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洛萸去找了許珏。
她最近整天通宵工作, 忙得要命,難得有空閑時間,跑到公司樓下的星巴克和洛萸喝起了咖啡。
聽到洛萸的話後, 她半知半解的點頭:“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你歧視有紋身的人?”
洛萸翻了個白眼:“你根本就不懂!”
她說,“我不是歧視有紋身的人,現在紋身是多平常的一件事, 你胳膊上不就紋了個小鯨魚嗎。”
許珏這下完全一臉懵了:“那你在介意什麽?”
洛萸喝了口手裏的黑巧慕斯星冰樂, 星巴克剛出的新品,味道一般般, 她不是特別喜歡。
“我就是突然覺得,他和我想象中的那個周攸寧, 不太一樣。”
許珏問:“你想象中的他是什麽樣的?”
洛萸将自己的想法告訴她。
許珏說:“可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神,是你過于理想化了。”
“人類不就是理想動物嘛。”
許珏嚴肅起來:“但我覺得, 這對周攸寧不公平。”
洛萸被她這個反應給逗笑:“今天怎麽還幫他說話了, 平時不是沒少在我這裏罵他嗎。”
“我那是希望能罵醒你。”
洛萸覺得自己還不算徹底清醒, 她自己都弄不懂自己為什麽要這麽追着周攸寧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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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為了報複周向然?可也不是。
她想不通,也懶得繼續想。
許珏說這周末她放兩天, 難得不用放假,先去廟裏拜一拜。
讓洛萸陪她一塊去。
她覺得自己最近這段時間倒黴的很。
公司換了新領導, 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三把火統統燒她身上來了,這陣子沒少被遷怒。
洛萸笑道:“費勁去山上還不如去周攸寧家,他家就供了一尊佛。”
許珏驚訝:“周攸寧還信佛?”
洛萸聳肩:“誰知道呢。”
下午六點, 和許珏分開, 等她到家時已經七點半。
道路兩旁的路燈全開了, 黑夜被這束暖黃給撕裂。
哪怕離的遠,洛萸仍舊看到站在自家樓下抽煙的男人。
穿一身暗藍色的大衣,燈光勾勒出他傲然挺拔的身形輪廓。
洛萸認出了他是誰,随手撿起地上的小石子砸過去,罵道:“你他媽的還有臉來我家找我。”
周向然也不躲,掐滅了手裏的煙,站在那裏讓她砸。
地上的石頭就那幾個,沒得砸了,洛萸走過去罵道:“趕緊滾,別在這裏礙眼。”
周向然應該喝了點酒,洛萸離他一米遠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
他想抱她,但也清楚她的性子,于是忍下了。
“阿盞,我好想你。”
他的聲音夾裹冷風,帶着點醉酒的沙啞。
洛萸冷笑出聲:“周向然,我發現你這人真的挺惡心的,三心二意的是你,轉頭裝可憐的也是你。”
“我沒有三心二意。”他似是急了,和她解釋,“夏瀾她來找我是為了借錢,她妹妹拿走了她看病的醫藥費去整容,我只是......”
“你只是同情心泛濫,覺得自己是拯救蒼生的救世主?”洛萸壓根就聽不進他的任何解釋,“周向然,你該知道的,我的眼睛裏不容沙子。”
周向然頹然的站在原地,他當然知道。
洛萸的性子,他再了解不過了。
驕縱乖張。
他垂首站在那裏,好半天,才啞聲開口:“離我二叔遠一點吧,他不是你想的那樣好。”
洛萸皺眉:“你二叔不好,難道你好?”
“其餘的,我沒資格說。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和我二叔保持距離。他......和你看上去的不太一樣。”
周向然走了,跌跌撞撞的離開的。
應該喝了不少,醉到連走路都不穩。
洛萸罵了聲髒話,還是跟過去,給他司機打了電話,讓他過來把人接走。
那天晚上,洛萸洗澡時把自己沉入浴缸中,滿腦子都是周向然和她說的話。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都是彼此最了解的人。
她知道,周向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她。
周攸寧不是很好的人,那他是怎樣的人。
壞人嗎?
