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蚊神君修仙傳 (1)
徐元霆按下自身所駕的一片雲,從半空中衣袂飄然地落地,緩步走向了山門。
看守山門的仙童看到是他,向他恭敬行禮,齊聲道:「見過徐神君。」
徐元霆微微一愣,在這一刻間,他似乎感覺有哪裏不對,但心神一動,便想起自己的身分,正是紫雲派的弟子。紫雲派是修真門派中的大派,他雖然入道不久,但因為天賦不錯,很快就到了元神期,無論是在紫雲派還是整個修仙道,都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面對衆多弟子熱切敬仰的目光,徐元霆彎了彎嘴角,微微颔首。
他這次歷練回來,正要去主峰交任務。忽然聽到林子間有吵鬧聲,于是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隐約見到有妖氣彌漫,便知是本門的幾個妖修。
與別派不同的是,紫雲派在收徒方面并不苛刻,只要心性不錯,不拘出身來歷和資質,都是收的,所以門派的妖修不少,什麽河豚精、蛤蟆精、烏賊精,各種各樣的都有。但無論是誰,只要一念之差,誤入歧途,做了一件大奸大惡之事,就會被逐出仙門。
「不要打我,嗚嗚……」
稚嫩的嗓音傳來,讓徐元霆驀地駐足。這個聲音如此熟悉,竟無端地激起了他心中一片柔軟。
門派中的庶務自有別人打理,這種事本不該他一個元神期的高人來管,他卻不由自主地向樹林走去。
卻見一個紅衣幼童跌倒在地,被一個黑衣少年和一個白衣少年圍住,那黑衣少年踹了他一腳,擰眉道:「哭哭啼啼地,吵死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你越哭就越讓人想揍你。」
白衣少年抱着胸看着,笑吟吟地道:「他的外號本來就是鼻涕蟲,只有取錯的名,可沒有叫錯的外號。」
紅衣幼童吸着鼻涕道:「嗚……我沒哭,是鼻涕自己要掉出來,嗚嗚……」
那黑衣少年和白衣少年哈哈大笑,待要再說,徐元霆已按捺不住:「夠了!你們在做什麽?這麽小的孩子都欺負,你們還想不想在紫雲派待了?」
兩個少年看到是他,吓了一跳,轉身便要逃走,被他一手一個拎住了,斥責一頓,又罰過了他們,才放他們離去。
紅衣幼童呆呆地看着他,像是移不開目光。
徐元霆見他柔嫩的面龐上污跡還在,不由失笑,用帕子擦幹淨了,看到幼童頭上隐約的兩個小龍角,忽然想起了這幼童是誰。
Advertisement
他的父親是修煉多年的紅色妖龍,和徐元霆是老相識。由于容貌太盛,徐元霆一向桃花不少,這位大妖也是追逐者之一。徐元霆煩不勝煩,甚至對這大妖生出了不少惱恨。可沒想到前些年老赤龍為了救他,自爆元嬰,臨終前把兒子托付給他,照顧孩子長大成人。
徐元霆一向不喜歡自己的容貌,只覺得帶累了自己,卻沒想到有一天為此欠了人情。然而他仍然不願回想起老赤龍的糾纏,于是把懵懵懂懂的幼年小紅龍帶到了紫雲派,讓他做一個外門弟子。
若不是這次相見,他幾乎忘記了還有這麽一件事。
妖修的修煉速度要比人修慢得多,要長大成人還不知要幾百年,這幼童現在被欺負,也只有一直被欺負的分。
徐元霆嘆了一口氣:「你以後,就跟着我吧。」
等等!他為什麽要做出這個決定?他要養孩子,不一定要親自養,明明可以先收一個徒弟,然後讓徒弟帶娃,怎麽這句話就這麽自然而然地說出來了?
