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負責
☆、負責
周驲陽終于肯用正眼看他，那太監維持着笑容小心翼翼地等着周驲陽的意思。
“不用了，直接去王府吧。”
太監得了答複，笑得更是燦爛：“也好，小的動作快一點，對完了禮單，再繼續祭典。”
蘇靈囫囵聽着兩人的談話，并不懂這中間如何的利害關系，只知道這是要回府，便亦步亦趨地跟着周驲陽下觀月臺。動身前她又瞄了眼停在觀月臺下不遠處的龍舟，腳步不由得頓了頓。在她旁邊的曲有楓問道：“怎麽了？”
蘇靈看着黑色的龍舟，又看看周圍的人，無聲地搖了搖頭。
皇帝的手筆果然非同凡響，送禮的隊伍蜿蜒一路，完美地占據了整條街。黑衣太監手上捧着禮單，正一臉讨好地給周驲陽清點賞賜裏的寶貝。一個說得口沫橫飛，一個聽得意興闌珊，在不知情的旁人眼裏，洪澤王完全是一副不知好歹的模樣。不說別人，就連蘇靈對着那條不見首尾的送禮隊伍也要嘆為觀止，要不是還記得周驲陽一路上的慘淡，她都要相信這位皇帝對周驲陽是真心實意地好了。
禮物清點持續了一下午，一箱箱打開給周驲陽過目再一箱箱入庫，饒是抱着開眼心态的蘇靈最後也忍不住打起了哈欠，本該是午時進行活動不得已全被拖到了下午，最後一箱東西入庫太陽都西斜了。
等着一切收拾妥當，又要立刻動身去湖邊，本以為可以坐下吃飯的蘇靈不解地看着人群，就聽到曲有楓解釋道：“下午本該殺枭的，王爺不在，大家也便都等着，這一拖，幹脆就擺宴觀月臺了。”
蘇靈沒聽明白什麽叫“殺枭”，一臉茫然地看着曲有楓，曲有楓才要解釋，就有人催道：“得快些了，不然晚宴遲了。”
兩人再來不及說話，只得跟上。蘇靈仍是進了周驲陽的馬車，甫一進去便發現那黑衣太監居然也在。
太監見到蘇靈，連忙起身行了禮：“見過……”他話說一半，不知該如何稱呼蘇靈，又停了下來，試探地看向蘇靈。
蘇靈照例對着他笑笑，略福了福身算是見了禮。太監見蘇靈就在簾子處也不過來，便也歇了搭話的心思，對着周驲陽道：“王爺，這次皇上還有一事吩咐小的。”
“說。”
終于得了回應，太監笑得見牙不見眼：“皇上說，王妃走了這麽多年，王爺也回了封地，總該續弦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驲陽，見他沒有生氣的意思，又道：“皇上給挑了幾個人選，王爺要不聽一聽，萬一有中意的，皇上就下旨賜婚。”
太監每說一句話都小心翼翼，生怕是惹怒了周驲陽，見周驲陽只是面無表情，心中定了定，報名道：“司禮監陳大人的嫡女陳知瑾，羅将軍的嫡女羅宜心，周倉槽的嫡女周柳，這幾位都已及笄，正是待婚嫁的好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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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靈聽得一陣乍舌，及笄？那不是才十四，周驲陽這老牛吃嫩草未免也太嫩了吧。
她心中吐槽還沒吐完，就見周驲陽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瞥了自己一眼，莫名心虛的蘇靈急忙眼觀鼻鼻觀心，只當自己什麽都沒聽見。
這一眼并沒有被黑衣太監錯過，他維持着臉上的笑容，又道：“王爺意下如何？”
周驲陽不再理他，只專心喝茶。太監得不到回應，于是又道：“這挑選王妃是一等大事，皇上吩咐過王爺不必心急，三位小姐的八字小的已經帶過來了，不如王爺看過後再做定奪。”
黑衣太監掏出一卷羊皮紙恭敬地放在了周驲陽面前的案幾上。周驲陽不說話，太監似乎是終于把此行的任務完成，終于住了嘴。
馬車裏終于恢複了安靜，蘇靈正算計這還要多少時間到觀月臺，肚子裏卻忽然傳出了一陣非常不和諧的聲音。
“……”蘇靈捂着肚子讪讪地笑，她就早上吃了點東西，這大半天下來只喝了幾口茶，這會自然抵不住。可惜她現在說不出話，連為自己解釋下都不能。
好在周驲陽良心未泯，一點桌上的茶點道：“吃。”
太監非常有眼力勁地将茶點端到了蘇靈手上，一邊還自來熟地絮叨：“姑娘餓了怎麽不早說，這要是餓壞了可怎麽好？”
蘇靈小心地拿了一塊，太監問道：“這就夠了？不如再來一個？”
蘇靈擺了擺手，太監這才面帶疑惑地問：“姑娘這是……”