可他從未做過任何不好的事情。
哪怕被她纏着,哪怕不耐煩,他仍舊連句重話都沒說過。
這麽有教養且紳士的人,再壞又能壞到哪裏去。
那塊紋身不合時宜的出現在她腦海裏。
所以,周攸寧到底是怎樣的人。
眼前纏紗的那個人,好像變成了她。
她覺得自己什麽也看不見了,眼前俱是一片沉重的黑。
如墨般濃稠,什麽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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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天洛萸都沒去找周攸寧,大約是發生了之前那件事後,她對他的興致直線下滑,少了一半。
再加上正好最近工作比較忙。
每當網上開始了什麽新流行,來醫院重塑的人就會大批量增多。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飯時間,難得可以偷個閑。
許嘉涼見洛萸都開始吃白米飯了,知道她最近應該也是累的狠。
“之前和你提起過的那個夏嬌,你還記得嗎?”
洛萸今天一上午都待在手術室,這會餓的不行,低頭猛扒飯,含糊的應:“記得。”
之前許嘉涼和她提過一嘴,再加上她也挨過那個女人的罵。
所以有點印象。
“她怎麽了?”
“鼻子沒法修複,整天在病房裏哭。我說她也是自作自受,你之前都那麽勸她了,她還不聽。”
這種事情也不算少見了,當發現整容可以讓自己變美時,有一部分經受不住誘惑的人就會因此上瘾。
不停的修複,不停的整。
久而久之就出毛病了。
洛萸問她:“通知她家屬了沒?”
許嘉涼搖頭,嘆了口氣:“恐怕她家裏的人都不知道她整容了。”
這确實挺讓人頭疼的。
“不聊這個了。”許嘉涼換了話題,問她,“你最近進度怎麽樣?”
洛萸知道她指的是什麽,醫院的食堂飯菜不太合胃口,但洛萸還是吃了個一幹二淨。
“沒什麽進度,他對我還是那樣。”
如果真要說進度的話,那就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比從前還要遠了。
因為她爺爺。
其實真要深究輩分,洛萸和周向然之間反而是差着輩分的。
不過是因為她和周向然同齡,時間長了,大家便将她和周向然歸為同輩。
那幾天洛萸得了空閑就去購物,買一堆用不着但是好看的奢侈品。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那些旁親長輩眼中就如同這些空有外在,昂貴,卻沒什麽用處的東西。
直到現在,那些所謂的長輩們還在老爺子跟前游說,她也到了年紀,既然和周向然有緣無份,倒不如早些許其他人家。
放眼整個上層圈子,最好的人選不就是賀家長子,賀輕舟嗎。
“賀家和周家勢力相當,如今平分江城半壁。那賀輕舟一表人才,不比那周向然強上百倍?攀上這棵強勁的大樹,也算是我們阿盞有福氣。”
洛萸當時差點沒把桌子給掀了,陰陽怪氣道:“您要是真想搞這個聯姻,要不現在去民政局把這個離婚證領了,說不定人賀輕舟對姨侄戀感興趣呢。”
她最讨厭這種以名利來挾持她婚姻的做派。
這群人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她好,還不是為了其中的利益,要把她一輩子都拉進去。
那長輩好險沒被她氣出心髒病來。
老爺子在一旁打圓場,拉偏架:“洛萸年紀小,童言無忌,你與她計較什麽!”