「師父!」紅衣幼童驚喜地看着他,「你要收我為徒嗎?」
徐元霆看着他,不動聲色。這個孩子,連師父都叫了,還來問收不收,機靈是足夠的,卻還是稚嫩了些。真要是夠油滑的,直接就跪在地上磕頭了,讓自己反悔都來不及。
如今既然有了反悔的餘地,徐元霆不免有點嫌棄,他身為紫雲派的門派高人,收的首徒怎麽可以是一個妖修?還是一個流着鼻涕的毛孩子。
「我可以收你為記名弟子,但能不能做我的真傳弟子,要看你以後是否努力了。」
「是!師父!弟子以後一定努力!」紅衣幼童歡歡喜喜地說,「弟子叫赫連焱,師父叫我焱兒吧。」
徐元霆沒給孩子取過名,甚至根本不關心老赤龍叫什麽名字,把孩子帶到門派以後,就随手扔給了師侄們,自己從來沒用過心。此時聽到他的名字,心中似乎泛起了一抹古怪的情緒,似乎焦躁,又似乎喜悅。他凝目注視着赫連焱,想要一窺究竟。
許是他的雙目生得過于含情,赫連焱高興地叫了一聲,「師父!」幾步沖過去,就要撲到他的懷裏。
徐元霆退了兩步,拍開了他的手:「別動手動腳的。」這孩子站直了,還沒到他的腰。
赫連焱委屈道:「不知道為什麽,弟子一見到師父,就覺得好親切,想要多親近師父一些……」
徐元霆也知道自己剛才反應過度,放緩了語氣說道:「等你以後修行有成,能做我的坐騎,有得是親近的機會。」
赫連焱笑道:「師父知道我是龍啊?」
「嗯。」
「那我變原形給師父看!」
這到底是什麽轉折?徐元霆呆了呆,還沒來得及阻止,只見紅霧忽地大量湧起,籠罩住赫連焱。
赫連焱被自己招來的紅霧嗆得咳嗽了好幾聲,徐元霆看不過眼,一拂袖子,幫他把紅霧散開。
紅霧散盡後,只見一條小紅龍盤在那裏,只到徐元霆的膝蓋,不要說騎了,一不小心都有可能被踩死。但樣子十分可愛,薄薄的一層紅鱗,脆弱的小爪子抓住地面,龍頭朝着他的方向,緊張而喜悅地睜大眼睛看着他,尾巴有節奏地輕輕敲擊着地面。
「師父,你看我的原形!是不是很漂亮!」
小紅龍忽然口吐人言,依舊是赫連焱的嗓音。
徐元霆見到他這麽弱小的樣子,還在為剛才想要騎他而良心不安,聽到這話,臉色登時一沉:「漂亮什麽?只不過顏色生得喜慶些。像你這種龍,天下遍地都是。這麽弱就不要随便現出原形,小心被人切段炖了。」
「真的不好看嗎?」小紅龍大受打擊,垂下了腦袋。
徐元霆斥責道:「我們修道之人,修身養性,不要注重外表。」
小紅龍沮喪地道:「師父你長得這麽好看,當然可以不注重了。」
這裏人來人往的,被人看到他們一人一龍在此說話,恐怕惹人圍觀。再加上小紅龍和他熟悉以後,說話也越來越沒大沒小。徐元霆便不想再和它在此啰嗦下去。忍無可忍,伸出食指,輕輕一點,點在了小紅龍的眉心。
小紅龍瞬間縮小了下去,龍頭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化作一個玉镯,自行飛向徐元霆。
赤龍一族性烈如火,坦率耿直,還不會對人設防,這麽一個單細胞種族,居然到現在還沒有滅絕。
徐元霆緩緩伸出左手,那血玉镯便戴到了他的手上。
總算是閉嘴了。
變成玉镯的小紅龍處于昏睡狀态,當它自然醒來,就會從徐元霆的手腕掉下。徐元霆是元神期的大能,小紅龍接近他大有好處,昏睡狀态修為也會有提升。
徐元霆在紫雲派辦完了庶務,返回自己的洞府。正打算長時間地閉關時,卻發現小紅龍給他帶來極大的麻煩。
還處于幼年期的小龍要吃喝拉撒,還不能做到辟谷。赫連焱比現在還小的時候,是師姐師兄們輪流給他送飯,很多人欺負他無依無靠,送來的飯食經常是馊的,他懵懵懂懂,也不知道要怎麽反抗,然而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他卻能感覺得出來。所以,當這個俊美無匹的男人從天而降,對他施加援手之時,他立刻感到了對方的特殊。
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在胸口澎湃着。妖龍天性中的不馴,在見到男人眼中隐藏極深的關切後,瞬間消失無蹤,只想不顧一切地擁他入懷。
……好餓啊!
