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一次見到沛然的父母，池衍浩還真沒看出來這兩個人是當人爹媽的，男的英俊潇灑女的年輕美麗，兩個人看起來都不過三十上下，完全不像池衍浩爹媽一樣一身的膘又滿臉橫肉，兇神惡煞的一對中老年夫妻。

所以池衍浩甚至還對這位美麗熟女産生了諸般聯想，他是想說美麗的成熟姐姐也不錯啦，熟女也是萌點之一嘛，于是當他聽到沛然喊出那聲“媽”以後整個震驚得不行，趕緊把腦子裏對岳母的諸多肖想一一抹去。

這是個豔陽高照的禮拜一，早上池衍浩上課前搬了自己的被子去陽臺預備将自己的家當都曬得香噴噴的，然後好打包塞進壁櫥裏，因為進夏天都有一陣子了，他都一直懶得收被子，就那麽鹹菜般團在床上。

中午池衍浩還沒來得及回宿舍收被子就被沛然往校外拖，因為前幾天沛然的父母過來了嘛，他兩周末都沒有見面，所以沛然死乞白賴地拖着池衍浩不放。而池衍浩本來是不想依他的，但最後兩人的對峙還是以池衍浩的敗北告終了，他在戰場上的功力不夠，要跟沛然這樣擅長以柔克剛的猛将來比還是差一截。

于是他兩到了沛然的住處，池衍浩一二再地強調自己晚上要回宿舍的，他還有被子曬在外面要收的，夏天陣雨多，晚上下個雨就完蛋了，沛然當然點着頭說好，回頭就一個電話打給龔其君叮囑他幫池衍浩收被子。

沛然手機還沒挂斷，池衍浩一把瓜子剛啃了五顆，這間小公寓就有人造訪了。

池衍浩踢踢踏踏地踩着拖鞋去開門，門拉開就先看到了一個穿紫色連衣裙的長腿熟女，還有個眼尾上揚的胡子叔叔。

邊磕着瓜子，池衍浩眼睛只看長腿熟女而完全忽略胡子叔叔：“您找誰啊？”

沛然就從後面卡了過來，喊了聲：“爸，媽。”

池衍浩被瓜子殼嗆得喘不過起來，回頭兀自咳嗽去。

怎麽說呢，池衍浩對沛然父母的第一印象是：一對年輕美麗的夫妻。

第二個印象則是：他們好像有點怕沛然。

因為沛然跟他們說話是不正眼看他們的，反倒有些諷刺似的：“……每天都要這樣湊好了時間一起過來，也幸苦你們了……”

他的話好像就是這麽說的，池衍浩記不太清了，反正那話他聽了就覺得莫名諷刺，讓人不舒服。

沛然是個家教很好的人，聽人說話也會很有禮貌地看着別人，平常說話則連個髒字都沒有，說話語調也平平淡淡溫溫和和，讓人不會感覺到和他相處有距離感。

但沛然對他父母，好像還真不太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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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沛然的父母對這個都懶得正眼看他們的兒子卻非常客氣，客氣得誇張，簡直要算點頭哈腰了，池衍浩聽他們說道：“我們等會就去機場了，想再來看看你……”

他兩說完話，又插入一段幹幹的笑聲在後面，池衍浩聽着也覺得不舒服，比沛然那半諷刺的話還聽着不舒服。

不過沛然居然也笑了，哼着氣的笑，三個人虛情假意地簡直像在官場打太極拳的那幫人物，池衍浩以前跟他老子陪不少當官的吃過飯，诶喲和這幫人說起話來別提多酸了。

得不到沛然回應的那對夫妻忽然把目标轉到池衍浩身上：“這位同學？你是沛然的同學嗎？平常我們家沛然麻煩你照顧了……”

被美人夫婦搭話，還是自己岳父岳母，池衍浩當然要給足面子排足馬屁，馬上瓜子也不嗑了，過來禮貌地喊人。

沛然就像上次當着全宿舍人面前吻了池衍浩一通一樣，這次也一點都不怵不掩飾地摟過池衍浩的腰：“不是同學，是男朋友。”

池衍浩大驚之下花容失色，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當然尾巴上的毛也根根倒豎，整個人像被點了穴般瞬間僵直成一塊鐵板。