下班前洛萸收到了唐星安給她發的消息。
問她有沒有空。
“所裏聚餐,周教授也在。”
她還特地标注重點:“有個女的也在,我估摸着她和周教授有舊情。”
洛萸的雷達探測器一下子就開始報警了。
周攸寧平日油鹽不進的,所以他身邊的蜂蝶雖然多,但洛萸也沒太往心裏去。
因為深知她們也撼動不了這座冰山。
可聽唐星安的話,他們好像還是老熟人。
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洛萸是最懂的,她和唐星安把仔細情況打聽了一遍。
得知那個人叫許亦喃,是個古董鑒定師,剛從巴黎回來。
聽說所裏的老前輩是她的老師。
所以才有了今天這場飯局。
說的是聚餐,其實就是她的接風洗塵宴。
洛萸先客氣了一番:“你們聚餐,這個外人去會不會不太合适。”
唐星安立馬接話:“我問他們我能不能帶一朋友來,他們同意了。本來就是普通的聚餐而已,多個人還熱鬧。”
既然這樣,洛萸就順水推舟的應下了。
因為顧慮到考古所裏都是些長輩,所以洛萸下班後特地先回了趟家。
把衣服換了,換成比較淑女的風格。
長發綁成高馬尾,妝也卸了。
她天生麗質,哪怕素顏仍舊好看的讓人挪不開視線。
皮膚白皙,襯得那張唇紅潤。
明豔少了幾分,更顯稚嫩清純。
洛萸是打車去的,為了方便待會坐周攸寧的順風車回來。
吃飯的地是一家中式餐廳,裏面的裝修無不透着古典風。
唐星安提前在外面等,瞧見洛萸了,她跑過去挽她的胳膊。
見她穿的不多,問她:“冷不冷?”
“還好,車上有暖氣。”
唐星安注意到她今天的不同了,沒化妝,看上去有種天然的純欲感。
“他們都到了,我怕你待會自己進去不好意思,所以就出來等着了。”
洛萸沖她笑笑:“你真好。”
唐星安臉一紅,撓了撓後腦勺:“也沒......也沒那麽好啦。”
話雖然這麽說,但如果人類有尾巴,她的尾巴肯定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她帶着洛萸進了包間,不同于走廊的暗淡燈光,門推開,光線明亮。
洛萸看着那些聞聲看向這邊的視線,笑容自然的打過招呼:“你們好,我是小安的朋友。”
聲音天然的嬌軟。
她十分擅于利用自身的優勢,在短時間內獲取別人的好感。
大家對她的第一印象都很不錯。
大約是好看的人特有的優待吧。
洛萸一眼就看到了周攸寧,他眼上的紗布早就拆除,看上去與平日無異,眼神短暫的在她身上停留,便移開。
坐在他身側的老者正與他講着話,他安靜的聽,偶爾給過回應。
他另一側的位置坐着一個穿着香奈兒套裙的女人,那套衣服是前陣子剛出的新款,洛萸嫌太老氣沒買。
想來她就是唐星安口中的許亦喃了。
長的确實挺好看,這麽老氣的裙子穿在她身上竟然也顯出幾分禦姐的冷豔來。
許是注意到洛萸的視線了,她端起酒杯,沖她笑笑。
泰然自若的神情讓洛萸感覺自己在她面前就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妹妹。
她被打擊到了,端着唐星給她倒的那杯可樂慢飲。
人家喝紅酒,她喝可樂。
她問唐星安:“我們不能喝酒嗎?”
唐星安點頭,小聲告訴她:“所裏的規矩,小輩聚餐不能喝酒。”
洛萸眉頭微皺:“二十五了還小輩?”