玉镯從徐元霆的手腕脫出,掉到地上,卻并沒有碎,化作一只小紅龍。小紅龍迷迷瞪瞪地,只感覺到餓,看到身邊的徐元霆,便直起身子,用自己的小肉爪努力搭在徐元霆的膝蓋上:「師父……我餓!」
徐元霆面無表情地瞪着這只麻煩無比的爬行動物,從儲物袋中摸出了一粒丹藥,塞進它的嘴裏:「這是辟谷丹,以後一個月吃一顆。」
随後,将一整個儲物袋塞到了小紅龍的小肉爪裏。小紅龍抓着儲物袋,滿頭霧水。
辟谷丹只可以讓人不會餓死,可它現在還在發育期,只吃辟谷丹,真的好嗎?
徐元霆像是看出它的心思,神色淡漠地道:「門規第一條,就是自食其力,以後自己能夠辦到的事,不要麻煩別人。餓了就自己下山,下山往南走二十裏,有條河,你可以去撈魚。」
「可是,紫雲派的門規第一條明明是尊敬師長……」
「你要是辦不到,現在還可以再回紫雲派去。」
小紅龍吸了吸鼻涕,「哦」地應了一聲。
吃了辟谷丹以後,它漸漸有了飽腹的感覺,卻仍然不舍地抓着徐元霆的衣袍下擺。
「師父!」
「你又有什麽事?」
「沒事,弟子就想叫叫師父。」小紅龍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安心過,靠在徐元霆的腳背上,将身子團了團,側着腦袋便要睡覺。
徐元霆只得把它從地上撿起來,依舊幻化成玉镯,套在自己手腕上。
因為徒弟實在過于幼小,随時可能發生危險,徐元霆打消了閉關的念頭,決定在家照顧孩子,實在無聊便去探親訪友。
他的照顧并不十分明顯,每天講一個時辰的課便結束了,小紅龍出去覓食的時候,他也并不随行,而是悄悄跟在身後。好在小紅龍不算太蠢,還知道要化成人形出去,可他連騰雲都還不會,走個二十裏路無比困難,沒多久就被路上的荊棘刮得衣裳破爛,柔嫩的腳趾上盡是水泡。
赫連焱終于走到河邊,河裏的魚被他的氣息驚吓得四散游走,他水性又不好,只能用手掬着,撈了很久才撈出幾個小蝦,混了個水飽,身上倒是濕了大半。
回去的時候天色已晚,雖然看師父那個冷淡的樣子,可能根本不會擔心他,但他仍然下意識地走得快了些。沒注意到腳下一個石頭,摔了個嘴啃泥。
好不容易才爬起來,膝蓋和手掌已被擦傷,滲出血絲。
到底還是太小了,連龍族與生俱來的法力都少得可憐。
徐元霆不由得嘆了口氣,從暗處走了出去,扶了他起來:「怎麽這麽不小心?」
赫連焱摔得疼痛,卻還能倔強不哭,可是一見到他,眼淚就簌簌地掉下來:「師父,你來了……嗚嗚……」
徐元霆看到他哭泣,雖說有點心疼,但不想養得他驕縱的脾性,于是板着臉道:「怎麽了,哭哭啼啼的。」
「有、有蛇,師父,路上有蛇,好可怕……」赫連焱抓住了他衣裳的下擺,含着兩泡眼淚看着他。
