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既然已經開始借款度日，就不能再過着以前的潇灑生活了。

好吧，以前也算不上多少潇灑，最多算個日子寬裕。

不過現在真的是連寬裕都算不上了。

再和蘇樂出去玩，吃飯，唱歌，這些錢池衍浩還出得起，但蘇樂又看中一雙鞋子，池衍浩便買不起了。

他高中的時候也時常給女孩子買東西，可他以前認識的女孩子似乎都沒有蘇樂這麽奢侈。以前的話他給喜歡看書的女生買過書，給喜歡吃零食的女生買過零食，也給一些人買過其他東西，衣服也有買過，但池衍浩模糊記得自己買過那幾件給女孩子的衣服都很便宜，大概因為高中女孩子只要打扮得漂亮就行了，不講究牌子。

蘇樂的話，一瓶香水六百，一件外套五百，池衍浩并不覺得這兩樣東西有多貴，因為他認為自己以後給老婆買東西肯定都要那種世界一流的牌子的，現在這種國內二三線牌子已經都比較一般了。而且他自己穿的外套每件至少要個好幾百的，但他從小到大買衣服買鞋子都是媽媽付錢，所以不會感覺到一件衣服的支出的具體含義。

花錢的時候沒感覺，花光了錢回來再取錢的時候才發現不對勁。

當然已經晚了。

吃一塹長一智，就算池衍浩不想長這一智，他也沒辦法了。蘇樂這次看中的是雙軟皮小靴子，櫃臺的人介紹說是新款，标價八百多。蘇樂看起來喜歡得不得了，試穿在腳上後都舍不得脫下來。

池衍浩目前所有資産加起來三百不夠，接下來小半個月，他連肉都不能每天吃了。

于是池衍浩只能摸摸鼻子幹站着，做出十分抱歉的表情。

好在蘇樂還算善解人意，大概是看池衍浩沒主動出手吧，再依依不舍她還是脫下了那靴子，還給了售貨員，然後自己買了雙打折的單鞋。

池衍浩真真正正地松了口氣。

但還是覺得有些抱歉，挺不直腰的感覺，男人沒錢真是鬧心，池衍浩有些自尊心受創地決定下個月拿到生活費就先幫蘇樂把那雙鞋子買下來。

當然他這麽想的時候根本沒有細想他買完鞋子再還完這個月借的錢後自己還能剩下多少，他實在沒有那個概念。

開學一個半月後沛然變得有些安分了，好歹不是笨蛋，似乎終于是懂得了池衍浩苦苦隔閡出來的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再事事都喊池衍浩幫他做。上課的時候他倒是很早就不和池衍浩坐一塊了，但他通常也不和別人一起坐，就一個人坐在離投影儀最遠的那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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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學時繞着沛然轉的女孩子也不圍着他了，蘇樂則是因為和池衍浩走得近了，也不再去招惹沛然。池衍浩覺得沛然對女生還是挺冷漠的，龔其君挺喜歡玩沛然的手機，據龔其君這個大嘴巴漢奸說，沛然手機裏的收件箱堆積了很多女生發的短信，但他的發件箱永遠是空的。

剛聽龔其君這麽說的時候，池衍浩還不屑地說那是沛然自己清空的，直到龔其君又彙報說，沛然也從不接女生的電話。

池衍浩便想，沛然對他的女朋友很是一心一意，真叫人肅然起敬。

大概是距離産生美，因為沛然不像剛開學時一樣莫名地粘人，現在池衍浩也對他漸漸消去了敵意，偶爾還和沛然一塊上食堂什麽的，兩人相處得十分和諧。

又出于對沛然女朋友的好奇，池衍浩一再地跟沛然打聽那個“女朋友”的事情，沛然每次都不會作答，後來大概是被問得煩了，翹着嘴角吐了一句：“她很漂亮，還很呱噪。”

這回答雖然答得跟沒回答一樣，但池衍浩還是迅捷地抓住了一些訊息，原來沛然是喜歡活潑型的，還有沛然的女朋友果然是美女。

他便覺得有些圓滿了，暫時罷了手，想以後再慢慢磨出那個美女的年級姓名好了。

日子終于熬到了第二個月月底，媽媽很準時地給池衍浩打了錢，大概事先查過了餘額，發現池衍浩一毛錢沒剩，這個月媽媽還多打了三百塊錢。

池衍浩看着自動取款機上餘額的時候只覺得熱淚盈眶，世上只有媽媽好。

他迅捷地取了錢，然後先去學校超市買了一大堆零食。

都挑了蘇樂喜歡吃的，芒果先買了一大堆，還買了各種口味的薯片。今天正好是禮拜二，蘇樂晚上要上選修課，池衍浩想去她教室外面等着，給她個驚喜。

在宿舍裏換衣服的時候別人都微笑着看着池衍浩，沛然坐在自己的桌子前，電腦開着，他也不玩電腦，只看着自己的手機。

他最近真的不太招惹池衍浩了，不讓池衍浩做事了，也不說些欠揍的話引池衍浩，以前他就挺安靜的，現在更是靜，坐着不動也不說話的時候像細細的雨霧裏被樹枝攏起來的一盞路燈，冷冷的，孤零零的。