“沒辦法,老教授定的規矩,在他看來,三十歲以下的都是小輩。”
洛萸沉默了。
這意味着什麽,意味着這一晚上她都會被對面這個女人壓一頭。
早知道就不來了。
不光被人壓一頭,座位還離周攸寧這麽遠。
那女人拿出手機看了眼,不知和周攸寧說了些什麽,掩唇輕笑。後者雖然沒有太大的反應,但也聽的認真。
冷豔禦姐和清冷教授。
如果周攸寧不是她的獵物的話,洛萸說不定還會磕上這對CP。
但眼下這樣的場景怎麽看怎麽讓人心裏不大舒服。
洛萸端着盛了可樂的杯子起身,說要敬周攸寧一個。
她笑容純真,倒是讓人無法抗拒。
周攸寧卻不為所動。
洛萸眨了眨眼,并不介意他的冷淡,手仍舊舉着,笑容反而更加燦爛。
片刻後,周攸寧拿起酒杯,手擡了擡,并未和她的碰上。
仰頭喝盡。
從洛萸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的大片風光——仰頭時脖頸拉伸的弧度,以及喉結吞咽,上下滑動。
好看的人,身體每一個部位都是好看的。
總算把他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雖然只是短暫的,但洛萸也很滿意。
至少不虛此行嘛。
那頓飯吃的洛萸插不上話,他們聊的都是些工作上的事。
飯吃完後,老教授提議這些小輩們去唱個歌或是單獨喝個酒。
“剛才有我們這些老東西在,掃了你們的興致,這會好好去玩玩。”
說這話時,他的笑眼分明是落在周攸寧和許亦喃兩個人的身上。
這紅線牽的也太明顯了。
洛萸還是對周攸寧很放心的,知道他對這種應酬酒局很反感。
可她那顆懸着的心剛放下,便因為周攸寧的話再次懸起來了。
他淡聲應:“好。”
洛萸一下子就驚訝的睜大了眼。
許亦喃眉眼含笑,看向他。
那眼神洛萸再了解不過了,哪怕有刻意隐藏,可滿含的愛意仍似河內月光,仿佛要溢出來了一般。
許亦喃似乎對洛萸很感興趣,聽見她喊周攸寧周老師,便問起她是不是周攸寧的學生。
洛萸抿唇輕笑,帶着幾分天然的媚态,她對着鏡子補了個口紅:“愛稱。”
許亦喃聽到她的話微愣了一瞬,仍舊是笑着的:“看來周老師魅力很大。”
洛萸故作出一副不開心的玩笑臉:“周老師是我獨有的稱呼,希望姐姐可別這麽叫,不然我會吃醋的。”
用玩笑的語氣說出真心話。
這宣誓主權的意味太明顯了。
許亦喃也沒說什麽,唇角帶笑,靜靜的打量着她。
洛萸補好妝了,把手裏的紙巾扔進洗手臺的內嵌垃圾桶裏,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非常貼心的詢問許亦喃:“姐姐看夠了嗎,沒看夠的話我就再等等。”
許亦喃大抵是被她這句話給逗笑了,垂眸笑了一陣:“看夠了。”
洛萸莞爾一笑,推門出去。
這地兒是其他人選的,算是這條街上最火的酒吧了。
洛萸之前來過幾次,存了不少酒。
周攸寧身旁位置是空着的,不過許亦喃的包放在那。
洛萸在心裏表示鄙夷,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和大學時圖書館占座一樣。
她把包拿走,順勢坐下,笑容天然無害。
“我很少來這種地方,不知道什麽好喝,有推薦的嗎?”
被她詢問的那個男生臉一下子就漲紅了:“這家的瑪格麗特不錯,挺适合女孩子的,而且度數也不高。”
洛萸點頭,把酒保叫過來:“那給我一杯瑪格麗特吧。”
酒保認得洛萸,非常熱情的和她打招呼:“洛小姐好久沒來了,您上個月存在我們這兒的酒還剩好多,要給您拿出來嗎?對了,小吳今天也在,我讓他來陪您?”
