑娘好了,姑娘能不能再教教我?”

蘇靈笑呵呵地點頭,周鶴臨開心地笑起來:“那就這麽說定了。姑娘身手真好,我跟武直說了姑娘如何以一敵衆的,連武直都說,即使是他恐怕也做不到,姑娘可真厲害。”

蘇靈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周鶴臨見蘇靈笑起來的樣子,心頭比方才好受了許多:“蘇姑娘,你可要趕緊好起來。”

蘇靈點點頭,随即拿起了筆,她筆尖頓了一頓,還是寫道:“你們總是叫蘇姑娘,是不是太見外了?”

周鶴臨撓了撓頭,雖說的确是有一點,可怎麽叫蘇靈才好呢?

“不如叫姐姐?”

蘇靈手一抖,在竹簡上重重畫了一筆,在別處認個弟弟倒沒什麽,但她此刻寄人籬下,即使對周鶴臨有救命之恩,也不敢跟皇族攀親帶故——就周驲陽那個脾氣,還指不定要怎麽給她穿小鞋。

她字也不寫,連連擺手,示意周鶴臨可千萬別叫自己姐姐,這可是要折煞了自己。

“那,你可有字?”

蘇靈茫然,她一個現代人,哪來的字。

“取字雲臻吧。”

周鶴臨吓了一跳,轉身見周驲陽負手立在門口,急忙行禮道:“父王。”他暗叫糟糕,沒想到會被父親抓個正着,心裏暗暗叫苦,正想着要怎麽解釋自己在蘇靈這裏,就聽周驲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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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課可做完了?”

周鶴臨點頭道:“做完了,一會和武直約了練拳,路過了,便來雲臻這裏看看。”

這父子倆一搭一唱,自己的字就這麽定了?

暈針?蘇靈嫌棄地撇了撇嘴,就不尊重一下當事人意見?她心裏暗暗腹诽,可洪澤王賜字,就算她再不懂規矩,也知道自己是沒有修改的餘地了

暈針就暈針吧,蘇靈安慰自己,一個字嘛不是大事,叫什麽不是叫。

周鶴臨偷偷跑來還被抓了個正着,周驲陽難得地沒有責罰,只道:“既然約了武直,便趕緊去吧,別再這磨蹭了。”

見父親放自己一馬,周鶴臨連忙行禮,帶着宋春光跑了。

蘇靈近乎貪婪地看着兩個少年蹦蹦跳跳的背影,眼眶忽然有些發酸,硬是忍着這才沒讓眼睛裏的酸意泛濫。

心頭有個聲音敲鑼打鼓般地吶喊:還好,還好,他們都還活着!

周驲陽沒有發現蘇靈此刻激動的情緒,反正這人仗着自己受傷,又不能說話一早就免了行禮那一套。如今看見自己也只安穩地坐着,頂多點個頭算是見過。

周驲陽似乎從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藥茶:“茶涼了,換一杯。”

宋娘連忙上前,将涼了的藥茶撤下。

“今日心情不錯。”周驲陽道。

周驲陽和周鶴臨幾乎是前後腳到的,本來想進來讓周鶴臨出去免得攪了蘇靈睡覺,卻見蘇靈對着周鶴臨笑得開心,這才一直站在了門外。

只是此時蘇靈又恢複了一張似笑非笑的臉,周鶴臨離開了,似乎是把蘇靈那點開心也帶走了。周驲陽忍不住問:“看來阿靈是真心喜歡鶴臨。”

蘇靈正喝着宋娘給她換上的新藥茶,被周驲陽冷不丁地一句“阿靈”吓到,嘴裏的茶都噴了出來。她狼狽地用袖子擦了擦嘴,錯愕地看着周驲陽,懷疑自己是不是連耳朵也出了問題,剛剛周驲陽叫她什麽來着?

不說周驲陽許久不見她如此有活力的樣子,就是以往,蘇靈也從未在他面前露出這種表情來。周驲陽心情大好:“阿靈既然喜歡鶴臨,你這次受傷也是為了救他,知恩圖報,以後就每天讓鶴臨來陪阿靈聊一會,也許倒比完全不見人要好得快一些。”

蘇靈保持着一個茫然的表情,周驲陽說的一字都沒往耳朵裏去,心裏只琢磨一個問題,這人叫自己“阿靈”到底是什麽鬼!

親近的人之間才會叫得如此親昵。

蘇靈和周驲陽親近嗎?蘇靈嫌棄地撇了撇嘴,她迫于無奈留下來,兩人互利互惠,哪有什麽感情好絮叨?