蘇靈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搖了搖頭。太監連忙裝模作樣地抽了一下自己的臉：“哎呀，瞧我這張嘴！”他原等着蘇靈上前阻止自己，自己好再搭個話。沒想到蘇靈只兩手捧着茶點一臉驚訝地看着自己，完全是一副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真是個不見世面的東西！太監暗自啐了一口，臉上卻沒一點表現。等蘇靈小口吃完了，他又問道：“可要再來一些？這點哪夠。”
蘇靈擺了擺手，擺出個羞澀的笑容，示意自己真的飽了。
太監半真半假地感嘆道：“姑娘人那長得跟天仙似的，人也跟仙女一樣不沾煙火氣啊。”他還要說下去，忽然身體往前沖了一下，外面侍衛叫道：“觀月臺到了。”
蘇靈沖他點了點頭，一掀簾子先一步跳了下去。
太監馬屁拍了一半人就跑了，只撇了撇嘴，也不再說話，伺候着周驲陽下了車。
蘇靈這才知道什麽叫“殺枭”，也不知道從哪找來的那麽多貓頭鷹，被驅趕着飛上了天，就在鳥毛漫天的時候又萬箭齊發，空氣中很快彌漫着一股血腥味，蘇靈瞬間白了臉。
太監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關注着蘇靈，他很快發現了蘇靈的不對。他殷勤道：“喲，姑娘莫不是不舒服，要不你休息一下，待會等辟邪湯好了喝一點。”
蘇靈看了眼周驲陽，見他沒有反對，便先離開了觀月臺。觀月臺下仍能聞到血腥味，可因着有觀月臺的遮擋，總算沒了視覺沖擊。宋娘正忙着準備晚宴，蘇靈識相地自己給自己泡了杯茶，找了個不擋路的地方靜靜貓着。
她原以為自己能安生地躲到晚宴結束打道回府，卻不想忽然冒出來個聲音對着她叫道：“蘇，蘇姑娘……”
蘇靈擡頭一看，居然是黃游昇。她左右瞧了瞧，周圍的人正忙得熱火朝天，并沒有人關注這裏的情況。也不知道黃游昇這小子是吃了什麽熊心豹子膽，趁着這會忙亂溜了過來。
她說不了話，只好用眼神問，你小子幹嘛？
也不知道這個眼神給了黃游昇什麽訊息，他臉騰一下，紅得恨不得要滴出血來。
蘇靈：“……”
好在黃游昇還能說話，他嘴巴抖了抖，終于擠出了點聲音：“姑娘……你，你，你好，好，好點麽？”
蘇靈耐心地聽完，心裏不由有些遺憾，這孩子長得這麽清秀，怎麽會是個結巴，也是可惜了。
她看着黃游昇的目光中更帶了點憐憫，黃游昇的臉瞬間進入冒煙狀态。蘇靈嘆為觀止，剛剛聽那太監拉線做媒，這時代應該十五六也能婚配了，黃游昇居然還能保持這副純情的模樣——怎麽活下來的？
蘇靈客氣地點了點頭，意在回答黃游昇自己好了。黃游昇松了口氣，一時忘了還要說什麽，只愣愣地看着蘇靈。旁邊的書童見自家少爺如此不争氣，急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道：“少爺！”
黃游昇恍然，終于想起來此次前來的目的，他吞了口口水，拿出一個荷包遞給蘇靈：“蘇姑娘救了黃某，還請，還請姑娘收下。”
這聲音不小，蘇靈聽得一驚，怕有什麽人跑出來呵斥他驚了王爺。好在周圍忙着的下人見是蘇靈，便都沒有上前來。
蘇靈怕引起人注意，又只将那個荷包當做是黃游昇給自己的謝禮，見他一臉忐忑的樣子便只想快點将東西收下來好将人打發走。
她正要伸手去接，一柄扇子橫空跑了出來，不輕不重地敲了她一下。
蘇靈被打得吃痛，目光不善地看向曲有楓，那人笑得一臉溫和：“你嫁妝攢夠了？”
蘇靈：“？”她迅速明白這荷包的意義，果斷将手縮了回來。
黃游昇見狀，焦急地解釋道：“姑娘，那天……我們……我們……”他說得磕磕巴巴，最後還是一鼓作氣道，“我總該負責的。”
蘇靈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聽到這句話，她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掏出随身帶着的一小管筆墨和一節竹簡，低頭迅速地寫了起來。
她将手上的竹簡遞給黃游昇，黃游昇滿懷欣喜地接過，細細讀完上面的內容卻立刻白了臉。曲有楓眯着眼看了看，吩咐道：“各家的辟邪湯應該是快好了，黃公子還是回畫舫吧。”
黃游昇已經失了神，他身邊的書童也看到了蘇靈寫的東西，同樣也是一臉的不知所措。好在還能記得自己的職責，将黃游昇扶着，兩人踉踉跄跄地走了。一時間只剩下蘇靈和曲有楓，曲有楓斂下眼中的驚訝，佩服地看着蘇靈道：“蘇姑娘不用謝我。”施施然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