洛萸臉部肌肉微微抽搐。
為什麽呢,為什麽每次丢人現眼都是在周攸寧面前。
察覺到身邊所有人的視線都齊刷刷的落在她身上,她喉嚨幹澀,聲音沙啞的吐出兩個字:“不用。”
話說的異常艱難,仿佛胸口堵着一整片沙漠。
那群人靜默幾秒,有些尴尬的笑道:“看來洛小姐平時出手挺闊綽。”
洛萸也挺尴尬的笑了笑。
然後去看周攸寧。
這兒燈光暗,周攸寧那裏又正好是背光處,洛萸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但大抵也能猜到,他沒什麽表情。
他好像總是這麽冷淡,仿佛天塌了也不能驚擾他半分。
但洛萸怕他誤會自己是那種玩兒咖,所以還是多說了一嘴:“小吳是酒吧營銷,推銷酒的,不是陪酒也不是男模。我來這裏一般都是和朋友一起來,挺正經的聚會。”
他聲音淡:“不必和我解釋。”
離的近,洛萸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點摻着微弱酒氣的檀香味。
洛萸再神經粗也能感受到,周攸寧在刻意和她保持距離。
是因為什麽,因為她爺爺的話?
可是這次分明比之前還要更明顯,距離拉開的更大。
周老師是個喜怒不顯的人,洛萸總是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甚至很多時候她都覺得,她自以為這段感情是在她在做主導者,可其實,她反而是被動的那一個。
她覺得自己進退有度,随時都可以抽身離開。卻又總有種感覺,仿佛自己早就深陷泥潭之中。
她有些挫敗感,支肘撐着臉。
許亦喃從洗手間出來,瞧見自己提前占好的座位被別人坐了,卻也沒多說什麽,臉上仍舊帶着笑意。
她随意找了個空位坐下,便問起周攸寧一些關于工作上的事。
周攸寧公私分的很清楚,問起私事并不會得到回應,甚至有可能還會引起他的反感。
但若是工作上的事,他一般都會作答。
洛萸插不上話,只能化悲憤為食欲。
果盤吃了不少,酒也喝了點,大多都是別人往她這兒敬的酒。
洛萸酒量一般吧,兩杯就上了頭,但也不至于到喝醉的程度。
唐星安笑道:“好不容易出來透透氣,就別聊工作上的事了。”
她舉起酒杯,說要敬許亦喃一杯。
許亦喃莞爾,纖長的手端着酒杯,和她碰了碰。
到了散場之際,許亦喃已經有了八分醉态。
除唐星安和洛萸之外的其他幾個人都看出了教授想要撮合許亦喃和周攸寧的心思。
便紛紛撺掇着周攸寧送她回去。
“許師姐都醉成這樣了,一個人回去也不安全,周教授,您要不送送?”
許亦喃也眉眼含笑的看着周攸寧,似在等待他的回答。
洛萸見狀,急忙捂着腦袋往周攸寧身上倒:“周老師,好暈。”
眼眶紅紅,聲音委屈的要命。
唐星安沉默了會,覺得下次很有必要和洛萸提提意見,實在不行咱們去報個表演進修班。
太假了,并且還演技還浮誇。
洛萸攥着周攸寧的袖子不放,生怕自己這一放手,周攸寧就跟着許亦喃走了。
周攸寧臉上沒什麽表情,把她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拿開。
洛萸又不依不饒的攀上來。
怕他不信,委屈的癟嘴:“真的頭暈。”
周攸寧拿出手機,淡聲問:“你朋友電話多少?”
擺明了是要和她保持距離。
洛萸裝出一副很努力的樣子,使着勁想了想:“可能是喝太多了吧,我現在什麽也記不起來。”
周攸寧不語,只垂眸看她。
似在看她這出戲能演到什麽時候。
洛萸不演了,頭低着,但手還死死攥着他衣服不放。
一旁的唐星安打着圓場:“周教授,要不您就先送她回去吧,許師姐這邊有我呢。”
這出戲演到這裏,似乎也算是成功了。
至少洛萸最後如願以償的坐上了周攸寧的車。
他剛也喝了點酒,現下沒法開車,叫了代駕。
洛萸和他坐在後排,各自靠窗,中間隔着一人寬的空位。
洛萸突然想到他那個長的有點小帥的司機了,于是問他:“你那個司機呢,今天沒帶嗎?”