可池衍浩有些無暇去顧及沛然，他現在正要出門，他要去做點浪漫的事情，比如守在蘇樂上選修課的教室前等她下課什麽的。

所以池衍浩只是像以往般匆匆瞥了沛然一眼，便出去了。

他挑的時間正好，可他又少估計了自己找蘇樂教室的時間，日語課的教室不在他們院裏，池衍浩找了好久，找到那教室的時候人家都下課了。

池衍浩跑到那教室前面，伸長脖子張望了很久，裏面人快走空了，蘇樂應該先走了，他又往先前走出去的人流裏去找。

還好池衍浩視力不差，也還好蘇樂最近一直用着他買的那瓶香水，眼睛加上鼻子，池衍浩很快看到了走在前方的窈窕淑女。

可就這樣找到蘇樂，又有些不太浪漫了，池衍浩慢慢靠近蘇樂，心裏重新思索着開場白。

蘇樂在前面撥了撥她的那頭長發，飄出淡淡的香味，池衍浩心蕩神馳地嗅了嗅，剛想開口，卻聽清了蘇樂旁邊同行女生的一句話——

“那個沛然他家看起來好有錢，連他的包都是PRADA诶。”

哦，池衍浩想，原來沛然的包是那種高級貨，看不出來麽，他還以為也是個運動牌子，最多三葉草。

蘇樂轉過頭，她們說話的聲音毫不掩飾，周圍有很多人，這些人都在說話，大家都沒有掩飾，因為誰都想不到會有人在注意着他們的話。

蘇樂回答那個女生道：“沛然他家肯定有錢，他開學的時候家裏很多人送他過來的，據說他帶的衣服就有四大箱子。”

池衍浩想：我怎麽不知道沛然帶了四大箱子的衣服。

那個女生又說道：“我就知道，陸德明去過沛然宿舍的，說他的東西全是碧歐泉的。”

池衍浩又想：死陸德明真惡心，和女生就只會嚼這些屁話，一點內涵都沒有。

蘇樂聽起來似乎笑了聲，說道：“那個陸德明……”聲音似乎很不屑。

女生問蘇樂：“池衍浩用什麽。”

池衍浩心裏說：當然用大寶，你好我也好。

蘇樂搖搖頭，頭發還是甩得那麽好看：“我不知道，池衍浩不太說自己的事情，而且我看他家應該也沒那麽有錢。他說他家裏每個月生活費只給一千多，我本來以為他開玩笑的，上次出去我看中一雙鞋子他沒給我買，後來我就不太想跟他出去了，估計他家只給那麽多生活費是真的。”

女生答道：“我也覺得，那麽多生活費不是跟我家差不多嗎，我覺得他就是穿得還可以，又會說話，所以看起來家裏好像很不錯的樣子，但是我覺得還是沛然家比較有錢。”

池衍浩真想拉住那女生的耳朵大吼一句：老子除了穿得可以和能言善道外，至少長得也不錯吧！！

這條通往女生宿舍的夜路可真他媽的漫長。

回到宿舍，池衍浩把本來買給蘇樂的一袋芒果全都分了，出門前龔其君就問他讨了，池衍浩可一個都沒給別人。

他買了很多芒果，分完了自己宿舍又在隔壁宿舍分了一遭，居然還餘下兩個。

池衍浩卻不想吃，他不喜歡吃芒果，現在也沒胃口，多下兩個便丢給龔其君了，連帶一大堆薯片和軟糖也扔給了龔其君。

自己宿舍的人都知道池衍浩買的這些是給蘇樂的，現在這些東西又被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傻子都曉得出問題了。