再細看呢，池衍浩面前那對夫妻的臉色不比他好多少，池衍浩接着擡眼去偷看沛然的臉色——咿！這家夥居然在笑！

死了死了死了，“同學”形象不過半秒鐘就破滅，變成“男朋友”，哪對爹媽會想看到自己兒子交“男朋友”啊，池衍浩摸着良心說，要是他的兒子搞同性戀，池衍浩肯定先掐死兒子，再掐死兒子的男朋友！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自己和人家兒子瞎搞，雖然吃虧的是自己，但理虧的也是自己，池衍浩豎着渾身的毛去看那對夫妻，诶喲這兩位的臉色好比聽見沛然說他屁股上開了朵花，變得如同六月雷雨天的雲彩一般，別提多黑了。

在雷打下來之前還有時間找避雷的地方！那在人家發飙前就還有挽回的機會！

池衍浩結巴着擺起手來：“不……不是……您，您們別聽沛然瞎說……”

他結巴着，嘴巴都抖了，可舌頭上翻騰的一句“我跟沛然當然不是那個關系”還沒哆嗦出來出來，沛然的媽媽已經翻了臉。

不過這朵積雨雲不是往更黑了去翻的，诶？她居然一下子就翻成了一朵卷層雲。

池衍浩高中是學文科的，卷層雲嘛，白白的一朵朵的，晴天出現的嘛。

卷層雲媽媽的笑臉展現得突兀無比，她看起來就像池衍浩的嬸嬸們看到沛然一樣，整個人态度變得熱烈又沖動，而沛然的爸爸也很快反應過來，兩個人立刻笑得超級豔麗地沖池衍浩噓寒問暖起來，讓池衍浩恍惚間有種懷孕媳婦被盼孫心切的公婆們獻殷勤的錯覺。

更誇張的是，沛然媽媽居然說因為是跟池衍浩第一次見面所以要給池衍浩紅包，還真當池衍浩是自家媳婦了。

這不還沒懷上呢麽，做什麽就殷勤得如此詭異。

不對！自己根本就是個男的好不好！

正常爹媽的反應不應該是一個大耳刮子抽過來抽得池衍浩五迷三道再把人打出家門麽？！

當然被笑臉相迎是挺不錯的，就是太詭異了點。

池衍浩抖了半天好不容易抖平的毛又被他兩鬧得豎了起來，哆嗦着嘴叔叔阿姨叫了幾百聲，衣服都快要被拽壞了，那兩人就不肯放手。

沛然這對奇怪的父母像抓着根救命稻草一般拉着池衍浩不放，滿臉殷切的期盼，希冀的眼神和希望工程海報上的小姑娘有得一拼，他們的蘑菇勁比起沛然也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沛然蘑菇不招池衍浩煩，這對當人爸媽的蘑菇卻有些鬧心。

最後勝利的不是池衍浩也不是熟女夫婦，而是沛然。

沛然把池衍浩拽回自己身邊，然後只說了一句話：“你們可以走了，還有，以後別去纏他。”

“他”指的是池衍浩。

而沛然的爸媽居然對沛然這種天打雷劈級別的話唯唯諾諾地應聲了，然後如同過來時一樣點頭哈腰地告別離開了。

父母過來這幾分鐘，沛然甚至都沒讓他們進門。

池衍浩依然處在受驚階段，沛然爹媽實在太能纏了，撲面而來的癡纏啊，大有“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的意思。

池衍浩的衣服上有裝飾的小扣子，被扯下來一顆。

“你爸媽……”池衍浩指指門口，有些瞠目結舌的意思，這種類型的父母他是第一次遇到，他已經開始以為這兩位其實是沛然後媽後爸。

沛然呯一腳踹上門，回頭拉着池衍浩往卧室走，路過沙發邊彎腰拿起那盤瓜子：“他們說昨天就要走的，想不到留到了今天，可真賣力啊。”

“什麽？什麽賣力？”池衍浩問道，沛然最近說話越來越深奧了。

他兩走到床邊，池衍浩坐下了，沛然便把手裏的瓜子塞到池衍浩懷裏，池衍浩捧着盤子開始剝瓜子，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沛然，裏面充滿了求知的渴望。