周攸寧阖目養神,脊背挺的直,手垂放在腿上。
光影錯落間,洛萸見他那張臉時明時暗。
從她這個角度其實也看不出什麽來,就算有光也是從他另一側投射進來。
仿佛是馬克筆在畫上加深線條,側臉的輪廓清晰了,他的骨相就更加明顯。
洛萸有的時候甚至會很變态的想,如果她能死在周攸寧的後面,她很希望能将周攸寧的頭骨收藏起來。
前提是,他得願意。
他會願意嗎。
應該不會。
他甚至都不願意送她回家。
安靜持續了半晌,在洛萸以為他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他薄霧一般飄渺的聲音和夜晚的風一塊滑進洛萸的耳朵裏。
“他回老家結婚,我放了他半個月的假。”
洛萸靠着車窗,點了點頭。
然後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她雖然腦子不太靈光,但也不至于到看不懂人臉色的地步。
說的再直白一些,她從小生活的環境本身就是弱肉強食的。
底層者為了那點功利向高位者拍馬屁,她見的太多了。
這個圈子裏最不缺的就是看人拿菜碟的人。
洛萸被保護的好,再加上她的家世在江城上位圈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不需要拍別人的馬屁。
但這不代表她不懂得看人臉色。
周攸寧是個很奇怪的人。
他的情緒隐藏的太好了,與其說是隐藏的好,倒不如說,有點不近人情。
洛萸打着哈欠,那酒後勁足,剛剛的醉酒是裝的,現在是真的有點醉了。
腦子變得有點重,晃一晃仿佛還能聽到酒水的聲音。
她把頭靠在車窗上,想着,周攸寧這麽不近人情的人,為什麽會待那個間接逼死他母親的兄長這麽好。
雖也算不上極為親近,但始終都保持着該有的禮貌。
她也是聽的那些傳言,不知道真假。
這個圈子本來就是有點風聲就會傳成飯後談資。但洛萸覺得,就算周攸寧的母親不是他們逼死的,光是那種二女共侍一夫的做法,也足夠羞辱人了。
洛萸醒的時候人已經躺在她家床上了,鞋襪脫了,衣服穿戴整齊。
她身上蓋着薄被,空調溫度調到二十六度,房內加濕器打開。
洛萸頭痛的很,總覺得快炸了。
她捂着腦袋哼哼唧唧的坐起身,喉嚨幹澀的要命。
正好瞥見床頭櫃上放着一杯水,她拿起喝了一口。
涼白開的味。
想來倒了挺久,熱水都放的沒一點溫度了。
她不記得昨天晚上周攸寧送她回家後的事了,但光是想一想他做這些事的樣子,洛萸就覺得他怪賢惠的。
什麽都顧慮到了。
就算不喜歡,娶回來放在家裏也是個賢內助。
洛萸結束了這番爹味十足的暢想,起身去看時間,五點半。
她拿起遙控,随手按下,厚重的灰色窗簾自中間分別向兩邊拉開。
天際的顏色還是淺淡的深藍。
喬阮又重新躺回床上。
躺了沒一會她似突然想起什麽,彈坐起身。
下床穿上拖鞋,跑到客廳裏把燈打開。
沙發上的狼藉,以及地上各種還沒來得及拆的快遞。
落腳的地方是旁邊被洛萸扒拉出來的一條細窄的空隙。
洛萸平時作息亂,打掃的阿姨怕打擾到她,平時都是三天來一次。
再加上她的購物欲強烈,每天光是各大品牌寄到她這裏的快遞不論百也有幾十了。
她沉默半晌,周攸寧肯定覺得她是個敗絮其內的人。
啊!!
她痛苦的捂臉倒在沙發上,早知道就應該提前一天給阿姨打電話的。
本來周攸寧對她的印象就不怎麽好,現在估計更差了。
-------
洛萸今天是晚班,下午才去。
等她到醫院的時候,診室裏吵的厲害。
許嘉涼的診室。
因為門關着,所以她也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
門外聚着幾個正看熱鬧的醫生,洛萸過去問了句:“裏面發生什麽了?”