徐元霆微微一愣,他一路尾随,自然看到赫連焱在路上遇到一條蛇。當時的赫連焱吓得倒退了幾步,停了停,發現蛇根本不理會他,狂奔到了更遠的地方。當時赫連焱神色還算鎮定,徐元霆還以為無事,沒想到這個時候發作起來。
「你怕蛇?」徐元霆表情古怪,幾乎想抓住他的龍角搖晃,質問他:你居然怕蛇?我都不怕你好意思怕。
「對啊!沒有角,也沒有腳,好可怕!」赫連焱渾身顫抖,縮在他的懷裏。
徐元霆看他到底年紀小,也就不和他計較,哄了他幾句,抱着他回去了。
被徐元霆抱着,赫連焱更覺得委屈,撲到他肩膀哭。
徐元霆不喜歡帶孩子,道友們建議他找一個道侶,他也完全沒那個心思。
但日子總不能這麽過下去,到底還是找個真傳弟子容易些。再說了,以後他還要教赫連焱修行,先找個真傳弟子練習一下怎麽教弟子也好。
赫連焱這一覺睡得挺久,等他醒過來,發現徐元霆已經收了一個弟子了。由于赫連焱是記名弟子的緣故,不算在真傳弟子之列,徐元霆還讓赫連焱叫他大師兄。
赫連焱一聽,眼淚登時又掉下來了:「師父,求求你,不要不要我……」
這是在說繞口令嗎?什麽不要不要的。徐元霆聽得嘴角抽搐。
他新收的這個大弟子是一位師兄推薦給他的,舉止斯文,心思細膩,看到師父臉色不好,連忙上前安慰赫連焱。可赫連焱完全不給面子,對着大師兄理都不理,只是抱着徐元霆的大腿哭個不停。
徐元霆受不了他将鼻涕蹭到自己的衣服上,氣得拍了一下桌子:「放肆!這裏是你哭哭啼啼的地方?」
赫連焱登時不敢再哭,可是剛才哭得太厲害,鼻涕流個不停,他自知不雅,只能緊緊地捂住鼻子,眼眶通紅地看着徐元霆。
徐元霆冷着臉道:「師父不是不要你,等你長大了些,修為有成,師父再将你列入門牆。但你若是再這般軟弱,師父以後就真的不要你了。」
赫連焱被他威逼利誘,弄得一愣一愣的。
他在心底并不承認自己是軟弱。在遇到師父以前,他受人欺淩,也最多只是裝模作樣地哭過幾聲,意在讓人不起防備之心,伺機反抗。可是遇到師父以後,便像是終于遇到了這個等待多年的人,萬般委屈湧上心頭,哭的次數自然是有些多了。此時被師父訓斥,他也沒有反駁,心底暗暗發誓,以後不管怎麽想哭都要忍住,要快些長大。
幼龍沉睡的時間十分漫長,赫連焱絕望地發現,它每醒過來一次,師父都會多一個真傳弟子。這些弟子一個個都十分聰明體貼,師父稱贊他們舉一反三,一點即透。
「師父,你以前說想收我為真傳弟子,是不是騙我的?你收了那麽多師兄,都不肯收我。」
小紅龍的爪子輕輕搭在徐元霆的身上,它比第一次見面時長大了許多,爪子變得十分鋒利,徐元霆幾乎感覺到護體真氣被刺破,微微疼痛的感覺。
徐元霆屈指算了算,也不過只是過了二十年,他就收了四個弟子了,這四個弟子都太聰明了,讓他傳授時都有點意猶未盡,幾乎忘記了收徒的初衷是為了幫他帶娃。
他低頭看了小紅龍一眼,随意地說:「師父沒騙你。不是說好了,等你修行有成再說嗎?現在你的修為比你四師兄還有些差距,但也勉勉強強了。好吧,以後你就是本座的五弟子。」