蘇靈想起了除夕那夜跟在自己身後,讓自己叫一聲“七哥”的梁文海。可她一想到這種可能,就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連連告訴自己,一定是自己想歪了。

周驲陽撩騷自己?天塌了都比這個可能大。

可這孫子似乎的确是哪裏不對,從那天以後,再沒有聽見他叫過一聲“蘇姑娘”,只一聲又一聲地叫着“阿靈”。

蘇靈煩心事一堆,一聲稱謂并排不上號,再說對方身份是王爺,自己一個升鬥小民,叫什麽不是叫?

周鶴臨和宋春光每天按時來報到,說些夫子講的東西,再給蘇靈演練演練武直教的拳腳。蘇靈貓在樹蔭裏看兩個少年練得滿頭大汗,撇了眼手上的藥茶,不覺莞爾一笑。

她此刻口不能言,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但兩個少年活蹦亂跳地站在眼前,揮舞着拳腳,朝氣蓬勃的樣子讓蘇靈一點一點多了生氣,這似乎是一貼靈藥,慢慢讓蘇靈又活了過來。

當陽光逐漸變得炙熱的時候,蘇靈終于能把活動空間擴展到自己的院子之外了。

周鶴臨練完一套拳法,呼吸都有些急促。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武直說,我進步可快了。就是我該多吃點,他說我太瘦了。”

蘇靈無聲地笑了笑,心說在武直面前,哪個敢稱自己一聲壯實?

“可我已經吃挺多了,自從練了武,我一頓要吃兩個餅子。”

蘇靈心說你光吃碳水有什麽用,你得多吃肉啊。

“武直說得長出‘雞肉’來,雲臻姐姐,我是不是應該多吃點雞肉,可人要長雞的肉幹什麽?”

蘇靈看着他,保持一個職業的笑容,撿了個樹枝在地上寫道:“吃了長得壯。”

周鶴臨看着她寫完,又問道:“吃了雞的肉,就會長身上?我以前也吃了一些,可從沒有長過。那鴨肉會長身上嗎,豬肉呢?”

蘇靈正要告訴他此“肌”非彼“雞”,周驲陽已經陰着臉大步行了過來。

蘇靈甩着樹枝,敏銳地感覺到今天周驲陽的情緒不對,立刻對周鶴臨使了個眼色。

周鶴臨收到信號頗具眼力勁地急忙行禮告退,周驲陽臉色不善,待兒子走後才道:“今日黃游昇來過了。”

蘇靈對這個名字并沒有特殊的反應,茫然地看着周驲陽,又轉頭去看周鶴臨,用眼神問,找你的?

她的反應似乎是取悅了周驲陽,周驲陽臉色稍霁,道:“來謝你的救命之恩。”

蘇靈在山上為了保命,第一次知道了刀捅進人體的感覺。她明白當時處境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也明白自己一旦手軟,下場不僅僅是死這麽簡單,更明白此間不是她一個人的生死,還有身後還有那幾個孩子。可盡管如此,蘇靈到底是一個雞都不曾殺過的人,生死相搏間,內心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當時拼盡全力也要把黃游昇救回來,是蘇靈莫名而又固執地将黃游昇的生死視作自己絕望盡頭的救命稻草,她所有的信念以及二十多年來的标準在徹底崩塌前夕,終于因為這個少年虛弱的呼吸而留下了一點些微的殘骸。

他好了?”蘇靈在地上寫道,行動間頗有幾分歡喜。

誰知這句不知又怎麽惹了周驲陽,他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好得很!”

蘇靈辨別一下,确定對方這股邪火不是沖自己來的,只無語地聳了聳肩。這周驲陽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還是盡早遠離得為好。

她做了個先行告退的手勢,也不等周驲陽回應,麻利地溜了出去。待出了院門才反應過來,這院子根本她住着,一時腦抽,居然被喧賓奪主了。

可再回去吧也不合适。蘇靈想了想,還是決定沿着回廊溜達一圈再回來。

沒走出幾步,便遇到了武直。蘇靈這些天一直懶得出院子,武直也不來後院,一見蘇靈便道:“蘇姑娘,好久不見了!”

蘇靈客氣地笑笑,武直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我聽說你說不了話了!”他上下打量蘇靈,“氣色也不佳,我看你還是快些回去休息,別再跑出來吹了風。”

蘇靈看一眼天上的豔陽,弱弱地點了個頭。

武直護着她走了幾步,忽而道:“我跟你說個事,你可別驚訝。”

蘇靈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一臉的興味索然。

“今日黃家的人來了。”武直壓低嗓門道,蘇靈丈二和尚摸不到腦袋,黃家來人為什麽要驚訝?

“來提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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