池衍浩板着臉在自己位子前坐下來，喝了口早上倒在杯子裏的水。

還是覺得怪不舒服的。

當然，他又不是沒有心的，不可能聽到這些話還能樂呵呵地跟蘇樂打情罵俏，事實上在走到女生宿舍前他就轉身離開了。

宿舍裏現在靜得不行，戴着耳機打游戲的龔其君下意識地又把電腦的聲音調低了很多。

大家還是第一次看到池衍浩發火的樣子，雖然他前不久還跟沛然每天都要小吵一下，但也是玩玩的，又不認真來的。

宿舍氣壓低極了，舍長熬不住跑出門去，也不知道他穿着拖鞋和秋褲能跑去哪裏，龔其君縮着背，連點鼠标都遲緩了許多，剩下兩個則從池衍浩進門開始就沒變過姿勢，面對面坐着各執一本英語課本，不手舉得想必很酸。

忽然，又是沛然，他在他的角落裏揚起聲音道：“池衍浩，幫我切芒果吧。”

其他人免不了一背的冷汗，池衍浩卻居然沒有像以前一樣一口回絕，反而站起來，走到沛然桌邊，拿起芒果出門。

他洗好芒果進來，又拿了小刀小心地削去芒果的皮，然後把果肉一塊塊切下來，放進沛然平常吃泡面的碗裏。

沛然甜甜地笑着說：“謝謝。”

他拿了自己的叉子，叉起一塊芒果吃了，贊揚道：“真好吃。”

然後他又叉了一塊果肉，舉起來要給池衍浩吃。

池衍浩不理他，出門洗了小刀進來，去自己座位換了鞋子，看起來像是要刷牙洗臉上床睡覺了。

沛然又喊他：“池衍浩，我肚子好餓，我們出去吃夜宵吧。”

別人忽然都驚訝地發覺原來沛然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顆不怕死的心，真是叫人十二萬分的肅然起敬。

可更叫人吃驚的是池衍浩，他居然答應了。

而且身體力行，他馬上換了鞋子，拿了自己的錢包，朝沛然走過去。

沛然動作就慢了點，他吃完了最後一塊芒果，就那樣扔着叉子和碗，又站起來在自己衣櫃裏找外套，然後還要找鞋穿。

終于池衍浩忍不住十分不爽地催促道：“快點。”說完他便拉開門作勢要先出去。

沛然在他身後抿着嘴笑：“等等嘛~”

池衍浩哼了一聲，還是率先出去了。

當然沛然也很快跟了上來，他的腿不比池衍浩短，而且他軍訓時那樣子一曬太陽就要死的樣子确實是裝出來的。開始上課後池衍浩才知道，沛然運動不錯的，而且沛然有腹肌呢，池衍浩高中有段時間每天都做一百個仰卧起坐和五十個俯卧撐，好不容易長出了淺淺的腹肌，後來他不動了，就又沒有了。

可沛然穿上衣服看起來就很細弱，大概是因為長相和身高的原因吧。

他們學校有兩個大食堂，男生宿舍出門後走幾步就有一個，三層樓的，一樓和二樓賣普通的飯菜每天營業到六點半，而三樓賣的東西雜一點，一般都營業到十點。

池衍浩在前面蹦跶，階梯兩級一跨地上去，沛然不緊不慢地在後面跟着。

到了三樓，聞到食物的香味，本來不餓的池衍浩便真的有些餓了，他在廣闊的大廳裏到處看了一番餐牌，最後點了馄饨面加蛋。

沛然則點了炒飯，本來他說想點水餃，但今天餃子已經賣光了。沛然吃東西意外地不挑，據說他也沒有不吃的食物。

這個時候來吃夜宵的學生還挺多，但食堂很大，空位總是有的，兩人都順利地落座了，池衍浩開始悶不吭聲地吃東西。

“你怎麽了嗎？”沛然在他對面問，聲音輕輕地。

哦，他還挺有同窗情。

池衍浩戳着自己面上飄的荷包蛋，搖搖頭：“沒什麽。”

沛然的聲音聽起來是飽含着笑意的無奈，他喊了池衍浩一聲，指指自己同時點的一份青菜魚丸湯：“可你吃面好用力，你的面湯都濺到我湯裏了。”

哦這個人，池衍浩收回前言，其實還是相當招人讨厭的。

池衍浩白了他一眼，粗聲粗氣道：“濺了面湯你就不要喝了？那你給我喝。”

沛然笑，夾了個魚丸給池衍浩。

池衍浩不跟他客氣，吃了魚丸，又自己夾了一個，沛然也只是看着他的動作笑，什麽都不說。

兩人安靜地吃了會東西，依舊是沛然打破安靜：“你跟我說你怎麽了，我就跟你說我女朋友的事。”

池衍浩一驚之下，豁然擡頭，不可思議地望着沛然。

沛然則是滿臉的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