那醫生見着洛萸來,就告訴她了:“先前不是有個病人鼻子整壞了過來修複嘛,許醫生讓她給她家裏人打電話她也不肯,結果今天人家自己找來了,說是她姐,現在正在裏面吵呢。”
洛萸眉頭微皺,推了門進去。
裏面的場面有些詭異,原本以為是病人的家屬在吵,結果反倒是穿着病號服的夏嬌臉色兇狠的在那裏大聲吼叫。
坐在椅子上的夏瀾穿着一身寬松的連衣裙,臉色和上次見到的時候一樣蒼白。
想不到會在這裏碰到,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洛萸走進去。
許嘉涼正打着圓場,在那勸架呢,但夏嬌哪裏能聽得進半句。
依舊情緒高昂:“不是你說要和我斷絕關系的嗎,現在找來是什麽意思。怎麽,找我讨債來的?我告訴你,我全花光了,一個子都沒有!”
夏瀾也不說話,全程只低頭,眼眶紅紅,強忍着那點淚水。
許嘉涼看到洛萸了,無奈的嘆了口氣。
先前周向然和她講過一些夏瀾的事情,她妹妹偷了她用來治病的錢,離家出走了。她被逼無奈,只有找上周向然,向她借錢。
“你姐都病成這樣了,你還有沒有點良心了?”
饒是和夏瀾有仇的洛萸現下也不爽了,皺眉質問她。
夏嬌見着洛萸,上次的仇還沒和她算了,又開始集火她:“這兒有你什麽事啊,你在這裏亂逼逼?”
洛萸雙臂環胸,靠桌站着,陰陽怪氣道:“我就是看不慣有人能不要臉到這程度,偷了自己姐姐治病救命的錢跑來整容,這下好了,遭報應了吧。”
被戳到痛點,夏嬌沖過來就要打她。
許嘉涼在中間攔沒攔住,夏嬌那一巴掌直接抽在了洛萸臉上。
洛萸也沒還手,順勢往地上一躺,不動了。
許嘉涼遲疑了幾秒,突然配合的大叫:“保安呢,這裏有人動手打人,還把人給打暈過去了!”
剛剛還頤指氣使的夏嬌這下也愣在了原地,看了看自己擡高的手,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洛萸。
她......她的力氣居然大到這個程度了嗎。
周向然是連闖兩個紅燈過來的,醫生鑒定了傷情,沒發現腦震蕩,只是臉部有些紅腫。
夏嬌此時被帶去警局了,夏瀾也在一旁陪同。
等待傷情報告的警察就在外面坐着。
電梯太慢,還得排隊,周向然直接爬的樓梯。
一口氣跑到十樓,中間沒有片刻的停頓。
洛萸從裏面出來,手上拿着剛打印出來的藥單。
準備下樓取藥。
本來就沒啥事。
要是在醫院還手的話,她肯定會受到處分,到時候又被大肆宣揚往醫患糾紛那扯,她恐怕又得陷入輿論漩渦。
前陣子的争議剛平複下去,她不能再出幺蛾子了。
但這事兒又不能就這麽算了。
她咽不下這口氣,所以就順勢往地上一趟。
對待這種潑婦就得以惡制惡。
周向然見她沒事,還能自己走,心裏的石頭落下去了。
他微微彎腰,手撐着膝蓋,大口喘氣。
還好,還好沒事。
洛萸和警察打過招呼,剛要和他一起下樓,看到周向然了,她眉頭緊皺,滿臉的厭惡:“你怎麽來了?”
周向然氣還沒喘順,直起了腰朝她走來:“夏瀾說你暈倒,我一時擔心就......”
他看到洛萸臉頰上的那片紅腫,心疼的擡手:“很疼嗎?”
還沒碰到,就被洛萸擡手打開了。
洛萸扭頭問警察:“這人企圖對我性騷擾,我可以告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