「多謝師父!」赫連焱目中綻放出喜悅的光芒,化成人形站起,「弟子去給師父倒茶!」
他的人形此時已有十三、四歲,五官長開了,仍舊十分俊秀可愛,和普通的人類少年沒什麽不同。他現在睡的時間已經沒有以前那麽多,生長的速度也随之變慢。至少還要兩、三百年才成年,那個時候的模樣也不過十八、九歲,
赫連焱一念及此,便不由得焦急幾分,恨不得時光飛逝。
他把茶倒滿一杯,就邁着小短腿飛奔過來,給師父敬茶。
徐元霆輕輕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勾,像是在笑,分明又是沒有,抹額上那顆紫色明珠光華流轉,卻是不及他豐姿半分。
赫連焱看得幾乎呆住,心口狂跳不止。
徐元霆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接過了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将門規對赫連焱重複了一遍,把早就準備好的禮物拿出來給赫連焱。
「焱兒,這是給你的,好好拿着。」
那禮物是一柄短劍,上面鑲嵌着五顆大紅寶石,燦爛奪目。赫連焱喜氣洋洋地接過禮物,接受了四位師兄們的道賀,情不自禁地沖到徐元霆面前,環住了他的腰:「謝謝師父!」
在徐元霆還沒訓斥之前,赫連焱就笑嘻嘻地松開了手,忽然頓住,遲疑地回頭,看了師父一眼:師父的腰……居然好細!
他整個人都有點迷蒙了,心不在焉地和師兄們說話,眼角注意到師父的神色變得嚴厲,顯然十分不喜,便不敢再多想,可是念頭卻是控制不住,來回地在心裏确認方才的手感。
他心裏朦朦胧胧地感覺到,師徒關系雖然十分親密,但對他來說遠遠不夠。
四個弟子都有各自修煉的洞府,修行遇到困難時才會回山拜訪徐元霆。徐元霆在讓赫連焱拜入他的門牆時,就給了他一座洞府,讓他自行出去別居。但赫連焱仍舊要和師父住在一起。師兄們笑他還沒長大,他脹紅了臉,也不理會。
徐元霆見他心智還十分幼稚,也就由着他,讓他住了隔壁。
赫連焱仍舊是懵懵懂懂的樣子,可是他自己卻知道,從那一抱開始,自己的內心就起了變化。以前雖然知道師父的樣貌極美,但他滿心都是贊嘆,轉瞬便即抛開,并沒有其他想法,現在卻開始茶飯不思,心中不由自主地想,把這人抱在懷中,恣意撫摸,欣賞他害羞的表情,不知是多麽快活的一件事情。
他隐隐感覺到,自己應該做過比這更出格的事,但卻毫無記憶。赤龍一脈的脾氣極差,若不是他幼年時就遇到師父,像師父這種高傲的美男子,他是看也不會多看一眼。真正對上了,只會拳腳相向。
現在師父是他的長輩,待他又無比慈愛,他理應心生感激,并且敬愛師父一輩子。可是為何卻隐隐生出了不甘?