沛然彎腰親親他的嘴唇，又親親他的眼皮，直起腰來笑笑，卻不多說什麽。

池衍浩感覺實在是非常奇怪，可沛然也沒義務跟他說什麽，而且池衍浩是主張跟對象之間應該保持距離和神秘感的那類人，所以他也只能忍着不去問，畢竟沛然想講的時候總會講的。

大概是池衍浩憋着問題吭哧吭哧吃瓜子憋得自己一臉便秘表情的緣故，沛然撲哧一聲笑了，他彎腰摸摸池衍浩的腦袋，抓抓池衍浩的脖子。

池衍浩被抓得舒服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他眯着眼睛聳起肩膀來，感覺渾身幾萬個毛孔無一個不暢快。

“你小時候是誰帶大的？”沛然忽然問道，長長的手指還游移在池衍浩的脖子處。

手指尖戳到池衍浩敏感處，力道拿捏得剛剛好，輕輕一戳之下池衍浩忍不住哼唧了一聲，寒毛倒豎。

“媽……媽媽……”池衍浩閉着眼晴縮起脖子答道，語不成調，手中盤子裏的瓜子都快要傾倒下來半盤子。

沛然又伸手去刮搔池衍浩的下巴和脖子前面的肌膚，好像很好玩似的，只用極輕的力道上下撫弄了兩把，池衍浩又顫了顫。

池衍浩以為今天沛然又有需要了，不過這種年紀的男人嘛難免的，不僅沛然，池衍浩也很有需要啊，雖然池衍浩一直都不算是個欲望很強的人，但跟沛然這樣那樣總是能讓他繃直了脊背嘤嘤地嗆着聲音舒服得快要哭出來。

所以總結一下，池衍浩還算喜歡跟沛然這樣那樣，當然如果他能上一次沛然就更喜歡啦。

可沛然玩了池衍浩兩把，卻沒有繼續下去，而是坐得近了點，池衍浩睜開眼睛疑惑地看他，沛然拿走他手裏裝瓜子的盤子，換了床頭擺的個香蕉給他。

池衍浩抓着香蕉想：難道今天沛然要用道具了？

沛然看着池衍浩的眼睛說道：“我是被保姆帶大的。”

看得出來嘛，根據一般性電視劇定律來分析，再代入豪門方程式來計算，正宗有錢人家的娃兒被保姆帶大的幾率相當高啊，沛然肯定是逃不掉這個幾率的嘛，這種孩子的家長都忙着賺錢，哪有空帶孩子。

沛然又問道：“你每天都會見到你爸媽嗎？”

“我爸不一定，我媽是每天都能見到，不過我還希望不要見到我爸呢……”池衍浩說道，然後扒開香蕉皮吃香蕉。

沛然看池衍浩吃香蕉的動作，不知道為何笑了笑，池衍浩吃完了，他又拿過來一根，不知道為何他床頭擺着一挂香蕉。

“從我記事開始我就幾乎見不到我爸媽，每年只能在過年時和我生日時見到兩次……”沛然說道，依然笑着，表情眼神都沒什麽變化。

一年只見兩次也太寒碜了點，沛然爸媽看起來都是大忙人。

池衍浩感覺到了，沛然原來是個從小就得不到父母關愛的孩子，所以現在才對他父母這麽刻薄。

池衍浩記得剛開學的時候沛然還開玩笑說過他父母已經去世，原來也是有原因的。

哦，可憐的沛然。

池衍浩拍拍沛然的頭，親了親他的臉頰，又剝了香蕉遞過去。

現在在只有兩人的地方，池衍浩做起親密動作來已經算是頗為熟練了，他可是花了不少時間來克服心理障礙的，目前已經算是熟能生巧了。

沛然被池衍浩的動作逗笑了，倒還是接受了池衍浩的好意，接過香蕉來吃，邊吃邊接着說道：“我媽跟我爸是同學，我媽上大學的時候就懷了我，我外公一開始很生氣，但又不許我媽把孩子打掉，因為他有點信佛，因果報應裏面說被打掉的孩子會來纏着媽媽，所以就不許我媽打孩子。正好我爸家裏也很有錢，在我們那一帶很出名，我外公就讓他兩結婚了。就是在我媽懷我滿四個月的時候結的婚，那時他兩剛大學畢業沒多久。”

啊，怪不得沛然的媽媽和爸爸這麽年輕，現在他兩應該也就四十出頭吧，再加上保養得當，看起來三十歲上下還算正常。

沛然吃完了香蕉，撒嬌讓池衍浩給他擦嘴，池衍浩覺得這家夥真磨人，真煩人，還是拿紙巾幫他擦了嘴。

沛然便心滿意足地繼續說下去：“但我爸和我媽其實沒什麽感情，他們那次只是喝多了才出的亂子，所以我媽也很讨厭我，她不能打掉我，因為我又要那麽早結婚……”