明明是他遇到師父在先,可是師父卻先收了別的師兄為徒,若不是他變成原形,打滾賣萌,可能師父還要再收幾個弟子才能輪到他。在師父心裏,他的重要性遠遠排在四位師兄後面。
這個想法像一根刺一般,橫在他的心頭,每次遇到師父,想要問師父,自己的潛力明明比四位師兄更高,可是為什麽師父卻并不特別關注自己,是不是看不起自己,是不是嫌棄自己是妖修。卻每次都是欲言又止。
師父含笑問他,是不是有問題要問,他也問不出來。
小紅龍一天天長大,領悟了「法天象地」以後,雖然身軀仍然很小,卻可以幻化為巨龍。它一直記得師父說過的話,主動請師父到它背上,想當師父的坐騎。
徐元霆看到雲霧缭繞中的紅色巨龍,不由微微一笑,翩然上了龍背。
他乘着赤龍行走于天地之間,修真界的人便給他一個「血蛟神君」的名號。他對自己的外號并不在意,可是赫連焱卻很不高興,用尾巴拍着身後地面,憤怒地喊:「我是龍!我是龍!我是龍!」
徐元霆淡然道:「你是龍,我沒聾,不用重複那麽多遍。」
它低着頭,刻意露出自己的龍角:「我的角這麽大,他們怎麽就認成是蛟的?」
「或許是龍角還太小了吧。」徐元霆笑了笑,用手安撫地摸了摸它的龍角,「急什麽,總會長大的。」
被師父撫摸過的地方癢癢的,讓它變得更為激動,它長大以後,師父對它越來越沒有以前慈愛了,每次它撒嬌想要貼近師父,師父就變了臉色。這些年,它唯一接近師父的時候,也不過只是當師父的坐騎的時候。
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化作人形,靠在徐元霆的懷裏,語氣軟軟地喚道:「師父……」
雙手摸着師父的腰,果然如他記憶中的那麽柔韌勁瘦,他心中绮念頓生,只想将師父抱得更緊,想要讓他嵌入自己懷裏。心念只那麽一轉,登時一股極為巨大的力量沖擊而來,赫連焱驚呼一聲,怎麽穩住下盤都沒用,生生地被沖去了九霄雲外。
在半空中化為龍形,他才穩住自己,返回地面時,卻見師父的臉色難看至極。
「你剛才在想什麽?」
「我沒在想什麽啊!」
「還想狡辯!」徐元霆冷哼一聲,「接近我的人只要不生邪念,我這護體真氣就不會有反應,你方才定是有了淫邪的念頭。滾!去找大師兄領罰一百鞭!」
淫邪是什麽?此時的赫連焱一頭霧水,卻不敢反抗師父,凄凄慘慘地磕了幾個頭,去找大師兄領罪去了。
他沒敢對大師兄說自己是因何事被罰,大師兄也沒多問。後來想盡一切辦法,旁敲側擊地從師兄們口中詢問才得知,師父生性好潔,至今仍是童子之身,不喜歡任何人糾纏他,為此練了一身的護體真氣。這真氣平時不會啓動,可只要接近的人別有用心,立馬就能把那些登徒子震飛,而且還會按照程度來區分,想法越猥瑣的人,所受到的傷害越重。還好,他比較純潔,就只想摟摟抱抱,所以只是飛到九霄雲外而已,要是他當時想得更黃暴一點,可能就只剩下半條命了。
本來赫連焱什麽也不懂,只是從心萌發了一種愛欲而已,可是經過這件事以後,他自發地深入了解,懂的便越來越多,腦子裏的念頭難免就越來越豐富。
他一邊在腦子裏意淫,一邊忍不住自責,師父這麽冰清玉潔,自己便應該敬重他,愛惜他,怎麽能玷辱他呢?
可光是想到玷辱這個詞,就能讓他激動得好幾天都睡不着。
龍鱗極厚,那一百鞭雖然重,可抽在赫連焱身上,跟撓癢癢似的,他又整天跟在徐元霆身旁,有時被師父的豐姿所迷,不知不覺地便會試圖伸手出去,摸摸師父的手臂,像往常一樣,靠在他身上。
這樣的小事以前做起來容易得很,可是在他開竅以後,卻是再也不能。赫連焱也算是一個有定力的人,可是天長日久的,難免會一時意亂情迷,于是在百年間也被震飛了個十七、八次。
徐元霆每次都讓人狠狠責罰他,雖然覺得赫連焱的糾纏煩不勝煩,卻并沒有将他逐出師門。
老赤龍當年所受到的反震更多,這群淫龍會發情本來就沒什麽好意外的,只是他沒想到的是,老赤龍的兒子有一天也看上了他。
「你要是控制不了自己,就早點找個道侶。師門是修煉之地,不是讓你發情的。」
這句話對于向來冷漠淡然的徐元霆來說,已經是相當嚴厲了。
赫連焱只覺得無比委屈,眼淚登時又掉了下來:「師父,我不想要道侶,我只喜歡你。」
是的,喜歡。經過了那麽多年,他總算知道自己心裏這股莫名的情愫,正是名為喜歡。和師徒的情感不同,在他心裏,師父無可替代,勝過世間所有。
徐元霆的唇角微微上揚:「喜歡我什麽?喜歡我比別人長得好?你們赤龍一脈啊,真是的。」
「我不知道,師父,我只知道我喜歡你,死也要喜歡!」
徐元霆本想這次狠狠罰他一次,至少關他一百年禁閉,但這個死字觸動了他。老赤龍為他而死的時候,他雖然感動,卻并沒有覺得自己應該為此內疚,今次面對赫連焱,卻讓他發出了一聲嘆息。
「我自從修行起,便發下誓言,永遠不談兒女私情,更何況你是我的弟子,這就更不可能了。我們紫雲派是名門正派,師徒相奸這種醜聞,萬萬不能傳出。我不管你以前是怎麽想的,從今往後給我好好地把心思收起來,若是再發生這種事,你就給我卷鋪蓋離開!」
徐元霆拂袖而去,只剩下赫連焱呆呆地跪在那裏。
師父說得那麽堅決,顯然是任何人都無法讓他改變心意。如果他一定要強求,總有一天會被師父趕走。
他自知自己的心思難以克制,下意識地離師父遠了許多,除了給師父做坐騎以外,平時都保持三尺以上的距離,以免發生不幸。
可是越是保持距離,他便越是克制不住。
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時候,他就收斂氣息,靜悄悄地到師父的門外徘徊,實在忍不住時,便從牆角上挖一個小孔,悄悄朝裏面張望。
這個小孔平時都是塞住的,平時也不需要動用,他只聽一聽師父的氣息便覺得安心,但真正欲念難消之時,便忍不住将小孔中的布條取出。
這一夜,他依稀聽到門內有水聲,便知師父是在沐浴。修道有成的人無需進食,也無需沐浴,身體便能保持不餓和潔淨,可是很多人仍然不會放棄美食和沐浴所帶來的滿足感。
徐元霆幾乎已經做到了斷情絕欲,赫連焱偷窺了他很多年,還是第一次撞到他沐浴。明知道非禮勿視,赫連焱仍然忍不住,顫抖的手摘下了塞在小孔裏的布條。
大木桶中蒸汽氣氤氲,一個男子正坐在木桶中,背向着他。白皙的背部光潔如玉,甚至連一顆痣也沒有。
正是他冰清玉潔的師父。
赫連焱默默地想着,心中卻不由得更是痛苦和絕望。
看着師父從木桶中站起身來,水珠如飛濺的珍珠一般,紛紛下落,滑過他的背脊,赫連焱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臂,忍住了口中發出的嗚咽。
他的師父,他可以對着他撒嬌,對他耍賴的師父,他再也不能靠近一絲半毫了。
這輕微的聲響仍然驚動了徐元霆,他微微一擰眉,衣架上的衣裳便自行飛到他的身上,待他飛速穿好了衣裳,轉過身來,厲聲喝道:「赫連焱!給我滾出來!」
赫連焱乖乖走進了房間裏,并沒有跪下,而是直視他的師父。
「你知錯了嗎?」
赫連焱咬着嘴唇,眼中含淚。他遇到師父,已經有一百多年,從他知曉愛戀為何物起,也有了至少一百年。這一百年,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忍過來的,以後或許還要忍很多個一百年,甚至幾千幾萬年。
徐元霆看他倔強不答,厲聲又問:「赫連焱,你可知錯?」
赫連焱知道自己若是跪下道歉,師父會再次選擇原諒他,可自己一次次的情不自禁,也會讓師父變得越來越冷漠無情。他都已經快忘記了,上一次靠在師父膝蓋上是什麽時候。
「師父,徒兒沒錯!徒兒沒錯!師父殺了徒兒吧!」
「你真以為,仗着我的寵愛就可以為所欲為?」徐元霆怒從心起,一腳往他心口踹去。
赫連焱卻不閃不避,這一腳結結實實地踹在胸口,他只覺得心肺劇痛,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師父原來真的恨我」。
他絕望得難以呼吸,眼前的情景漸漸扭曲變形,最終化作一片黑暗。
他并不甘願就這麽死去,努力睜大眼睛,卻是什麽也看不到。
我就這麽瞎了麽?