聽到沛然說他媽媽讨厭他，池衍浩心頭就一緊，感覺事情不對了，他馬上收斂了自己的胡思亂想，開始專注地聽沛然說起來。

“三歲的時候，我爸媽開始每天吵架，那個時候他們在外面也都另外有了人，他們想離婚。外公為了我卻不許他們離，說他們要是離了，以後遺産就一分錢都不留給他們……我外公固執的地方是挺固執的……我媽因為都靠家吃家，沒什麽本事，只能聽他的，我爸那個時候家裏出大事，都要靠我外公幫忙，自然也只能聽我外公的。”

沛然緩緩說道，故事不算怎麽慘烈，就是家庭沖突而已，不過池衍浩聽得悶了頭，在腦海裏盤旋那句“我媽很讨厭我”。

“然後……然後我那兩個到現在還沒離婚的爸媽就各自跟情人出國了，并且臨走前跟我外公說好每年會回來看我兩次……”沛然拍拍手，還是笑着，他似乎沒有被自己的回憶影響到似的。

不過池衍浩真希望他現在擡頭說一句：開玩笑的啦。

如果沛然那麽說，那池衍浩就沖上去掐他脖子，不過肯定會被沛然抱住亂親。

“我爸媽這次會在不是過年也不是我生日的時候回國，是因為我外公最近要立遺囑，他們的競争者有兩個，一個是我，一個是我舅舅……”沛然說道，笑着：“舅舅是領養的，我爸媽當然覺得自己穩操勝券了，但是回來探我外公的口風，卻發現外公的想法和他們想的差十萬八千裏……”

池衍浩一聲不吭地盯着沛然，觀察沛然最細微的表情，可沛然臉上還是挂着他平常使用的笑容，似乎真的一點都沒有被他所說的事情影響。

“……真難得啊，那兩個本來把彼此當殺父仇人一樣的人，現在卻為了錢裝出一副和睦的樣子回來騙外公，可惜外公只是身體不好，腦子還沒壞呢……我因為在家裏說過自己不要外公公司的股份，他們便追到學校裏來，恬着臉讨好我……”

沛然忽然笑了一聲，然後嘆了口氣：“那兩個人什麽時候才能長進一點啊……”

那聲嘆氣一下子飄進了池衍浩的心裏，像陣大霧一般擴散開來，讓池衍浩裏面整個充滿了沛然，沛然的話語，沛然的感覺，沛然的心情。

池衍浩擡起手來捧住沛然的臉，親親他的額頭。

他不擅長安慰人，以前他唯一視為朋友的吳桐父母離婚，他就束手無策，還好那個時候吳桐還有別的朋友來安慰。

可現在沛然身邊只有池衍浩，他們是最親密的同學、朋友、戀人。

所以池衍浩非得做點什麽才行，他不會說的話，就做好了。

“要安慰我的話得親這裏……”沛然撅起嘴來，望着池衍浩。

這個人真是一點都學不乖，都這麽沉重的氣氛了他還搞得起來。

可池衍浩還是湊上前親了親。

“我以後可能不會住在家裏哦，也不會去我外公的公司裏工作，你當不成我家的保姆了……”被親了，沛然看起來相當高興，都有空開起玩笑來了。

“你不去你外公公司上班，那你想要幹嗎呢？”池衍浩問道，由着沛然，完全不去問他家裏的事情。

“我想開鞋店啊，或者服裝店，我品位這麽好，店裏的衣服肯定好賣。”沛然說道，倒下來躺在床上，頭往池衍浩的大腿上枕。

厚臉皮。

“那我只能回去我爸廠裏上班了……”池衍浩往下看沛然的臉：“為了在你店裏生意不好的時候救濟你，我要好好努力當老板。”

“你養我啊？”沛然擡起頭來看着池衍浩笑，笑容燦若星辰。

“只能養你啊，你乖乖當小白臉吧……”

池衍浩說着低下頭吻去。

池衍浩本來上大學前是想傍個富婆當小白臉的，不過現在看來包養個小白臉也不錯。

畢竟沛然也算個極品小白臉麽，還是相當合算的。