他心頭一片茫然,卻暗暗有些竊喜,若是自己瞎了,師父或許會真的對自己好些。
然而一切都是他的妄想,很快他的眼前又有了光亮,而且漸漸變得清晰。
此時正是黎明時分,他躺在一張大床上,身邊卧着一個男人,俊目修眉,不是徐元霆卻又是誰?只是他只穿了中衣,和以往禁欲的樣子大不相同。
這個時候,徐元霆也像是感知到他的凝視,睜開了眼睛。
「師父……」
他激動不已,撲入了對方的懷中,發現沒有被震開,不由大喜。
「師父,你終于願意接受我了!」赫連焱抱住徐元霆的腰,對準他的唇就是一陣狂親。
「師父!」赫連焱親個不停,手已經自動自發地去解徐元霆的衣裳。他熱切地愛戀徐元霆,卻得不到絲毫回應,那種絕望,清晰地從夢中傳來,讓他至今痛徹心扉。
他感到自己足足有一百年沒有和徐元霆翻雲覆雨,需索起來便比往常更多了三分兇猛。
他吻遍了徐元霆身上的每一寸地方,不停地喚他師父。徐元霆朦朦胧胧的,并沒有反對這個稱呼。
「師父,我受不了了,求求你!」
徐元霆的身體久經情事,身上每一處敏感帶都被赫連焱熟知,輕易就被他挑起了情欲,無暇多想,只覺得渾身熾熱如火,随後雙腿被分開,肉刃挺身而入。
徐元霆「啊」了一聲,有些疑惑自己的護體真氣怎麽不管用了,直覺地就想将赫連焱推開。
赫連焱又轉去親他的嘴唇,用盡自己的力氣使勁吸,粗暴狂野的吻幾乎把徐元霆的腦子吸成了一片漿糊,肉刃進入的地方迅速變得柔軟,可以毫無壓力地包裹住對方,甚至不斷滲出腸液。
他難以想像自己的身體怎會如此淫蕩,莫非這就是苦修護體真氣的原因?
「滾開!」一念即轉,他奮力掙紮了起來。
赤龍主被他激起了邪性,雙手猛地抓住他的肩膀,狠狠按倒在床上。
他發出了一聲痛呼。
赤龍主卻道:「師父,不要拒絕我,我愛你啊!就讓我抱一次吧!」
徐元霆肩膀被撞擊,劇痛讓他清醒了許多,發現他和赤龍主下體緊緊相連,赤龍主正按住他,激動熱切地看着他,眼睛裏隐隐有淚光。
「混蛋,這麽拼命做什麽?哪次……不給你,做了?」
赤龍主已經開始了身下的動作,讓他的聲音登時變得斷斷續續了起來。
羞惱之下,他登時閉上了嘴。
師父應該問什麽時候給自己做過了?赤龍主理直氣壯地想,想了半天,這才驚覺,剛才只是南柯一夢。
他渾身都僵硬了,胸口那股狂躁的感覺登時消散一空。
他居然再次粗暴地強了徐元霆,這都多久沒有過的事了。自從元霆被他感動,兩人在一起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